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僵（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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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犹豫不过几息，心里便已拿定主意。
柳素素伸手轻轻揉着小囡囡的头，亲昵说道：“等包扎好后姐姐请你吃小馄饨，好不好？”
小囡囡忍不住响亮地吞了一口口水，登时拉起她的手迈着小短腿就要往医馆走。
待到小囡囡在医馆处理好伤口，柳素素笑眯眯地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跟她商量道：“看看你这小花猫，脸上脖子上都是泥，姐姐替你擦干净，好么？”
小囡囡乖巧地点点头，一双大眼睛里满是信任和依赖，流着鼻涕对她灿烂地笑着，那笑颜明晃晃刺得她有些眩晕。
她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问医馆里的小医童要来热水和帕子，仔细给她擦起脸来。
当手中粗糙的帕子擦过小囡囡细嫩的脖子时，那轻轻跳动着的脉搏使得隐藏在皮肤底下的奇异甜香味愈发浓郁，她口中的津液吞咽不急已经快要流出来了。
谢过小医童，柳素素抱着柔软的小身体走出医馆拐进一个僻静处。
经过一番折腾小囡囡已经乏了，头软软地搭在她肩头熟睡着，露出刚被她擦得干干净净的白嫩颈项。
柳素素能够感觉到她小鼻子里呼出来的热气喷在她的肩头，她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砰砰一声强过一声快速跳动着快要从嘴里蹦出来。
那稀薄皮肤下小小血管里奔流着的温热液体是那么香甜美味。
她好饿……
就在她的牙齿即将咬穿小囡囡薄薄的皮肤时，耳边传来一声暴喝：“素儿！”
柳素素心下一个激灵，一直昏昏沉沉满脑子都是食物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清明。
她惶恐地抬起头，看着从胡同口大步走来的柳正一，内心涌起一阵难以言语的羞愧，脚偷偷往后挪了一步。
“姐姐，到了吗？”小囡囡此时也醒过来，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扑在她耳边甜甜地问着。
她慌乱的目光几经游弋最终还是落在静静靠在她嘴边散发着香气的脖颈上。
“素儿。”
柳正一的声音不再似刚才那般铿锵有力，带上一丝难以言喻的恳求。
这声祈求像是一滴水珠落到她杂乱无序的心湖，渐渐抚平她内心的惊惶，随即慢悠悠地向外扩散开，荡出一圈又一圈涟漪，最后竟化作惊涛骇浪一波接一波拍打着她已经不太清醒的脑子。
她也说不清楚为何，这愧疚竟然战胜一直困在她胸腔咆哮着的困兽，两行清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爹……”
她放下怀中一脸懵懂的小囡囡，站在原地垂着头轻轻叫道。
她站在那里好像历经沧海桑田，又好像只是蝴蝶一振翅，天边那头远远传来柳正一平静带着笑意的声音：“来，阿叔带你去吃小馄饨。”
柳素素仓惶地抬起头，正好对上柳正一洞悉一切却依旧温厚宽容的眼神，她的心尖像是有人当做琴弦不停拨弄着，眼中的泪水越发流得又急又快。
“姐姐……”她的手被一只软绵绵的小手抓住，她低下头来看到小囡囡充满期待和担忧的眼睛，慌乱地点点头。
“好呀，好呀。”小囡囡开心地叫起来，牵着她就往馄饨铺跑去。
她迟疑地随着小囡囡挪动着脚，脑子里闹哄哄像是有人摆了场热热闹闹的水陆道场，不管再躲藏到哪里去都无法避开那喧天锣鼓和老生吊嗓。
好不容易陪着柳正一和小囡囡吃完馄饨，把她送回家，柳素素跟着柳正一回到客栈。
她低着头跟在柳正一后头进了自己房间，心下有些迷糊。
他会怎么对她呢？
是对她破口大骂，嫌她丢人，一剑把她劈死，或者直接就把她杀死？
就这么死去，其实也挺好……
不，不对，这明明就只是一个任务，柳正一只是一个不相关的做完任务就可以抛之脑后忘却的人，为何……为何她竟然连一丝求生的欲望都没有。
她站在屋子中间，听着身后柳正一关上门，觉察到他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她，她想象着他缓缓抽出腰中的剑，慢慢靠近她……
她闭上眼睛。
她始终是那个微不足道轻易就可以放弃的人。
就像柳贞贞要嫁进杜家时，柳烈从边疆寄过来的那封信一样。
