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丽难忘》韶芊

5、退避中宫

　　两名曹贵人刚进宫不久，在某个汉献帝临幸伏皇后的夜晚，他偷偷告诉伏皇后：“其实，朕根本没碰她们两个！朕轮流到后宫各寝宫去过夜，只是做个样子，让那些小喽罗去报告曹操而已。”

　　伏皇后暗自窃喜，嘴上却迟疑说道：“那，不太好吧？”

　　“谁叫她们是曹操的女儿呢？” 汉献帝哼道：“曹操打的如意算盘，别以为朕看不出来！他想要他女儿给朕生儿子，再逼朕立那个儿子为太子。朕不会让他得逞！再说，朕要立太子，当然会立你生的嫡子。”

　　这番话给了伏皇后不少安慰。伏皇后有两个儿子，分别生于刘晨虚岁四岁与六岁时。另有几个妃嫔也在那两年生了儿子。尽管汉室的皇帝在此时仅仅是傀儡，伏皇后依然盼望自己的儿子当上太子，将来继承大统。毕竟，只要汉室名份尚存，未来就有可能除掉权臣，重振声威！

　　就在伏皇后以为，两名曹贵人注定了要虚度青春时，汉献帝的生日即将来临，而曹节竟然组织了一群宫女来排练舞蹈节目！这既然是为了向皇帝祝寿，当然顺理成章，无人能够反对。

　　接下来，在这段练舞期间，宫女们纷纷传说：体型格外纤瘦的二曹贵人从小有个绰号叫做“曹飞燕”呢！难怪舞步轻盈、舞技精湛！伏皇后听说了，心中不知为何感到不安...

　　到了汉献帝虚岁三十四岁的庆生宴，曹节领导宫女们献舞，果然一鸣惊人！曹节做出了各种高难度动作，例如翻个跟斗再接着跳舞、倒立而以双手表现舞步，等等，并且为了预防走光，在飘逸长裙内穿着窄管长裤。汉献帝从未见过宫廷舞蹈这样巧妙结合了杂耍特技，不禁看呆了。坐在他身边的伏皇后则难免蹙眉怀疑：他是否对曹节动了心？

　　这个念头从伏皇后脑中闪过时，曹节带领的舞蹈节目已近尾声，最后一个桥段是由宫女们叠罗汉，曹节踏上顶端去表演。她在高处仍然像在地面上一样蹦蹦跳跳，令观众不得不为她捏一把冷汗！

　　当乐曲终止时，曹节还在宫女罗汉顶端。她往后擧起一只脚，只以单脚垫着脚尖，向观众席中央的皇帝屈身行礼。就在此刻，她那只脚尖忽然一滑，使得她整个人猛然往下栽！

　　全场惊呼出声！所幸曹节落地之前，及时采取蹲姿，着地的不是膝盖，而是脚尖，就没有摔断腿骨，但由于摔得有些偏左，扭伤了左脚踝，痛得她一时之间站不起来。汉献帝大惊失色，连忙冲过去，急着问：“你还好吧？”

　　“臣妾，还好！” 曹节忍着疼痛，断断续续答道：“只要，皇上高兴，臣妾受点小伤，不算什么。皇上，继续庆寿！别为臣妾，扰乱了喜气--- ”

　　“不行！” 汉献帝断然回应道：“寿宴到此为止！快传御医！”

　　他话声方落，就伸双手把曹节从地上托了起来，抱去曹节的寝宫...

　　从此，伏皇后不用问，也可想而知，皇帝迟早会跟曹节圆房...

　　建安十九年，也是西元214年的阴历有个闰四月。因此，当刘晨在阴历五月六日过虚岁十岁生日时，阴历二月初入宫的两位曹贵人已经来了有四个月了，也熟悉了宫中的一切。她们俩合送刘晨一套黑珍珠项链以及耳环，正好是刘晨曾向母后讨过，而母后却说小女孩应当戴粉珠，不肯给的。好强的刘晨原本在珠寳之中最喜欢黑珍珠刚烈的光泽，但这套黑珍珠首饰偏偏来自两位曹贵人，就使她觉得索然无味了。

　　刘晨一向认为父皇的女人太多，分给母后的时间不够多，想不到又来了两名贵人！难怪她对两位曹贵人多少有点反感。大曹贵人曹宪整天安安静静不出声，也就罢了；二曹贵人曹节亟于讨好宫中每个人，则往往令刘晨看不顺眼。只是刘晨从小接受宫廷教育，懂得分寸，就没有公然表现出来，最多在母后耳畔嘀咕几句而已。

