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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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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京城繁华已在眼前,周奚先去城外祭拜了父亲,而后回了周府。
周奚入府后,直接去了后院看望周母,周母知道周奚回来,就在屋子正厅里等着他。
周奚进门,将手上提的一路上买的补品布料都交给下人,然后对母亲问了安。
屋内檀香味有些重,不过周奚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气味,透过珠帘,隐约能看到供奉在里屋的元始天尊像,那浓重的檀香味便是从案上的香炉里传来。
如今周奚年方双十,周穆年长他三岁,因此周母陆氏也不过四十岁,年少时的姿容犹存几分,面貌清丽,仪态大方,自周父过世后,她便一直深居不出。
周家是典型的严父慈母,陆氏与周父是逢家族之命成婚,周父生前官至太尉,位列三公,却一直一心待她,并未纳妾,周母悉心操持家务,周父建功立业,两人一生相敬如宾。
陆氏手里拨着念珠,柔声道,“坐吧,淮淮。”
门外的华长虔听见了,嘴角微挑。
“是,母亲。”
“穆儿可还好。”
“兄长他身体健朗安康,除了为边关事务操心了些,过得还好。”
“身子安康就好啊。”周母叹了声,“进城前可去祭拜你父亲了。”
“去了,还带了父亲最爱的酒。”
周母的目光垂了些,“嗯,好。”
过了会抬起眼睛,看了看门外长虔挺拔修长的背影,道,“门外的这位是?”
“是儿子在晖城认识的朋友,以后就在府中任职。”回来的路上,周奚曾问过长虔有何抱负,出乎意料的,他说只想在府中当个侍卫,讨口饭吃就够了。
“叫什么名字啊?”
“姓华,名长虔。”
长虔听闻他们谈论,转头在门外对周母遥遥一拜。
“嗯,看着是个好孩子。”周母笑了笑,“淮淮你要是有公务,就去忙吧,母亲这里没什么事了。”
周奚起身,“那儿子就先退下了,母亲多保重身体。”
“好。”
周奚走出门,长虔跟在他身侧,
“淮淮?这是你的乳名?”
“是。”周奚微微低头,耳后有些红。
长虔比他高半尺左右,目光向下看着周奚的侧脸,和原本白皙的耳朵此时漫上的绯红,道了句,
“真是可爱。”不知他话里几分是形容周奚,又几分是形容他的乳名。
周奚抬头看他,目光微愠,长虔笑笑,不再惹他,目光却没有离开他的侧脸。
“这名字是因为,我刚出生没多久,就因为父亲调职,而举家从故里秦淮搬迁北上,母亲便给我起了这个小名。”
“你祖上是南面的?”
“嗯。”
“怪不得我总觉得你说话软软糯糯的,不像这地方的人。”
“有吗?”
长虔不再答,只笑着看他。
周奚回到自己屋子里,换了朝服后进宫,向轩执汇报了晖城的情况等,轩执还是那副当皇帝当得不情不愿的模样,周奚说了会他就已昏昏欲睡。
周奚只好无奈叹气,转而问他这段时间的学习情况。问他国策时已能答出个大概,周奚也不能强求什么了,两人闲谈了会,周奚便告退了。
出宫时天已黑了,长虔就在宫外等着他,两人走在街道上,夜凉如水,街上已行人寥寥,街边酒楼倒是明亮热闹,周奚带着他进了一家二层酒楼。
上了楼,点了菜。
“你初次来这里,就由我擅自做主给你点了菜,长虔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
“这家是我少时就常来的,虽然不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但有几样秦淮的菜做的特别地道,那些有名气的馆子倒是比不上。”
“我相信鹤至的眼光。”长虔笑笑。
两人在二楼的一个包厢里,周奚不由想起少时与他一同来此的三个人,如今,再也聚不齐了,想着想着,神色便不由落寞下来。
“鹤至在想什么?”
“触景生情,念及故友。”
“可方便说与我听?”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们几个人在年少时可是京城人尽皆知的要好,还有多事的人起了个四公子的名头。”
“哦?有哪些人?”
“兄长周穆周鹤霄,还是三皇子的轩执,还有……”他顿了顿,“二皇子辙宁。”
“二皇子辙宁?”小二送进来一壶茶水,长虔将茶水倒入两个茶杯,而后泼了,再倒满,一边做着这些动作一边说,“早听闻当年二皇子贤明在外,才学卓绝。却天妒英才,死于非命,没想到鹤至曾与他交好。”
“我年少时心比天高,总是觉得世人愚昧,终日白首穷经为功名,俗不可耐。直到认识了辙宁,才知道世界上还有人像他这般,心怀着天下,仁心仁德,简直就像是书中的圣人一般。所以我一直很崇敬他,立志成为如他一般的人。”周奚接过长虔递过来的茶盏,“少年人嘛,对憧憬的人都会尽力的模仿,我也不能免俗,与他看相同的书,做相似的事,甚至看他左手字写的漂亮也求着他教我。”
“原来鹤至名满京都的双手梅花小篆师承于此。”
“其实我与他的左手字相差无几,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了,也许是因为他在政事上做出的功绩更为人称道,便没有人关注他的书画如何了。”
周奚声线平和的道,“我自小身子弱,不适合练武,父亲只督促我读书,给我请了个先生,我却并不喜欢他,总觉得那先生有些迂腐。”
周奚呷了口茶,接着说,“父亲是武将,哥哥自小就是练武的苗子,又天资聪颖,所以父亲把心血和希望都寄托在哥哥身上,对我的管束宽松许多,加上母亲溺爱,我到十几岁还背不下四书五经呢。”
“这倒真看不出来。”
“其实外人都传我是因为与轩执的私情,以及祖上和大哥荫庇才得到如此地位的。”
“可我听说的却是鹤至文章绝艳,先王三十六年时的应试位居榜首,大魁天下。”
“什么文章绝艳啊,如果没有辙宁不厌其烦的教我,恐怕我现在只是个靠着祖上财产混吃等死的废物。”
长虔注意到他提及辙宁的时候,并未称呼他为‘二皇子’。
“如此看来鹤至与他不仅是私交甚笃这么简单了?”
“是啊……亦师亦友吧。”正是这种特别的关系,周奚又自小对辙宁怀着无限的崇敬和仰慕,因此日后他做人做事都在无意间模仿辙宁,这位昔日人皆称道的三皇子,甚至他在遇到坎坷挫折时,心里第一反应都是如果是辙宁,他会怎样解决这些事。
顿了顿,周奚又呢喃着道,“香非在蕊,香非在萼……人世间真是再难有如他一般的人了……”到最后只化作一声轻叹。
长虔默然的为他倒了碗酒,两人碰盏,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