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晴空一鹤儿

12、双面谍

　　漠南围场接近西北边境，不远处是西北重镇大同，此地鱼龙混杂，算是个不错的藏身之所。
　　孟祈佑一连几天高烧不退，国师临行前的那段对话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的确，他根本没有把握。
　　熊槐喜怒无常，心思缜密，他看不穿更猜不透他，可是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或许有的。
　　刘连城这条路很难走，熊槐又不怀好意，他唯一能倚仗的只有自己和楚国的那点家底。
　　国师说的暗线，在火狼的帮助下他已经暗中联系到了一部分人，没有马度云，他本可以安然离开的。
　　如今联系已断，该怎么办？

　　这几天都是田元在照顾他，见他皱眉深思直冒冷汗，又见他喃喃低语气息奄奄，可求生的意志却是坚定不移的，连暗中请来的大夫都这么说。
　　到底是为什么？仇恨有这么大的力量吗？
　　田元伸手抚摸着从孟祈佑怀里掉落的玉佩，浮刻的寒号鸟花纹依然清晰。
　　寒号，这就是暗线的名字。
　　田元知道，甚至于他从一出生起就是这个组织的一员。
　　国师将这东西交给他，看来国师是有危险了。
　　田元暗道，又想起之前熊槐的命令，之后孟祈佑通过中间人联系到他……不知道这位太子殿下要怎么选呢？
　　正想着，孟祈佑忽然有醒来的迹象，田元忙放回玉佩，走出门外道：“火狼将军快进来！田方，你去打点水来。”
　　英俊少年起身，满是不情愿地拍打着裤腿，趾高气昂。
　　田元也不理他，将火狼迎了进来。

　　孟祈佑方睁开眼，火狼正大踏步进了来。
　　他忙起身，扯动伤口又躺了回去，道：“火狼将军没事吧？”
　　“末将没事，劳太子殿下挂念！”火狼一本正经道。
　　“那就好，”孟祈佑仰头看着屋顶道，“火狼将军答应我的事，还作数吗？”
　　“当然。”火狼不假思索道。
　　“我说的是让火狼将军教我武功。”孟祈佑侧头看他，咳了一声道。
　　“殿下身体不好，还是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火狼道。
　　“我是说如果我好了呢？”
　　“再说吧。”
　　“不，我要你现在就答应我！”孟祈佑说罢剧烈地咳了起来。
　　“殿下刚醒，还是不要太过激动。”田元上前抚着他背道。
　　孟祈佑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定定看着火狼。
　　“我答应你就是了。”火狼最终败下阵来。
　　“我有一个要求，”孟祈佑看着田元道，“熊槐他不可以干涉我和火狼将军见面。”
　　“容属下向大君请示。”田元回道。

　　熊槐收到的密信一封接着一封，一会儿不让他干涉这个，一会儿不让他动用那个，事无巨细琐碎至极，也是乐了。
　　他不得不佩服孟祈佑的想象力，他蜀国何时成了龙潭虎穴，让他如此忌惮？

　　屋内烧着炭，暖烘烘的，比之室外实在好了太多。
　　火狼伤势恢复的很快，与田方过招，很快便败下阵来。
　　孟祈佑斜倚在躺椅上小憩，田方耍赖的声音不时传来，火狼也不恼，只是摔在地上的频率越来越快。
　　许是田方也累了，爬起来指着火狼道：“下次再跟你一决胜负！”
　　火狼一脸无所畏惧。
　　田方抓起田元递给他的湿巾，抹了一把脸气呼呼走了。
　　田元也跟着退了回去，掀开棉帘，见孟祈佑穿得单薄，便给他拿了毯子盖上。
　　这一下惊动了他，孟祈佑睁开眼，随口问道：“你与田方关系真好，你们是亲兄弟吗？”
　　“不是，”田元答道，“只是碰巧都姓田，也合得来，就做了结拜兄弟。”
　　“他跟你一样，都是熊槐派来的吗？”
　　田元摇了摇头：“大君命属下时刻关注殿下的动静，有什么危险都要及时报告给大君。马统领的任务来的仓促，属下没有办法，只能求助于他。”
　　“不过殿下放心，他绝对可以信的过的。”
　　孟祈佑不置可否，看向屋外，眼神迷离。
　　好半晌转头看着他道：“你可认识这样东西？”
　　说着边从怀里摸出那枚玉佩来。
　　田元倒吸一口气，问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寒号鸟，昼伏夜出，过冬不徙，我只问你认不认识这样东西。”
　　“这个……”田元迟迟没有回答。
　　“你认识的对吗？”孟祈佑反问道，“因为你就是其中一员。”
　　田元见状忙跪了下来，拱手道：“属下隐瞒身份，罪该万死。”
　　“不必。”孟祈佑摆了摆手，道，“你做的很好。”
　　“我要你一直隐藏这个身份，就算是死，也不许说出口。”孟祈佑郑重其事道。
　　“是，田元遵命。”
　　孟祈佑松了一口气，他的猜测都是对的。根据中间人笼统的描述，他并不能确定田元就是他要找的人。
　　服役于禁军，身量不高，姓田。这就是接应人的信息。
　　他本以为就此与之失去了联系，却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他要找的人先找上了他。
　　玉佩丢了时是田元嘱咐他收好玉佩，也是田元处处照顾着孟祈佑，更是在他半梦半醒间常见田元握着玉佩出神。
　　田元对他没有丝毫敌意，有的时候孟祈佑甚至感觉有他在也安心了许多。
　　“能告诉我，你认为熊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孟祈佑问道，“他身边的人，他的处境。”

