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如素》陈柑

9、苦恼

　　“碰！”
　　两人摔到了井底。

　　井底无水，却有一层较湿润的泥，正好给落井的两人以缓冲。

　　列城扶着展眉站了起来：“你没事吧？”
　　“没事。”

　　头顶传来咯咯的声响，而后又有一些粉末簌簌落下，原来是那黑衣人搬了几块大石头堵住了井口。

　　“这下糟了！”展眉失声道，“我们两个被困在这里，那个黑衣人又要在宫中行凶了！”

　　“不会的，”列城摇了摇头，“他的目的就只是以明月令做幌子，吓唬皇帝而已。”

　　展眉有些疑惑：“幌子？你是说他不是明月楼的人？可你怎么知道……”
　　列城顿了顿，方道：“我就是知道。”

　　说着，他打着了一个火折子，周遭顿时变得明亮起来。

　　展眉仍有不解，正想追问，他却道：“你不如关心一下我们如何从这口井里出去吧。”

　　展眉这才想到，他们出不去了！

　　而且就算到了天明，她也不便呼救——她该怎么解释自己竟然与国师一齐坠于枯井？
　　可是如果一夜不归，郭贵妃那里也无法交差。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国师，上次在听香小榭，你说有手下帮你办事，这次他们能不能再帮一次忙，把我们弄出去？”

　　“不能。”列城干脆地说，“他们根本不知道此刻我们被困在了这口井里。”

　　展眉泄气地倚在井壁，哀叹道：“那可怎么办呢？”

　　眼前的少女乌发杏眸，玉颊被火光中映得增添了几分艳色，朱唇微微嘟起，既娇俏又可爱。

　　列城的心头像是被一只小奶猫轻轻地挠了挠，痒痒的。
　　他忍不住笑道：“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办法？”

　　展眉奇怪地问：“你能有什么办法？”
　　列城但笑不语。

　　展眉仍有些疑惑，但见他一脸笃定，说不定真的有脱身之计。
　　她眼珠一转，上前攀着他的手臂摇晃几下：“国师大人，你有什么办法，快说呀……”

　　那张娇白嫩粉的面庞离自己不过咫尺，如玉笋般的手指攀在自己身上，耳边听到的是她那如黄莺般的声音。
　　心头似是痒得更甚了。

　　列城不自在地转过头，耳根微微发红，他轻咳了一声：“你……先放手，我这就告诉你。”

　　展眉嘻嘻一笑放手。

　　原来列城以前曾看过皇宫地图，图中标记了所有的密道，这口位于霜云殿的枯井恰巧就与一条通往西内苑的密道相连。

　　说完，他在井壁一角摸索了片刻，手下用力一摁某块石头。
　　只听一阵轻响，井壁就像一扇门那般自动往外探处，露出密道的入口。

　　在这个时代，地图可是个稀罕物，何况是包含密道信息的皇宫地图，也不知国师是如何拿到手的。

　　两人进了密道，里面有股经年的灰尘与泥土味，地势忽而向上，忽尔向下。

　　走在前面的列城轻轻地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来历？”

　　总不能真的告诉他自己是穿越者，穿进书里就只是为了做任务吧？

　　展眉眼珠一转，笑道：“我跟你的身份有些类似，我的师父是一名道士，但我是俗家弟子。师父教会我武功，派我下山，说天下即将大乱，动乱的根源就在后宫，叫我拨乱反正。所以我才想办法混进后宫。”

　　这段话并不是完全假的，展眉在现实世里的师父的确是一名道士。

　　列城似是有些意外，停住脚步回头望着她。

　　“怎么，你不信？”展眉笑道，“那我背《道德经》给你听吧，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

　　“好了，不用背。”列城举起一只手示意她停下。
　　火光下，他的双眸闪闪发亮：“我相信你。”

　　展眉着迷地望着他那双像黑曜石一样漂亮的眼眸，觉得自己的神魂像是被吸了进去，再也出不来了……

　　这时，她的眼角余光突地看到列城头顶有一块碎石，正摇摇欲坠。
　　“小心！”她喊了一声，用力拉着列城退了一步。

　　“砰！”那块拳头大的碎石刚好从列城的身边擦过，砸在地上。

　　展眉喃喃地说了一声“好险”，一抬眼，却发现此刻自己与列城的姿势有些……暧昧。
　　列城那高挑的身子把她堵在墙角，她正偎在他的胸前，双手撑在他的胸上。

　　这人的身材不是文弱书生的类型，胸膛肌肉组织精炼，线条流畅，充满了力量的美感。

　　那线条吸引着她的手，展眉下意识地摸了一摸……

　　列城：“……”

