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蛋妞

40、第 40 章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我倒在宾馆的床上和顾启聊天。
　　【顾启，我跟你说，我今天在宾馆前台收到一个匿名快递。】
　　【哦？是什么？】
　　【是一束玉兰花哟！】
　　虽然只是花骨朵，但我依稀能从上面的标签分辨出来。
　　【恭喜你，你这纯粹打酱油的都能有粉丝，不过你确定不是黑粉来恐吓你的？】
　　......
　　说好的吃醋呢？说好的霸道呢？
　　这人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简直是清奇，不过，被他说的我怎么有点害怕，按理说，好像正常都会送一束花，我打开看的时候一点都没有枯萎，明显是从H市空运过来的，如果是陆路运输，到这儿早就蔫了。而且他还匿名，我本来以为是林言，因为他在H市工作，但打电话过去问的时候他说不是他。
　　我给顾启发视频邀请的时候，他正在画板上忙着。
　　我看到他频频转过头来看我，于是对他说道：“没事，你忙你的，我就看看你。”
　　然后我就真的认真欣赏起他来了。我发现他工作的时候特别有魅力，眼神尤其的专注，握笔的手骨骼匀称修长，下颌微微紧绷，整个人就像被眼前的图纸吸进去了。我不曾亲眼目睹过他画画的样子，以前上学的时候没见过，这空缺的六年就更别提了。
　　“再看就要收费了。”
　　我想得太入迷，一回过神，才发现他的脸就在镜头前，距离很近。
　　“顾启，谢谢你一直坚持喜欢我。”有些话我当面不好意思说，但隔着千山万水，我似乎就有勇气说出来了。如果不是他一直以来的坚持，我们也许真的就回不去了。我当时太迷茫，又太自卑，完全看不到未来在一起的希望。我还沉浸在自责的情绪中，顾启就非常毁画面的说：“谁说我喜欢你了？喜欢那只是初见你时的感觉。”
　　他一句话说完，就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水。他漆黑的眼睛看着我，我就看着他的喉结上下滑动，喝完之后，他的唇上有着潋滟的水光。你喝个水至于喝的这么...诱惑吗？我突然也觉得口渴，想起身去倒水，但他又开口了，语气有些认真：“是爱，不是喜欢。”
　　我顿时面如火烧。以前我逼问他喜欢我哪一点的时候，后来被问的不耐烦了，他就红着脸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老把喜欢放嘴上？”
　　此时的顾启，脱离了年少的稚嫩，脸部轮廓变得清晰立体，倒是越发成熟帅气了。尤其是当他用低沉的语气说出爱这个字眼时，我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顾启，你撩我。”我有些底气不足的控诉他。
　　他转头看我，笑得有些不怀好意：“这就叫撩了啊，那更撩的你岂不是承受不住啊。”
　　“我...我不和你说了，我去洗澡了。”我把手机反过来放在床上，这样就看不见他那张魅惑的脸了。
　　但他的声音依然愉悦的从手机里传出来：“你们剧组怎么这么扣啊，给大明星住星级酒店，你们就住宾馆。我跟你讲这种宾馆一般治安都不怎么严谨，总有乱七八糟的人......”
