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卖身契 ...
-
常志远说完就一直蹬着眼珠子仔细观察着郑峥,看着这人的脸色是变得跟交通信号灯似的,不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他可能是憋着劲要跟我动手了”,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屁股带着凳子往后蹭出和郑峥距离,哪怕就是这么十厘米也能认人安心些。
“那个,要不你就当我没说,我下回再来。”常志远也就是说说客套话,打打退堂鼓,但仿佛是抛给了郑峥又一个定时炸弹。
“来什么来,拿钱走人。”
郑峥问过具体数额,倒是不多。平时郑峥自己一天吃喝拉撒都用不了几个钢镚,父母定时给的生活费长期在卡里躺着,赶上阴天下雨能长出一排蘑菇。
“你你你就真借我了?我给你写个条什么的吧。”
郑峥就近拿了纸笔,自己还没动手,常志远就抢过去低着头开始刷刷点点。本来以为常志远手不方便,看来是个左撇子,字还写的不错。难怪刚才吃丸子快准狠,原来不只是饿得。
“这个还是我写,我有经验。”
“你还挺骄傲?”
“也算一技之长嘛。”
写完递给郑峥一看,某种程度确实可以算得上一技之长。
“下边再加一句,除了还钱别再来找我。”
常志远看着郑峥满脸冷冰冰写着薄情寡义,这个人是怎么做出那么暖和和的丸子汤呢。
“加完了。”常志远歪着嘴,“要按手印不要啊?”
“按!”
做戏就做全套,从里屋再回来郑峥手里多出一支笔,“没有印泥,红笔凑合凑合涂吧。”
“涂不了。”常志远两手一摊。郑峥把他那只好手拽过来,“涂大拇哥吧。”
郑峥弯着腰低着头,把常志远的手掰开,捏着大拇指用红笔尖一圈一圈的涂。常志远的手打远处看着挺小,但这会捧在自己手里,跟自己的也差不了多少,手掌很厚很暖。
“你快点涂,都干了印不上。”郑峥跟绣花似的,笔尖戳得常志远发痒。
“不涂满了你就印个月牙啊?”
涂完常志远的,郑峥反手又开始涂自己的,“按名字上。”
看着郑峥脸上嘴角似笑非笑的样子,颇有一股老电影里地主的风范,常志远差点以为自己签的是张卖身契。
“钱呢?”
“明天给你。”因为郑峥实在跟自己的卡不怎么熟,以至于上次装着卡的钱包落在小天鹅以后哪怕都换季了,每次去都还想不起来带回来。
“那你把卖~借条先还我。”
“签了字还带往回要的啊?不给。”
郑峥把手里的纸对折放好,常志远伸手要去抢,郑峥凭借四肢健全的优势,把借条从右手换到左手。常志远瞄准目标往前一步来了招海底捞月,不过月是没捞着,就捞到一口盛着汤的锅。郑峥看见锅要倒,赶紧又伸手去扶,常志远也是第一时间要出手,自己刚跨出去的脚都来不及收,直接单膝跪地要接这口锅。结果郑峥没扶对地方,硬是抬起锅底一把掀翻了,常志远又不知道怎么就跪得角度这么别致,锅里剩的这点丸子汤一点都没浪费,全掀脑袋上了。
“你家丸子汤不光内服还要外用吗?” 常志远穿的是个没领的毛衣,现在感觉自己肚脐眼里都能养金鱼了。
“我去拿抹布。”
郑峥没笑出声,但是常志远也能听出他此时说话尾音都是带波浪线的。
“拿毛巾!你当这是你家茶几啊?”常志远指着自己的脸。
“我家没茶几。”郑峥把自己的毛巾扔给常志远,“你还是洗洗吧,头上也有。”
“有有有什么有!”
“葱花。”
郑峥拿着抹布蹲下要擦地,被常志远扒开,“让开!老子要洗头!”
一进厕所常志远就看见镜子里油爆葱花半遮面的自己,意识到这可能不是光洗个头能解决的问题。
地刚擦好,准备洗抹布的郑峥一进厕所就看见常志远把裤子脱了,这时候正和自己上衣较劲, “你干什么呢?”
“帮我一下,我这手使不上劲儿。”
“你洗个头还要光着腚啊?”
“不是,我要洗澡,我这后背都沾一块了。”
常志远举着带着板的手,另一只胳膊伸直,郑峥拽着领口袖口把脱得光溜溜只剩内裤的常志远接出来,转身要走,又被叫住,“哎,没完呢啊!”
“你还想我给你洗啊?”
“你这打开怎么没水啊?”常志远左右上下扳着开关。
郑峥感觉自己像是干吃了两斤馒头似的噎得慌,铁青这脸拧开水闸,常志远手里的花洒就出水了,“啊,行了。你出去吧。”
人是出来了,郑峥站在厕所门口看这手也不是手,脚也不是脚,看什么都是熟悉的却叫不上名字。“我要干什么来着?”郑峥开始顺着刚才的回忆往上找。常志远看着挺瘦真脱光了还挺有块的,身上比脸至少白上两个度,这人是不是平常都不洗脸啊?两条大长腿加一细脖子,可能是长颈鹿投的胎。隐约还看见常志远脖子后边和左肩膀都有颗芝麻粒似的痣,还挺,嗯···挺有意思的。
“想起来了!洗抹布!”