　　展眉猛地回过神来，差点想打自己一下！
　　这里的风气可不像现实世界那般开放，国师会如何看待自己？

　　她连忙放下手，咳了一声，正想开口，却听列城突然问道：“你的眉……是特意描得这么黑么？”

　　“啊？”展眉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但这句话正好冲淡了她的尴尬，她直率地说道：“这眉毛原本淡得很，我觉得不符合的我性格，所以将它描浓些，不好看么？”

　　“不，很好看。”列城由衷地说道，“正好与你的名字相符合。”

　　美貌只是其次，她如此的聪明勇敢，就像一团小火焰那般热烈，教人恨不得一把抓在掌心，哪怕被炙伤也在所不惜。

　　以往的平静生活，此刻看来竟是那般的孤寂与空洞，难道他要一辈子都这样吗？

　　这世上鸾对影，燕成双，何必天涯独闯？

　　列城的胸口一热，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前，他已情不自禁地倾身向前，在展眉唇上轻轻一啄。

　　如此的粉融红腻。

　　他控制不住自己，又靠了过去，轻轻吮吸她的芳唇。

　　展眉的脑子“轰”地一声，头顶似有万千璀璨星辰在旋转。

　　“卿心若不转，这一世我必不负卿。”在一片迷蒙中，她听到他低低地说道。
　　诚挚而又坚定。

　　接下来的路，列城都拉着展眉的手。
　　展眉任他拉着，因为她的脑子里被塞进了一团乱麻，无论怎么理都理不清。

　　她很迷茫：这种甜蜜中带着几分惊惶的感觉就是谈恋爱么？
　　可是自己怎么可以跟一本书的主角谈恋爱？

　　自己回现实世界的那一天，列城会伤心么？还是愤怒于被欺骗？

　　在现实世界中，与感情连在一起的词是“段”。
　　一段感情。
　　意思就是，不管爱恋如何炽热真挚，当它像线那样断了，那就是断了。

　　对于人们来说，结婚之前曾经有过一段或两三段感情都是正常的。当两个恋人因种种原因要分手的时候，其中一方伤心难过也许难免，但时间不能太长。

　　网上的情感专家振振有词地说，为逝去的恋情哀悼超过一年是极不理智的，人要学会往前看，最好是迅速地开展另一段新的恋情……
　　没有恋爱经验的展眉不明白，为什么在他们口中，人就像是一部机器那样，可以那么精确地控制难过的时间，可以那么迅速地振作。

　　而这些“古人”，一旦钟情，便是一生一世。
　　一眼已是万年。

　　她突然觉得自己太过分了，不该撩拔国师。
　　应不应该向他说出真相呢？

　　还没等她想个明白，密道已经到了尽头。

　　列城推开一道石门，展眉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宫殿。

　　列城就像回到了自己家那么自在，他示意展眉在坐榻上落座，还倒了一杯热茶给她喝。
　　展眉奔波了一夜，现下已经有些饿了，见案几上放着一些糕点，便老实不客气地取来吃。

　　有内侍寻声从外面进来，见两人突然出现，吃了一惊。
　　列城仍然十分从容，只道：“去请你们王爷过来。”

　　王爷？哪个王爷？
　　正在喝茶吃点心的展眉打定主意看戏。

　　片刻后，一位英挺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不是别人，竟是展眉那日在禁苑见过一面的敬王。
　　她猛然想起，敬王就住在西内苑，原来这条密道正是通往他的宫殿。

　　敬王有些惊诧地望了望展眉，而后问道：“国师星夜来访，不知……”

　　列城郑重道：“有关林太妃当年逝世的真相，我已经查获了一些消息，所以漏夜来访。”

　　他指了指展眉：“这位展美人是关键证人，所以我将她一道领了过来。”

　　展眉手里捏着一块糕点吃得正欢，猛然听到他点名，呆呆地抬起头：什么太妃？什么证人？你没跟我说过要走这种剧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