　　我承认我又一次被他吓到了。赶紧看了眼单人浴池上黑黢黢的高窗户，从这里根本就看不清外面。我脑海里突然就想起一些被偷窥啊、或者是被谋杀的社会案件，然后立马拿起手机，看着他的带笑的眉眼，我倒是缓解了不少紧张的情绪，但随即又感到气愤。
　　“有你这么恐吓女朋友的吗，我不管，我真被你吓着了，我都不敢去洗澡了。”
　　“没事，反正你离我远着呢，臭也不会臭到我，再说了，我不会嫌弃你的。”
　　我看着某个说的一本正经的人，忍不住就想，我当年怎么就没看出来他这么毒舌的呢，一时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他看我半晌没说话，才收敛了一点笑意：“真害怕啦？哪有什么黑粉，你是编剧又不是明星，那花是我送的。”
　　我脑子灵光一闪，是了，知道这个宾馆地址的也就顾启了。是前几天他开车送我去机场，快到的时候我才慌里慌张的收拾电脑，临下车时他拉住我问导演安排剧组在哪里入驻，我翻看了一下手机之后把地址告诉他，然后他又问这次准备拍什么戏，我说古装。
　　“那你为什么寄过来？”
　　“是我给了地址，店里自行寄出去的。”然后，他又换了一副严肃的神情，说：“我刚才之所以瞒着你是因为想让你多个心眼，你一个女人跟着他们瞎跑什么，你是编剧又不是演员。”
　　他看我低垂着眼不说话，于是缓和了一下语气：“我是害怕你一个人出什么事。”他话刚说完，我的心脏猛地一阵收缩。抬头探寻到他漆黑深邃的眼眸，和紧拧的眉头。他是真的在害怕。这两年，我都是报喜不报忧，从来不把工作上的委屈与压力带给家人，他们只知道我工作很忙。这还是第一次除了家人之外有人认真的对我表达他的心疼与担忧。
　　“这没什么的，工作嘛，总得要服从上级安排。”我笑着安慰他。
　　既然决定了和他重新在一起，那我就得做好比以前更加努力的准备。年少时只一心想到配不配，于是满怀自卑的推开他，但现在，我更多想到的是值不值得，而他顾启，就值得我去奋力拼搏。
　　“不必太勉强自己，你还有我。”
　　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慢慢伸出手隔着屏幕，描绘他的俊秀轮廓，喃喃地说：“你也有我。”其实他受的苦未必就比我少，只不过他不曾明说。我从那天他接我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他的车子整体造型看上去匀称舒服、线条流畅，车的表面有很多棱角造型，突显运动风格，倒是和他这个人很像，有棱有角但不张扬。一坐进去我才发现车里内饰简约，空间宽敞充裕，虽然我不认识那个车牌，但就凭无明显的震感这一舒适体验，我敢肯定不会便宜。以他的性格，是不会毕业了还问家里要钱的。那只能说明他这两年并不轻松，因为我注意到他眼底有着淡淡的青色，那是长期睡眠不足引起的。他画图有多累我是见识过的，有时一坐就是一下午。
　　静默的空气里突然就响起他低低的笑声，我的眼神落在他那若隐若现的酒窝上，才后知后觉。天啊，我怎么就那么不矜持呢，那句话和“我养你”有什么区别...不过，话又说回来，凭顾启的姿色，绝对是小白脸中的上上乘了。
　　“你想什么呢，眼神这么猥琐......”
　　“我在想要不要包养你。”
　　一秒、两秒，我和顾启就一直那么对视着，没有说话。然后我注意到他白皙的脸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温，在他头顶暖橙色的光照下尤为明显。
　　“啊，那个，我去洗个澡然后就睡觉了，你也要早点睡啊，晚安。”
　　我说完一通正准备不等他回复就挂断，没想到他却比我还快：“等一下。”
　　“怎么了？”我眼神飘忽着落在地上。不要再继续刚才那个话题了...
　　“你光说晚安，没行动？”
　　什么行动？我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半晌才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
　　我飞快的对着他咂了一下嘴巴，他才满意的放我离开。
　　这人，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
　　今天片场休息的时间有点长。
　　我一直在摆弄着手机，有点心不在焉。
　　两个小时前给顾启发了消息，他一直都没回。已经九点了，莫非还没起床？于是，我终于还是忍不住给顾启打了电话。
　　关机？我正隐隐觉得奇怪的时候，导演在几米开外叫我过去。
　　我一走近，就看到导演笑容满面，脸上的肉挤在一堆，莫名有种诡异的和蔼。
　　“小璐啊，这两年觉得工作怎么样？辛苦不？”
　　他那两个称呼一出来，我就心里暗叫不好，这种关切的语气，肯定是有什么事找我。通常工作上的事他会直接命令，如果是这种语气的话，那么就一定是与工作无关的事求我帮忙了。
　　“还行，适当的辛苦是有必要的，能磨练自己。”
　　“嗯，不错。当初收你进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呀，这不，才两年的时间就把你带出来了，我深感欣慰啊。”
　　“我也一直想找机会感谢导演的栽培。导演一直都在操心我们剧组工作上的事，如若有什么用的上我的我一定鼎力相助。”所以，我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以前啊，是我对你太严厉了点，但这次你可是我们剧组的救星啊。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设计师缺人手的事儿嘛？”
　　不待我点头，他就猛地用力拍了一下手，神情突然有些激动。
　　“找到人了！是对方主动打来电话说愿意和我们合作的，我一问您贵姓啊，可把我乐的，对方可是年纪轻轻就潜力无限的后起之秀啊。这个人可了不得，在B市读大学期间就获奖无数，是个不可多得的美工设计人才。据说他的家庭背景更是令人咋舌，外公就是著名的国画大师时岭。哎呀，我说这么多啊，就是因为他提出了一个条件，他说得和编剧一起讨论才会设计出突显人物性格的服装。”
　　“我？可是我剧本已经改好了啊，而且设计这方面我也不懂。”
　　“这个你不需要懂，你只要负责给他打打下手。季璐，这次来的设计师我可是花了比其他普通设计师贵十倍的价格才谈妥的啊，我不管，这个人七点的飞机，现在应该快到了。你得给我伺候好了。你放心，这个人生性冷淡、不近女色的。”
　　“嗯，那好吧...”