　　伏皇后内心很庆幸女儿站在她这一边，尽管晓得应该故作大度，劝女儿打开心扉接纳两位曹贵人才对，却就是说不出口。她喜欢听女儿批评二曹贵人太谄媚而显得不真诚，因为这是她自己想说而不宜说的话。

　　不过，就算在刘晨代替伏皇后稍微发泄的时刻，只要伏皇后想到皇帝对曹节的态度逐渐解冻，还是不免忧心忡忡！

　　后来，不出几个月，曹节就发现有喜了。

　　伏皇后真想问：“皇上说过不要让曹操得逞的，怎么变卦了呢？” 但她并没有问，因为事已至此，夫复何言？

　　当时，伏皇后所预见最坏的情况，无非是曹节生下一个儿子，然后曹操威逼皇帝册立那个儿子为太子。她怎么也意想不到，曹节才发现怀孕不久，曹操就容不下她这位皇后了！

　　曹操指控伏皇后曾经写信给父亲伏完，请求父亲密谋诛杀曹操。问题是，伏完已经病逝有四年之久了，那封信是从哪儿忽然冒出来的呢？曹操并未予以解释，而大权在握的他也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他只管假借皇帝之名，拟定了一封废后诏书：“皇后寿，得由卑贱，登显尊极，自处椒房，二纪于兹。既无任、姒徽音之美，又乏谨身养己之福，而阴怀妒害，包藏祸心，弗可以承天命，奉祖宗。今使御史大夫郗虑持节策诏，其上皇后玺绶，退避中宫，迁于它馆。鸣呼伤哉！自寿取之，未致于理，为幸多焉。”

　　名义上由皇宫发出去的这封诏书，却在传遍天下之后，才于夜晚送到皇宫来。汉献帝一拿到手，没打开，就急着带去皇后寝宫，与伏皇后一同拆阅。结果帝后两人看了，都如遭雷击！坐在床上的伏皇后简直不敢相信，这样无来由的栽赃，曹操居然做得出来！伏皇后立刻向皇帝发誓：“臣妾绝对没有写过那封信！”

　　汉献帝深深叹息道：“朕当然明白，曹操一派胡言！你母亲是阳安长公主，他竟敢说你得由卑贱！他的话还有哪一句能信？”

　　“皇上既然晓得这是欲加之罪，赶快想法子救臣妾啊！” 伏皇后满心恐慌，啜泣道：“千万不能把臣妾交给曹操！”

　　“朕手上一个兵也没有，如何救你？” 汉献帝也哭了，哽咽道：“你只有躲起来！待会郗虑带兵来的时候，朕就说你不见了，让他们以为你逃出宫去了，到宫外去找。这是唯一的办法！”

　　汉献帝拉起伏皇后的手，亲自带她溜出了皇后寝宫。伏皇后匆忙间连鞋子也没来得及穿，就赤着脚让汉献帝拉着跑，迅速跑到汉献帝暗中派人设置的空心夹墙旁边。汉献帝赶快推开暗门，叫伏皇后躲进刘昘小时候玩捉迷藏曾经躲过的空心夹墙内。

　　伏皇后才藏好，御史大夫郗虑与尚书令华歆就带兵进宫了。汉献帝请郗虑在外殿坐，再三表示不知道皇后到哪儿去了。华歆则率领属下，在宫中到处搜捕。汉献帝原以为，他们一定找不到皇后！不料，曹操布置在宫中的眼线早已禀告了空心夹墙的秘密。华歆亲手撬开了空心夹墙的暗门，捉住了伏皇后的手腕，把她拉了出来！

　　当华歆把伏皇后押到汉献帝面前时，披发赤足的伏皇后悲泣道：“难道，皇上就不能救臣妾一命啊？”

　　汉献帝也泪如雨下，却只是哀哭道：“朕也不知还能活到何时！”

　　就在此刻，有些士兵逮捕了伏皇后所生的两个稚龄儿子。两个在睡眠中被扯下床的小男孩根本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顾哇哇大哭！他们响亮的哭声伴着夜空之中忽闪的雷鸣，在他们经过刘晨的寝宫附近时，把刘晨吵醒了。

　　刘晨匆匆穿衣下床，但她寻声跑到外殿时，母后与两个同母弟弟都已经被押送离去。殿内只有父皇在埋头痛哭，而殿外雷雨交加...