　　刘连城紧握着红色发带，黄羊躺在雪地上，脖子上插着一枚羽箭，箭尖滴着血。
　　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孟祈佑的承诺，他不会丢下它的，他怎么可能丢下它？
　　他更不可能有事，有火狼在他身边，火狼身经百战，就算是出了事，也不会连发个信号的时间都没有……
　　他一定还活着，只是躲起来了。
　　刘连城笃定。
　　同行的士兵见刘连城迟迟不做动作，心中担忧，不防刘连城突然回过头来，鼻头眼眶通红。
　　“所有人听令，就算是翻遍整个围场，也要给我找到孟祈佑！”
　　士兵们得令，纷纷散了。
　　刘连城是最后一个上马的，整个人似丢了魂一般，有气无力地扯了一把缰绳，缓缓踱了回去。

　　马度云被叫去见刘连城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完了。人还未至，整个人已先跪扑在地。
　　“到底是谁？”刘连城凛然转身，咬牙道。
　　“末将不敢说……”马度云唯唯诺诺道。
　　刘连城抬起一脚踩上了他的肩，头盔也跟着翘了起来，但马度云不敢动。
　　“要是不说的话，你马上人头落地！”刘连城一字一句道，话中的威胁与冷意冻的他直哆嗦。
　　“是……是太子妃……”马度云显得十分惶恐。
　　刘连城沉默了一瞬，踩在马度云肩上的脚用力一镫，嘴角动了动道：“滚出去！”
　　马度云顿时一个趔龃，险些躺倒在地，忙伸手把头盔扶正，退了出去。

　　刘连城阴沉着脸，回到了天安殿。
　　马湘云一见是他，欣喜之下赶着迎了上去。
　　刘连城也向着她大步走来，马湘云还未来得及开口，一个耳光兜头而下，打得她晕头转向，重重摔在地上。
　　“毒妇！”刘连城甩了袖子，恨恨看着她道。
　　马湘云缓缓抬起头来，嘴角已渗出了血丝。
　　“为了一个下作男人，你居然这么对我？”马湘云也恨，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再说一遍？”刘连城掐了她脖子，将她牢牢钉在地上，满含威胁道，“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马湘云剧烈地挣扎着，尖利的指尖扣进肉里，刘连城依旧面不改色。
　　马湘云看着他，眼眶中溢满泪水，脸色憋的通红。
　　不一会儿她便停止了挣扎，眼珠向上翻了过去，刘连城这才松了手起身。
　　马湘云重重咳了几声，以手支地，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你这是做什么？”皇后突然闯了进来，抓了刘连城袖子，见他毫无反应，又赶去扶了马湘云，对着刘连城道，“你可知道湘云已经怀了你的孩子？”
　　刘连城忙回身看了马湘云一眼，马湘云一接触他的目光，忙避了开去。
　　刘连城眼皮直跳，右手一阵阵发麻。
　　“血！好多血！”皇后捂着嘴大叫道，眼看着血已经蔓延至她的脚边。
　　刘连城再也按捺不住，吼道：“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