　　我就想说，编剧招谁惹谁了......
　　——
　　和导演谈话结束之后，他就笑眯眯的让我泡一杯热茶，准备迎接贵客。
　　我想，这也就是李导日益有名的原因，虽比不上国内一些享誉盛名的国宝级导演，但比下却是绰绰有余的。他很爱惜人才，对于人才向来都是出手阔绰，恨不得天下英才都入他囊中，为他所用。因此，我们剧组的人员几乎都是固定的，你看那些摄影组、制片组，或者是剧务组，他们每个组内部都是配合的十分默契的，而且分工明确。
　　我抓起一小撮色泽金黄光亮的君山银针放入杯中。额...由于片场条件有限，只能用一次性纸杯，虽然我也觉得名茶配纸杯有点暴殄天物。
　　我正欣赏着茶叶卷入沸水中三起三落，继而又徐徐沉入杯底，就听到导演用极为客气的语气寒暄：“顾先生，幸会。旅途劳累，喝杯茶吧？”
　　我端起桌上的茶，心里有点想笑，就两个多小时的飞行还能叫劳累...？
　　低头走近时，我首先看到的是一双光泽的黑色皮鞋，然后是深色略微有点宽松的牛仔裤，露出脚踝，再往上，是衬衣、毛衣和黑色西装外套。看来这个人情商很高，这样的穿法，既不会太过正式显得喧宾夺主，也有随意不尊重人之嫌。
　　顺着衬衣领口往上，我看到了顾启带笑的脸。
　　我顿时就产生了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在一个熟悉的场地看到了你最不可能看到的人。我脑海中清晰的跳出来几个他被贴上的标签：后起之秀、潜力无限。
　　我余光瞟到导演在对我挤眉弄眼。我这才意识到手里还端着茶呢。
　　于是我在震惊之后把茶递给顾启。
　　“看来李导身边人才济济呀，这位编辑特意给我泡的茶很好，很香。”
　　在说到很香的时候，顾启还对我眨巴了一下眼睛，歪嘴笑的极其欠扁。好吧，这茶还真就是专门为他泡的。不过，香难道不是因为茶叶好嘛......