郑峥转身又推门进了厕所,看见抹布就在洗脸台上搭着呢。
常志远正挤沐浴露呢,厕所门突然开了吓了一跳:“出去出去出去!”
郑峥脑子这时候处于真空状态,只能进行单线运行,说拿抹布,就只拿抹布,多一秒也没待上,啪一声关门就出去了。郑峥总觉得在做饭的地方洗抹布或者别的打扫用的拖把什么的很不卫生,所以一般都是在卫生间拿专门的水盆来洗抹布的。迫不得已在厨房的水池里洗完,又顺手擦了一边台面。
然后走到自己的吸烟区----客厅那扇只开小缝的窗户边。大致对自己今天的表现做了反省。中途还时不时穿插两句对常志远客观的评价,不过想想又觉得太客观,还是马上作废了。主观上,郑峥又实在找不出自己该改过的应该是哪一点。是对适龄男青年的过分臆想,还是自己近期行径的异常表现。
“大头,你能借件上衣吗,我这件要是再穿上我觉得我澡就白洗了。”常志远自己穿好裤子走出来,拎着肉香四溢的毛衣竟然有点食欲。
“我叫郑峥。”
“我知道啊,左边一个高山的山右边一个战争的争。”其实常志远老早就想来那个字是郑什么了,但是还是觉得大头叫着顺嘴。
“再叫大头,下回剁了你汆丸子”
郑峥扔给常志远一件压箱底的红毛衣,是母后钦定的款式,红也是姹紫嫣红的那种红,郑峥一直没敢穿出去过。
“哎,挺合适的啊,也是我这人好看穿什么都是那么回事。”常志远站在镜子前面摆了两个姿势。
“嗯。”郑峥嗓子眼里蹦出个字,声不大,自己差点都没听见。
按道理自己澡都洗了,天也挺晚的了,要是换了在别人家常志远二话也不用问就直接留下睡了。不过这回是在新债主家,刚才还要拿自己汆丸子的郑峥家,借条也写了澡也让洗了红毛衣也借了,还是别讨没趣自觉点溜了吧。
郑峥也正琢磨着,常志远要是说留下住的话,让他睡哪啊?家里就一张床,客厅连个沙发都没有。
“不早了,您早休息。”常志远突然恭敬,走到门边开始穿外套。
郑峥楞了一下回答:“哦,明天你来小天鹅网咖拿钱吧,我卡什么的都在那。”
“好的,小天鹅是吧,原来那个幼儿园。”
“是,不用太早,太早没人。”
“行,”常志远站在门前,手搭在锁上,“那我···先走了。”
“哦,小心路滑。”在这天摔一跟头,再把那只好手摔坏,来个上半身差不多不遂,以后吃饭就得拿脸拱了。
常志远人走出来,把门带上,穿过黑咕隆咚的大街走向乌漆嘛黑的小巷,来到一片筒子楼。要是早个四五十年,这楼能算是周围十里八村最雄伟的建筑物,而现在正游走在强拆名单边缘。水压不大但是暖气烧得旺,隔音不好但是邻里还算和睦,总的来说在这个价位是常志远能找到的最满意的房子。
常志远这屋的门锁从他搬来就是坏的,房东给他找了个自行车链锁,两头一串算是挂上了,其实作用不大,使点劲拿手一敲就开,要是碰上着急的,这木门也能一踹一个窟窿。但是常志远每次还是挺认真的都把链锁串好,不管意义多大,形式还是要有的,哪怕屋里最值钱的就是一个八成新的暖水瓶。
现在明显就是碰见着急的了,常志远看见自己的链锁锁着门把手挂在墙面大钉子上。
“大远,你回来了,你这手怎么了?”
说话的是住在常志远隔壁的小伙子李俊涛,听他自己说他能算是这筒子楼里入驻时间最久的住户,虽然他也就只有十七岁,但是人长得又瘦又小看起来也最多十五。
“昨天来了俩人把你屋锁撬了。”李俊涛从他那扇木门里探出半面身子。
“没事,光脚不怕穿鞋。你不用管他们。”
“就刚才还来了个人呢,问我你是不是住这。我说我新来的,这儿的人都不熟。不过这人跟昨天来撬你屋门的那俩看着不像一伙的。”
“除了刘三他们谁还能上这找我。”常志远进屋看见被叠得好好的,自己的衣服也整齐的放在椅子上,拎了拎墙角的暖瓶还是满的。
“涛涛!刚才找我那人什么时候走的?”常志远马上跑到隔壁。
“前后脚吧,我没理他,他还在你屋待了会。”
常志远咬着牙,“王八蛋!”
李俊涛一歪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