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丽难忘》韶芊

36、箭在弦上

　　自从曹瀞与李韬和好如初，李韬为了显示自己对曹魏皇室的忠心不只是说说而已，频频催促父亲拉拢反对司马氏专权的朝臣，也常常在曹瀞面前夸耀争取到了一些什么人加入保皇的阵容。

　　对于李家父子密谋兵变的进展，曹瀞起初很兴奋，相信自己心目中最强壮的英雄李韬必然能够领导群雄，铲除奸臣，重振皇室声威！然而，过了大约半年之后，她在嘉平四年（西元252年）暮春怀孕了，而且这一次顺利保住了胎儿，害喜的种种不适，渐渐令她联想到肉身的脆弱--- 李韬尽管看样子铜筋铁骨，但毕竟是血肉之躯，当他率兵起事的时候，万一....

　　曹瀞开始后悔把曹芳的血诏拿出来！她发现自己宁愿让司马师篡位，宁愿失去公主的头衔，也不要腹中的孩子变成遗腹子啊！当她的身孕日益显著，她越来越深切了解，为何母亲曾经来信忠告，要劝驸马切勿与司马家族作对...

　　当曹瀞对李韬坦白讲出了自己心境的转变，一向自信十足的李韬仅仅付诸淡淡一笑，轻松说道：“放心吧！皇上讬付的任务，我们不可能放弃，但是会小心行事，要等到有了必胜的把握，才会行动。目前还在筹划阶段。”

　　“你们筹划了些什么呢？有没有决定日期？”曹瀞急切问道。

　　“还没有。”李韬含笑答道：“不过，想必会在孩子生下来以后。你安心养胎吧！你生产那天，我一定会守在产房外面，等候孩子的第一声啼哭！”

　　数月后，在嘉平五年阴历大年初三（西元253年二月十七日），曹瀞临盆。娇生惯养的曹瀞原本特别怕痛，但她一想到李韬为了延续她娘家的皇朝，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就认定了再痛也值得，一定要给李韬生一个孩子！最好是个小李韬！如此强烈的信念支持着曹瀞，帮助她撑过了生产的难关...

　　结果，曹瀞的头胎如她所愿，是一个男孩，也是李韬的第三个儿子。李韬果然遵照诺言，在产房外面全程守候这个儿子的诞生。

　　曹瀞的体质像祖母甄宓一样气虚。她产后精疲力竭，昏睡了过去，直到李韬将她吻醒...

　　她醒来之前，李韬已经征得了父亲同意，给新生儿取名为李豪，因为这是最令李韬自豪的一个儿子！

　　李韬把已经洗干净的李豪抱给曹瀞看。李豪遗传了李韬的长方脸型，大致长得比较像李韬，但是双眼皮的大眼睛却显然来自于曹瀞的遗传。曹瀞眼看新生的儿子凝聚了自己与李韬外型上的特征，格外感到与李韬如同一体，不能分割！她实在无法不把李韬的安危置于大魏的兴亡之上！

　　于是，曹瀞以虚弱的声音恳求李韬按兵不动。

　　“你别担心！”李韬连忙劝慰道：“我们不会轻举妄动。你产后需要多休息，好好睡一觉吧！”

　　曹瀞确实浑身虚脱，而且昏昏欲睡。她只好点点头，闭上双眼，立刻就睡着了。

　　在产后的月子中，依照传统规矩，曹瀞不能沐浴，只能擦澡。李韬时常自告奋勇要在夜间独处时，不顾《礼记》对于夫妻“不共湢浴”的规定，偷偷帮曹瀞擦澡。可是曹瀞却恐怕产后松弛的肚皮尚未复原，不好看，而不肯让他效劳。每次曹瀞让丫鬟帮忙擦澡，都选李韬不在房内时，并且把房门锁起来。如果李韬在这时候回房，曹瀞都会嘱咐丫鬟去拦住他，不让他进来。

　　为了维持自己在李韬心目中美丽绝伦的形象，曹瀞不但查医书研究要如何促使产后腹部尽快恢复原状，而且下定了决心要避免发胖，故意吃得很少。幸亏有懂医理的母亲刘晨远道来帮她做月子，开了补药来调理。在食补较少的情况下，药补发挥了作用，让曹瀞在儿子的满月酒宴上容光焕发。