　　导演的小眼睛滴溜溜的在我和顾启身上转来转去。下一秒就笑眯眯的对我说：“季璐，你先送顾先生去酒店好好休息吧，工作的事可以下午再商议。”

　　“哎，你说，导演应该还不知道咱两是什么关系吧？”
　　我一边问他，一边关上房门。
　　后面没什么动静，我刚诧异的转身，就被他单手托住了下巴，随即是炙热的唇贴上来。和往常不太一样，他这次动作有些激烈，唇齿间充盈他清冽的气息。
　　我脑子里晕晕乎乎的，只能被动的承受，任凭他宣泄一个多星期的思念，而亲吻是最简单最直接的诉说方式。
　　直到他冰微凉的指尖探进我的毛衣内我才意识清醒，顿时羞赫不已的推开他。
　　“怎么了？”他突然被我打断似乎还没有尽兴，皱着眉头又要凑过来。
　　“我...你太高了，我的头一直仰着很难受...”我侧头避开他炽热的眼神，找了个机智的理由。老实说，年少的时候虽然也亲吻过，但那只是唇贴着唇，并没有过多的深入，但现在不一样了，从那次他送我去机场的时候我就体会到了他突如其来的强势。
　　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他已经是男人了。
　　我本以为他会放过我，却不料他突然两手撑在门上，正好落在我肩膀两侧。
　　他没有说话，我忍不住就转过头，看到他漆黑如墨的眼睛里，映着我慌里慌张的模样。然后我看清了他的不满和审视，微微抿着唇，闷不吭声。
　　我顿时就心软了，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虽然中间空缺了六年，但是只要他一生气，我就条件反射般想要哄他。
　　“你就不能等等吗？”我微微放软了声音和他说话，同时手捏上他紧绷的脸。
　　他依旧很好哄，只要我温言细语和他说个什么，他的眼神立马就变了。刚才还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不过片刻就转晴了。
　　他改成拥抱的姿势，把我紧紧的揽在胸前。
　　“我都等了六年了。”我突然感到就一阵鼻酸，这个人，明明外表冷淡又疏离，骨子里却是住着一个软绵的少年，他喜欢对我撒娇，每次生气时总像个小公举一样摆出一副傲娇的面孔，等着我去哄他。可是，我唯一没有顺着他意的就是分手。
　　他突然往后退了半步，然后我能明显感觉到他指尖上细微的茧，正一寸一寸的划过我的脸颊。
　　“哭什么，其实分开这六年，前四年我是根本就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择离开我。直到我毕业时，事业上遇到了一点挫折。那段时间传统的美工设计受到了互联网的冲击，逐渐被快时尚的商业手绘抢了风头。我突然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自我怀疑，我甚至在想，你早点离开我真是个明智的选择，不用跟着我受苦，可能还得每天抽出精力安慰我，我不想让你看到那个失落的我。于是后来我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去不断的学习，上天对我还不赖，等我闯出来的时候你就出现了。”
　　其实人都是这样，不想把自己的全部展现给你爱的人，只想让他看到你积极向上、乐观的一面，但爱情不是这样的，爱应该是荆棘道路上的相互鼓励、美好岁月里的相互分享。未来并非是一帆风顺，倘若每次遇到坎坷都只想着推开对方，自己独自承受，那就不能算是爱了。
　　我握住他弄得我有些痒的手指，说 ：“跟着你，受苦也是我的选择，我们都没有理由再离开了。”
　　余生，我只想和你共度。
　　他听了，突然咧嘴笑的跟个孩子一样：“季璐，我答应你的求婚了。”
　　......
　　我什么时候和他求婚了？？
　　他好心的解释道：“你刚才说要跟着我。”
　　我有些无语的看着他：“跟着你就是要结婚的意思吗？”
　　“那不然呢，跟着我就是要和我过日子，你不许耍赖。骗人的是小狗。”
　　我：“......”
　　理科男都是这么没有浪漫细胞，这么实在的吗？不对啊，严格来说，他应该是个搞艺术的啊......
　　我默默陷入了沉思，一言不发的打开他的箱子，帮他把洗漱之类的常用物品拿出来。
　　他倒好，侧躺在床上跟个老爷一样，嘴里调侃着：“丑媳妇要见公婆咯。”
　　我打开另一侧的拉链。
　　挂衬衣，他跟着我。
　　挂外套，他跟着我。
　　总之就跟牛皮糖一样，走哪都有他跟着。
　　“你还没收拾完呢。”他看了一眼箱子对我说。
　　“内裤你自己不会放吗？”
　　“真不明白你在害羞什么......”他一边嘀咕着，一边走过来放入衣柜里，还整齐的一条一条叠放着。
　　我赶紧撇开眼，环顾四周，连墙壁都不放过。这才发现他住的环境比我那小宾馆好太多了，导演果然扣。
　　“走吧，和你去宾馆拿东西。”
　　我不解的看着他：“拿什么东西啊？”
　　“你的行李啊，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啊。”他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可是，导演那边......我们剧组都是住那的，这样不太好吧？”
　　他顿时笑着拉住了我的手说：“你以为你们导演像你一样傻啊，你以为就凭他还没介绍我就知道你是编辑这一点，他会看不出来？”
　　于是，我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带着他一起去宾馆，收拾行李。
　　等再一次回到了他所住的酒店，我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这个老狐狸套我，导演看出来和我一定得住他这儿有什么关系啊？
　　我望着紧闭的浴室门，有些愤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