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迷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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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李青霄拉起冯珧的手，带他跑进了一条暗巷。
“哎哎哎你往哪跑？“冯珧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和李青霄撞了个满怀，”我怎么觉得你每次带我去什么地方都没好事？“
“我保证，这次绝对不会让你失望。“他对冯珧眨眨眼，从风衣内口袋里掏出两副墨镜放在了冯珧面前，“来，挑一个。”
这两幅墨镜让冯珧很是纠结了一下，一副是复古经典飞行员款，而另一副就比较一言难尽了。它融合了华丽摇滚，早期朋克以及重金属的风格，以致于它的覆盖面积达到了全脸的三分之二，这还没有算上镜架上那层层叠叠不明就里的金属流苏——在冯珧眼中它们除了在转头的时候甩进嘴里以外没有任何用处。这样一副堪比威尼斯面具的墨镜，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廉价感，让冯珧不禁怀疑李青霄是在匆忙之中从路边降价处理的摊子上把它和其它墨镜一起批发回来的。
思前想去，冯珧觉得在审美与客套之间，还是自己的审美比较重要。因此最终他还是选择了那副无功无过的复古款，然后在心中默默向李青霄说了一句抱歉。
人嘛，总得有点坚持。
“不错，正合我意。”
出乎意料的是，李青霄看到他的选择似乎十分欣慰，他潇洒地向后捋了几把头发，朝圣一般地戴上了那副面具。
冯珧心说也就李青霄这张帅脸能撑得起它癫狂的气质了，令人无奈的事实就是，长的好看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你听苏濛吗？”李青霄用食指扶了扶镜架，漫不经心地问道
“嗯……我不怎么听，但我妈特别喜欢他。“
冯珧不由想起了自家书房里堆积如山的黑胶唱片和海报上那个背着电吉他，一头乱发脸上画着星星的男人。每当小时候的他妄图接近，他妈就会用一种杀人的眼神示意他赶紧离开，现在想想还有些心有余悸。
“这副墨镜是他最后一次巡演的道具，他唱《不择路》的时候把眼镜扔在台上踩碎了，我把它捡了回来。“
“不可能。”冯珧不假思索地说道，“苏濛最后一场演出在二十多年前，你怎么可能在在现场？“
李青霄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嘭——“
空中突然传来的一声闷响，李青霄和冯珧不约而同望向了声音传出的方向。
“开始了。“
“夜鹰“的原址现在已经被一团焦黑的物质所替代，之前抓冯珧的那个怪物终于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貌。它用利爪撕开阻挡在自己面前的一切，拼命向外界逃窜。它畸形的臂膀看起来就像多了十几节骨头的手臂，正以一种扭曲地方式不断生长，最后触碰到了一层弧形的结界。这层结界原本是透明的，它把怪物和外面的世界隔离开来。只有当怪物贴上去的时候，结界才像一块烧红的铁板一样显现出来，瞬间蒸发了怪物的肢骸。
冯珧看到那阵红光，仿佛闻到了一股硫磺味，他想起意识体发怒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结界逐渐缩小，它直接穿过了许多楼房和街道，却只对怪物造成了影响。那个看上去张牙舞爪的家伙在这种范围攻击面前竟然毫无还手之力，它几乎整个身子都和结界黏在了一起，就像一滩被热化了的沥青。
终于结界缩到了最小，肉眼几乎都无法看到。然后，就如同奇点爆炸一般，它炸开了。
残余的能量飘散在空中，在墨镜的作用下冯珧看见了它们温和的荧光，仿佛满天星辰降临尘世，堪称世间奇景。
冯珧被能量的碎片包围着，亲眼见证了一个时代的逝去。
他伸手捧住了一枚碎片，感受它发出的光和热。这只是很短暂的事，碎片在他手中闪烁了几秒，就彻彻底底的消亡了。
“它在世间游荡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找到自己的归宿。“冯珧不无伤感地说道。
“到最后我们都会变成这样。”李青霄对着空中挥了挥手，把一群碎片挥成了粉末，“想清楚这一点就没什么好悲伤的了。”
李青霄摘下墨镜，小心翼翼地把它折好放进了口袋，冯珧发现他墨镜下的双眼看起来沧桑了许多，仿佛不是一个二十多岁的人。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西边的影子，举起一只手让晨光从指缝中穿过。
“天都亮了。”李青霄的笑中带着些许自嘲的意味。
冯珧这才觉得的确有些累了，他紧绷了一晚的神经刚刚放松下来，困意立刻趁虚而入，填满了他四肢百骸的空隙。事实证明，他的思绪一旦放开就如万马脱缰一般不着边际，这也是为什么李青霄失踪了半天，冯珧还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等他被寒风一激灵回过神来，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李青霄！霄哥！在不在！”
冯珧一喊完，嘴里就被狠狠地灌了几口凉气。他弯下腰猛咳了一阵，感觉肺都要被自己吐出来。
四周空空荡荡的，还是不见李青霄的踪影。
也许是先回去了吧，毕竟大家都这么累了，他颇有些无奈地想着。