　　本来，依据《礼记》之中男女不同席的原则，传统宴会都把男女分到两个不同的厅房内去坐，唯有小孩的满月、周岁，因为要让母亲抱着婴儿坐，又要让大家都看得到婴儿，而不得不采取例外的做法，让男女同在一厅，只是分桌而坐。主人那桌甚至让男女同桌，李韬得以坐在怀抱豪儿的曹瀞身边。

　　节食使得曹瀞的脸颊反而比产前瘦。至于被生产撑得略宽的腰臀，则在宽松衣裙下不太看得出来。在李韬眼中，心爱的公主秀美如昔。

　　热闹的满月宴宾主尽欢。散席后，李丰夫妇回房准备就寝，刘晨也返回了她暂住的客房。曹瀞眼看李韬往茅房的方向走去，就抱着李豪，去敲公婆的房门。

　　她走进了公婆所住套房的外间，随即在公婆面前跪了下来。

　　这是她第二次这样做，但这一次抱着亲生的婴儿在怀中。李丰与夫人内心都感觉不妙，但只能脱口喊一声：“公主！”

　　曹瀞跪着解释道：“瀞儿夜间来打扰两位老人家，为的是请求父亲大人，一定要设法保住全家人性命，假装没有收到皇上那封血诏！”

　　中书令夫人赶快去把曹瀞扶起来，并且劝道：“公主！不用行此大礼！有话慢慢说！”

　　李丰则摇头叹道：“本来，我刚收到那封血诏的时候，就是这样想。问题是，韬儿他不依啊！公主可是亲眼看见，他是怎么逼我遵旨的！”

　　“父亲大人不用烦恼！”李韬严肃的声音忽然传了进来：“韬儿改变主意了。”

　　李丰望向房门口，眼看李韬走进来，就讶然问道：“你改变了主意？”

　　“是！”李韬认真答道：“韬儿不想让公主担忧！再说，韬儿实在很想要看豪儿长大成人。”

　　曹瀞一听他这么说，泪水立即涌上双眸...

　　“好！那最好！”李丰点了点头，却又沉吟道：“只不过，打从嘉平三年年底到今年年初，我们一直在培植势力，已经有不少人加入了我们的行列，其中甚至有当今的国丈！我们这下子要打退堂鼓，如何跟他们交代呢？”

　　“我们当然不能明说要打退堂鼓！”李韬提议道：“我们只能在约定聚会的时候，尽量强调我们还没准备好。我们从开始暗中招兵买马到现在，已经拖了一年多了，应当还能继续拖下去。希望久而久之，大家的士气涣散了，也就没人再想要起兵了。”

　　“嗯！有道理！”李丰表示赞同。

　　曹瀞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以为，李韬从此可以平安无事了。殊不知，政治的复杂，远远超出她单纯的想像...

　　诚如李丰所言，保皇派的领袖之一是国丈张缉。他的女儿张茵在郭太后大力推荐之下，于嘉平四年（西元252年）成为曹芳的第二任皇后。曹芳经常透过张茵来跟张缉互通消息，也由此得知，他曾经讬付亡妻甄华交给曹瀞的血诏，曹瀞已经送到李丰手上了，而且李丰、张缉联合了另一名很有威望的朝臣夏侯玄，正在合谋铲除司马师！

　　这些消息，当然带给了曹芳满怀希望。他简直迫不及待！

　　日子久了，曹芳看自己信赖的忠臣们迟迟没有付诸行动，未免越来越心急了。

　　同时，张缉对司马师越来越不满。原来，张缉一向自负足智多谋，自认应受重用。司马师也亲口称赞过张缉聪明。那是在吴国将领诸葛恪击溃魏军时，张缉反而说诸葛恪死期不远了。司马师问为什么？张缉答道：“他的声威震动了君主，功劳盖过了全国，想要不死也很难吧？” 不久，诸葛恪果然被吴国宗室权臣孙峻杀了。司马师不得不佩服张缉料事如神！

