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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寻雪簪昭徽错擦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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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昭本来想留在原地等那姑娘来取的。看着夕阳渐下,司马昭没了外罩的群青衫子,也逐渐冷了起来。这天气他里面一件缃色布衫终究是单薄了些。看模样,今天那姑娘再不会来这里了。司马昭稍微有些扫兴,终究还是起身,孤零零一个人回了城。
司马昭就是改不了这颠三倒四的性子。他本来预想得好好的,从这伊阙回去,便寻人问这簪子的来历去,第二天马上还给那姑娘,这样也好再见一面……不对不对!他就是单纯想把簪子还回去,可没想那些有的没的!结果回去的路上恰好遇到自幼的好友陈泰,聊到前些日新学的剑法,一讲到兴头上,司马昭便有些兴奋过度,顿时手舞足蹈起来,哪里还记得袖中的簪子。只听啪嗒一声,那袖中的簪子就落了地。
司马昭当时就傻了眼,俯下身用袖子仔细擦了擦,簪子还是锃亮的,只是那镶的银花花瓣,有一朵已经由五瓣摔成四瓣,那一小瓣再找不到了。
“应该……看不出来吧?”司马昭歪了歪头逆着光看了看,又仔细用袖子擦了擦,姑且小声地自我安慰了一下。
“这问的,是让谁看不出来?”陈泰凑上前,也去端详那摔掉的微小缺口,“如果是你们一家人的眼睛,那可能还是能蒙混过去的。”
“我眼睛很好的行不行!不对,你别打岔!陈泰你仔细看看,这摔得明显吗?”司马昭迎着夕阳微黄的光,把那簪子小心翼翼举起来。
陈泰用略带戏谑的眼神看向司马昭:“我告诉你吧,司马昭。如果这簪子是要给哪个姑娘的……”
“当然是给姑娘的!我给你你戴吗?!”司马昭见到陈泰戏谑的眼神就明白自己少不了被调侃,就努力地怼了回去。
然而陈泰知道司马昭的脾气一向藏不住任何事情,一脸了然地看着他:“听我说完。如果这簪子是要给哪个姑娘的话……我觉得你完了,司马昭。”
司马昭觉得陈泰说话各种不靠谱,但是保险起见,他打算平生头一遭信陈泰一回。当然自己还是应该要表现出不屑一顾的神情,免得被陈泰抓住什么奇怪的把柄。于是他蓦地把簪子塞进袖子里,脸一撇:“那她爱要不要!”
“司马昭,我跟你讲,你别跟我逞强。不如老实告诉我你想给的人是谁,或许我还能帮帮你。”
一听这话司马昭也不觉脸色一暗:“我也想知道,我该把这簪子还给谁。”
司马昭把事情原委对着陈泰讲了一遍。
陈泰意识到司马昭的神态难得认了真,也就同样难得地认真回了他:“我觉得你应该去铜雀街的银器铺问问,顺便把缺的那片银花瓣补上。把人家簪子拿走又摔坏,要是还想蒙混过关可就太过分了。”
这意见简单直接,但并不能使司马昭轻松起来:“那种地方我从没去过。铜雀街?有银器铺?”
“当然有!要不你以为你家里人的首饰都是哪里来的!”
“我家的爹……我就没见过他给我娘买过什么首饰。”
“……”
陈泰想吐槽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总之我带你去吧。”
司马昭急急随了陈泰转身,恰恰同身旁那以面衣遮脸的绯衣女子擦肩而过。
那绯衣女子,正是寻簪子的夏侯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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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徽其实离及笄之年尚且差了一个半月,她还是第一次试着戴上那支簪子,并不是很习惯,所以簪子掉了这件事,她到了府内才真正发现。对她而言,簪子是宝贵的。这是父亲给她的唯一一份礼物。那日姑姑嫁了东海王家做续弦,父亲是带着她一起去的银器铺,看着她对着各种首饰双眼发光,便为她定了这支雪落梅簪。上面镶了五朵银花,二十五片花瓣,五颗翡翠,每个细节夏侯徽都记得不能再清楚。但是夏侯玄对此却深深嗤之以鼻。他觉得父亲这种毫不负责、信手拈来的施舍一般的亲情,最是可恶,不如不给。当听说簪子丢了时,夏侯玄冷冷说了一句:“丢的好。”他巴不得早点丢,眼不见心为净。
夏侯玄这样干净利落又决绝的心思,夏侯徽做不到。再不好的父亲,也是父亲。没人能选择自己的父亲。夏侯徽知道自己的父亲有多不靠谱,也明白这家庭背后的伤痕累累,有父亲一半的责任。但是她还是做不到恨他哪怕一丝一毫。他能给的寥寥的呵护和微笑,夏侯徽还是想要。这种信任是融入骨血的,夏侯徽觉得这就是父亲。就算他自私,就算他不负责任,就算他再不济,他是自己的父亲,永远不会改变。一个人,怎么能嫌弃自己的父亲呢?
所以夏侯徽想回伊阙取簪子的决定,被夏侯玄彻底否决。不仅如此,夏侯徽换了衣衫服了汤药,还被严厉禁止踏出府门一步。
但他终究关不住夏侯徽。
日渐西山,换上绯色衣裙,戴着严严实实面衣的夏侯徽成功溜了出来。她的目标无非是前往伊阙找回自己的簪子,虽然能不能找到还是个未知数,但是她做不到不找。
她恰恰与拿着簪子的司马昭擦肩而过。
也对,她虽然遇见了司马昭,却并未真正见过他的脸,记忆中只剩下那抹群青色,而那衣衫还被她亲手递与了司马师。而司马昭虽然记住了她的脸,此时她蒙着面衣,遮得严严实实,又换了一身绯色衣裙,又如何得以相认?
自此交点,渐行渐远。有些缘分,是注定会演变成这样子的。
夏侯徽将在前往伊阙的途中再次遇到身着群青衣衫的司马师,而司马昭将在前往银器铺的途中第一次遇到身着鹅黄衣裙的王元姬。
咫尺之间,缘如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