没等他进一步反应，一只戴手套的手突然从后捂住了他的口鼻，沁入心脾的芳香让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识。在倒下前的最后一刻，冯珧只来得及看到那个人离去的背影。
冯珧从一堆光怪陆离的梦中苏醒，恍若隔世。他发现自己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缩在一团白色的棉被中，暮春的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来，整个房间都是暖融融的，连空气都带着天鹅绒一般的柔顺。
若不是他一翻身看到了坐在床头的那位，他大概还能和慵懒的春困纠缠到天荒地老。
“老邱。”
“嗯？醒了。”邱显放下手中的书，起身为他倒了杯温水。
冯珧打了个哈欠，扫视了一圈周围：“我这是在医院？”
他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努力回想着这期间发生了什么。支离破碎的记忆夹杂梦境的片段，让人分不清虚实，他身上的每一条神经都在向大脑传送酸痛的信号，这就让集中注意力变得难上加难。终于，他放弃了徒劳地尝试。
邱显看出了他的意图，他把冯珧从床上扶起来，按下了床头的呼叫按钮。
“冯珧，你现在得听我说。情况我向上面做了汇报，但事态远比我想象的严重。估计内政部都要找你谈谈，不管他们问什么，你都别紧张，好好回答就行。我可能要有一段时间不能见你，你自己多保重，我会帮你的。 “
“不是，”冯珧顾不上手臂的酸麻，伸手拽住了邱显的衣角，“这到底什么情况，老邱你给我解释一下，我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邱显那张万年不变的冷脸上露出了少有的为难，他移开目光，对着病房里苍白冷漠的墙思索了许久，不知怎么开口。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坐到床边，双手摁住冯珧的肩膀。冯珧的面容近在眼前，那双幼鹿一样的眼中充满了疑惑和无辜。和他认识这么多年，邱显知道这个人向来不善于隐藏情绪，和他稍有接触的人都能看出来他是不是在撒谎，何况是自己呢。
“行吧，看样子是真不知道。”邱显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头。
“李青霄死了。”
冯珧眨了眨眼，像是听不懂邱显说的话。
“谁？ “
“就你那个搭档……”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冯珧用手在脸上狠狠搓了一把，他深吸了一口气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这他妈不可能啊，他刚才还和我在一块呢，怎么就死了。“
“刚才？哥，你都睡一天了知道吗。”邱显挪了挪，直接坐在了床上，“他们发现你的时候李青霄就在你旁边，被人割了脖子，你还剩一口气。没有监控，也没有目击者，你们失联了十几个小时，谁都不晓得你们出了什么事。“
冯珧看见邱显眼下淡淡的乌青，知道他的这点急躁并非毫无缘由。
“我只记得我被人迷晕了，然后李青霄不知去向……我连自己当时在哪都不清楚。“冯珧突然坐直了身子，像是刚刚做了什么决定，”老邱，现场图你有没有，我得看看。“
邱显和他简直心有灵犀，冯珧话还没说完，他就从手机里调出了照片。
“偷拍的，角度不太好。可能还有点糊，你将就看吧。”说着邱显把手机递给了他。
“没事，又不是摄影作业。”
冯珧翻看着照片，越看神色越凝重。他认出了被警戒线围住的地方，那是任务资料里警方发现失踪女孩的地方，唯一的区别就是下水道早已被水泥封死了。他倒在地上，外套有一半都浸没在同伴的血迹里。
他的情况已经如此惨烈，李青霄只会更甚。冯珧知道自己该放下手机了，可他内心依然在抗拒李青霄身上发生的事。如果没有足够让他死心的证据，他只会更加不愿面对现实。
这一点他知道，邱显也知道，因此在这个图集中还有最后一张照片，一张他宁愿去死都不想看的照片。
然而他还活着，而且也许只有他才能告诉所有人真相。在这个时候躲进自己的安全区，对所有在乎这件事的人都不公平。他如果不想让失望折磨他们，那就只能选择折磨自己。
邱显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他本想出言阻止，但随即便意识到在这件事上自己帮不了冯珧多少。
他早就不是那个感情丰沛的有点过分，遇事一惊一乍的少年了。冯珧性格中的另一面正在他身上野蛮生长，让邱显想起了某位极其强硬的长辈，这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现在的冯珧前所未有的平静，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平缓而坚定地跳动，温暖的血液从大动脉传遍全身，支起他的精神防线。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一分钟都没合过眼，直到泪水涌出眼眶，模糊他的视野，冯珧才关掉了屏幕。他缩到了床上那堆靠枕里，把脸埋进被子。
邱显静静坐在一旁，等着冯珧说些什么。
“老邱……”可能是被子的缘故，冯珧的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看完这些我脑子更乱了。“
他从被子里抬起头来，眼眶红了一圈。
”这个人我不认识，他绝对不是李青霄。“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迷局（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