　　问题是，就是因为司马师深知张缉才智过人，他反而忌惮张缉。张缉虽以国丈的身份官拜光禄大夫，但司马师不给他任何实权。张缉有志难伸，难免满心不痛快。

　　保皇派的另一员大将夏侯玄，则因为跟司马家族的手下败将曹爽是亲戚，受到牵累，不能担任要职。司马家族自然是他眼中最大的障碍。

　　曹芳、张缉、夏侯玄都急着要早日发动政变，李丰一人很难说服他们再观望下去。

　　何况，张缉跟李丰住得很近，常来串门子，每次来都给李丰施加压力。有一次，张缉甚至仗着跟李丰是同乡，老实不客气质问道：“我们这几个人，以你最受司马师重用！只怕你是不是贪图司马师给你的富贵，不再全心全意为皇上效命了？”

　　李丰担不起这种指控，只得对张缉表示：将会设法把时任兖州刺史的弟弟李翼调进京城来，共同拟定战略。

　　当天李丰送走了张缉之后，把李韬唤到书房来，以沉重的语气告诉韬儿拖延无效，接着深深感叹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李韬也没有别的办法。他点了点头，毅然说道：“那么，我们就尽力而为吧！只是一定得要瞒着齐长公主。”

　　“当然！”李丰喟叹道：“最好连你娘也瞒住。别让她们婆媳俩担惊受怕！”

　　就这样，中书令夫人与曹瀞婆媳两人都被蒙在鼓里。

　　李丰依照他对张缉的承诺，暗地命令李翼请求入朝，以图合力起兵。然而，李翼请求进京朝见，司马师却硬是不让曹芳批准。

　　没有李翼的支援，李丰唯恐兵力不够，而向张缉提出了这层顾虑。张缉毕竟不想以卵击石，就决定要透过皇后女儿，奏请皇帝从长计议。

　　这时候已是嘉平五年的阴历腊月（西元254年一月）。李丰、李韬父子俩都认为，皇帝会答应张缉的请求，暂缓举兵。因此，他们定下心来，在家渡过了一个愉快的阴历年，又兴高采烈在大年初三为李豪庆祝周岁生日。

　　一岁的李豪长得比刚出生时更像李韬，除了一双漂亮大眼睛还是像曹瀞以外，几乎是李韬的翻版，实在令李韬引以为豪！

　　同时，曹瀞看来依然娇滴滴，不像已经做了母亲。她这一年来由于节食过度，而没有奶，必须把豪儿交给乳母喂养。既然她不曾亲自哺乳，胸部就丝毫没有下垂，还是和产前一样丰挺。

　　正因为曹瀞吃得太少，产后尽管没有消耗乳汁，经期在这一年内还是尚未恢复正常，只是偶有点滴。这一点，李韬倒觉得也好，因为他心疼曹瀞生产辛苦，又已经有了三个儿子，认为不如干脆不要再生了。他心想：再过几个月以后，要是公主的经期慢慢恢复了正常，不妨让她请大夫开些草药避孕。毕竟，女人生育越多，要保持身材越难。李韬宁愿少几个孩子，而让曹瀞继续做一个满足他身心所有需要的完美女人！

　　在宴席上，李韬看看坐在身边的娇妻、再看看娇妻怀中的幼子，深感人生圆满！李丰夫妇与特地赶来的刘晨也都很开心。

　　谁也料想不到，这场盛宴散席时，身为贵宾的张缉最后一个离去，竟是为了要在李丰、李韬父子俩送客之际，偷偷把一封密诏塞入李丰的袖口夹层...

　　这是李丰收到的第二封血诏，上面写着：“迫在眉睫，卿等务必于今年年初完成大事！”

　　李丰把这封血诏拿给李韬看。父子俩都不得不承认：从今以后，再也没有退路了！

　　他们父子俩很快秘密邀集了张缉、夏侯玄，商量要如何在近日内起事。

　　结果，他们想到了皇宫有个御前殿，因殿前的近檐处两边有槛楯，如车之轩，而又名轩殿，周围的门都有皇帝御用的卫兵守着。既然，皇帝到了二月份照例会在轩殿封赏权贵，而司马师上殿时不能带兵器，那么就在司马师到轩殿晋见皇帝时，发动卫兵们予以诛杀！

　　这原本是个相当巧妙的计策。只可惜，在张茵为父亲悄悄转告曹芳时，竟然被司马师安插在曹芳身边的一名小太监隔窗偷听到了。

　　小太监赶紧想办法溜出宫，去向司马师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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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书连载期间，定于美国的周四晚间，亦即中国的周五更新。欢迎读者按时来追踪情节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