她以为里面至少会有只言片语提及她，哪怕是叱喝她说从没有她这样的女儿。可柳贞贞把信摔到她脸上，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高高在上对她嗤笑道：“你以为你赢了，父亲心里永远不可能有你，你永远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玩意儿”时，她惶恐地捡起那封轻飘飘的信，捧在怀里，仿佛被扒光所有衣服架在城墙上被众人指指点点般，难堪到恨不得就此死去。
时间仿佛凝滞，一束光线从窗外射进来斜斜地照在地上，光柱里微小的尘埃漫无目的地飞舞着，柳素素闭着眼睛站在光圈里，周遭浮浮沉沉的微粒围绕着她洋洋洒洒地游荡。
“想不到我柳正一一生驱魔除妖，自己女儿竟然成了血魔……”
柳正一饱含心酸和痛苦的声音低低地在她耳边响起，她猛地睁开眼抬起头来想说些什么，可话全部都涌到嘴边，她却捡不出一句说出来。
不是的。
她不想。
虽然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做过很多坏事甚至杀过人，但她从没想过要沦为靠吸血为生的怪物。
柳素素慌乱地摇着头，胆怯地想要往柳正一视线到达不了的地方躲去。
可是……
腹中饥饿愈发强烈，她从空气中捕捉到的香味愈发浓烈，她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
肠鸣声愈发大起来，甚至连站在不远处的柳正一都能清楚地听见每一次蠕动，她眼前的世界像是有人用血一层一层刷上去般渐渐厚得什么都看不清。
口中的津液已经无法抑制地往外汹涌，她舔着牙齿循着食物味道传来的方向扑去。
她抓住了食物，那急速奔腾的温热就在她的嘴下鼓动，循着动物的本能她痛快地长啸一声准备咬下去，可是额间突然一痛，眼前一黑……
柳素素魂魄脱壳而出，正好看到柳正一伸手接住她突然软下来的身体，正好听到他轻声喃喃说出的那句：“爹带你回家。”
她立在一旁看着柳正一隐入光影中瞬间变得苍老的脸有些恍惚。
“爹？我也有爹爹么？”胖球在一旁问。
柳素素没做声。
胖球只好识趣地跟着她一起发呆。
他们随着柳正一一路急行回到柳家，柳正一将她身体安顿好吩咐下人不要随意靠近她的闺房，便一头扎进古籍里去寻求解决的办法。
“你的房子好漂亮啊。”胖球看着摆满各种小玩意陈列精致的房间兴奋地滚来滚去。
“你不就是个肉球，又没有手，什么都不能玩兴奋个什么劲儿。”经过一路消化柳素素已经能够很好地掩盖住内心波动，她看着在地上蹦来蹦去的胖球随口问道。
“什么叫手？”
她有点后悔跟它说话，只想一巴掌把它拍飞。
“有人来了。”
胖球突然停止躲避柳素素的巴掌，神秘兮兮地对她说道。
柳素素看到她房间的窗户悄悄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人头鬼头鬼脑地探进来。
竟然是邱景曜。
柳素素有些警惕，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出现这里？难道他刚才偷听到什么？
她飘到窗户旁，看着他一脸按捺不住的兴奋和紧张，眼珠子溜溜地转着打量室内，然后从窗户外面爬了进来。
她跟在他旁边，看着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墙角摆放着的多宝阁上，手指点点口中念叨道：“往左数第三格，往上数第四格……”
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匕首，插进刚才他数出来那格的挡板间，微微一撬，露出一个狭小的暗箱。
邱景曜的眼睛一亮，“那道人果然没骗我……这下妙娘有救了……”
他的嘴咧成一个奇怪的角度，从里面拿出一个紫檀木盒子。
然后他带着那个盒子绕过屏风，走到柳素素床前，仔细地打量柳素素静静躺着的身体，眼神有些狂热，像是里面有两团火在其间燃烧，嘴角咧出一抹古怪的笑容，就连柳素素这种见多识广的人精都忍不住心里发毛。
“他要干嘛？”胖球被这诡异的气氛所感染，放低声音悄悄问道。
没等柳素素开口，邱景曜用行动告诉它。
他把紫檀木盒子摆到柳素素身体枕着的枕头附近，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从里面取出一把镶金短剑，用右手大拇指顶着剑镡，左手缓慢地将短剑从剑鞘中拔出露出寒气逼人的剑身。
握着剑柄的双手激动得有些发颤，他微笑着看向柳素素，毫不犹豫地用力刺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僵（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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