　　汉献帝听到刘晨喊他“父皇”，就抬起头来，呜咽道：“晨儿！幸好你是女孩！不然，也会跟你母后一起，被他们带走了！”

　　刹时之间，刘晨顿觉天旋地转！她尚未了解详情，但已知母后与两个弟弟就在父皇眼前被曹操的手下抓走了！而父皇，竟然未能，或者不敢阻止！

　　生平第一次，刘晨对向来百般宠爱她的父皇失望透顶！他身为皇帝，却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儿，简直连民间最普通的男人都不如！刘晨恨不得这样朝着父皇大喊，但她所受的宫廷教育使她难以对父皇失礼，她只能掉头跑出去。

　　“晨儿！” 汉献帝惊喊：“晨儿你要到哪儿去？”

　　“我去找我的母后！” 刘晨只撂下了这句话，就拼命往外跑，冒着雷雨，一直跑到皇宫大门口，才被守卫们拦住了。

　　“你们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刘晨瞪着守卫们，嚷道：“放我出去找母后！”

　　“不准放她出去！” 汉献帝严肃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接着，他以双手从后面托住刘晨的腋下，把她擧了起来，又转身往回走。

　　“放开我！你不救母后，我要去救母后！” 刘晨一边大喊大叫，一边双脚乱踢，但她毕竟还是个孩子，挣不开父皇的掌握。

　　宫女总管黄嬷嬷赶来了，拿着一块薰了安神药的手绢来蒙住刘晨的嘴。刘晨当场晕了过去。

　　雨越下越大。太监们赶紧拿纸伞过来。汉献帝把刘晨交给黄嬷嬷抱回公主寝宫去。

　　刘晨受了太大的刺激，又淋了雨，以至于病倒了。养病时，她天天在思量：要如何为母后报仇！

　　虽然从没有人告诉过刘晨，她的父皇只是傀儡皇帝，她却早已隐约体会到了，父皇受制于曹操。本来她由于有生以来，一直过着类似软禁的宫廷生活，习惯成自然，她对曹操并未心存反感，但是，一旦痛失慈母，她就恨透了曹操！

　　偏偏，曹叡是曹操的孙子！刘晨一想起曹叡是杀母仇人的孙子，就叫黄嬷嬷拿一个火盆来，把曹叡的信全扔进去烧了。

　　至于曹叡送她的铜雀台陶土模型，她差点也砸了。然而她把陶土模型擧到半空中，却蓦然间住了手，因为想到若非曹叡派人带这个礼物来，自己不会晓得曹操下令兴建了铜雀台。曹操的动向，自己唯有透过曹叡，才得以了解！

　　于是，刘晨尽管此时没有心情写信给曹叡，但决定过一阵子，曹叡再来信的时候，还是回信，从中探问曹操的消息，以得知曹操什么时候会再来许都，这样，才能够伺机复仇！

　　刘晨想要亲手杀掉曹操！不过，她虽然虚岁才十岁，也懂得那要执行会非常困难。即使她从此习武，等到长大了，一名女侠恐怕也打不过曹操的众多侍卫。

　　她左思右想，结果认为，下毒是比较可能成功的方法。问题是，她记得宫女们说过，曹操每次到许都的皇宫来面圣，从不吃宫中任何东西，甚至也不喝一口茶！显然，他就在提防万一有忠于汉室的宫人下毒。那么，要毒死曹操，无法从饮食下手！看来，最有希望的，应是放毒蛇去咬死他！

　　刘晨正打算要养毒蛇，又转念一想：毒蛇体积太大，容易引人注目，而宫中必有曹操的耳目，最好不要勾起他们的疑心！有没有比较小的毒物可以饲养呢？

　　聪慧的刘晨查遍群书，终于找到了一种含有剧毒的蜘蛛，被咬到的人通常会在一个时辰之内毙命！于是，刘晨请她最信得过的黄嬷嬷帮忙，开始养毒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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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篇名“退避中宫”出自于曹操假借汉献帝之名发出的废后诏书。本书连载期间，定于美国的每周四晚间，亦即中国的周五更新。欢迎读者按时来追踪情节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