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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若危若安 ...

  •   刘晨到了山阳国,备受继母曹节与侄子刘康的礼遇。她随着继任山阳公的刘康行医,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

      同时,曹瀞每隔两三天写一封信给母亲。刘晨则一收到信就回。两人通信之频密,令刘晨忆起了童年与曹叡通信的岁月,难免感伤。好在刘晨生性坚强而积极,不会让自己沉浸在回忆之中太久,很快又会振作起来,忙东忙西。

      曹瀞在洛阳宫的生活比较悠闲,主要的活动不过是给小皇帝以及太后作伴。虚岁九岁的小皇帝曹芳很喜欢这位美丽的姐姐,每天下午都要曹瀞去陪他练字、下棋,或弹琴给他听。到了黄昏,太后郭霈总会传召他们姐弟俩去太后寝宫一道用晚膳。

      这样过了一年多,曹瀞足岁满了十三,虚岁十四,差不多到达了成年的高度,也出落得更加标致了。

      某个夏日傍晚,郭霈派宫女去皇帝寝宫,传话给正在对弈的曹芳、曹瀞两人,声称太后凤体微恙,今晚不招待皇上与公主了。

      于是,曹芳留曹瀞在皇帝寝宫用晚膳。席间,曹芳照常嘻嘻哈哈。曹瀞却不知怎么有些纳闷,暗自怀疑:太后所谓的微恙,为什么听起来好像只是一个藉口?太后今晚不要皇上与瀞儿过去,会不会另有原因?

      当天夜晚,曹瀞半夜做恶梦,惊醒了过来。然后,她再也睡不着,干脆起床。她看见窗外月色星光很美,又觉得夏夜户外必然比户内凉爽,就悄悄溜出了公主寝宫,跑到御花园去赏月观星。想不到,她才踏上了御花园的花间小径,就听到一男一女的谈话声,模模糊糊从御花园另一端传过来。

      曹瀞按捺不住好奇心,就弯下腰去,藉由花木的掩护,以半蹲的姿势快步走,穿过花丛,潜伏前往人声来处。到达池塘附近时,她从树丛间,一眼就窥见了跨池拱桥上,郭霈与一名身穿官服的壮年男子相偎相依!那名男子,记性特别好的曹瀞记得,曾在父皇的葬礼上见过。那时候,他站在顾命大臣司马懿身后,想必就是司马懿的长子司马师!

      难道,太后跟司马师有私情?曹瀞猛吃了一惊,喃喃自问。她从小接受宫廷教育,当然懂得,太后依照礼法必须为先皇守寡,不可再嫁,也不得亲近任何男人。因此,曹瀞等于撞见了郭太后失贞失德!

      目瞪口呆之余,曹瀞内心倒没有深责郭太后对不起父皇。她晓得父皇生前有很多女人,又最爱母妃,分不出多少感情来给郭霈。那么,郭太后不甘心为父皇守一辈子寂寞,也就难怪了。

      曹瀞无意揭发郭太后,只想赶快溜走,别让郭太后发现,瀞儿知道了她的秘密!

      正在曹瀞这么盘算时,司马师吻了一下郭霈的鬓发,耳语道:“我该走了。再不走,天亮了,容易被人瞧见。”

      “好吧!”郭霈点头应道,又依依不舍问道:“你下次什么时候再来?”

      “什么时候,我也说不准。”司马师略显无奈说道:“深宫大内,要找机会溜进来,不是随时想要就办得到。”

      “我身边的太监、宫女都是明白人,而且我给了他们不少好处。他们会保密的。”郭霈柔声说道。

      “你身边的人,我相信是靠得住。问题是,后宫上上下下人太多,你不可能全都买通。”司马师提醒道:“我们还是得要多加小心!”

      “是!你说得没错。”郭霈轻叹道。

      两人就此道别。曹瀞等到他们俩分别往拱桥的两端走去,才赶紧转身跑开了。

      本来,他们三人各自离去的方向不同。然而,有两只萤火虫从司马师眼前飞过,煞是好看,使得他不禁跟着它们飞的方向转脸望去,结果惊见曹瀞奔跑的背影!

      黑夜中,御花园的宫灯朦胧,司马师看不清曹瀞的服饰,还以为是某个宫女。他唯恐这个宫女偷窥到了他跟郭太后的亲密举止,打算杀掉她灭口,就追了过去。

      司马师练过轻功,纵身一跃,就落足于曹瀞面前,吓了曹瀞一大跳!她的一双清澈大眼睛也瞪得更大!

      司马师立即认了出来:这个小姑娘,是在先皇葬礼上见过的齐长公主,尚未成年,就已经令人惊艳的齐长公主!

      当然,司马师不敢弑杀公主,但曹魏皇家已然没落,他也无须敬畏这个小公主。于是,他嘿嘿笑道:“这么晚了,公主怎么没有安歇?到御花园来做什么?”

      “没,没什么。”曹瀞慌慌张张答道:“只是来,看看星星。”

      “除了天上的星星,公主还有没有看到什么?”司马师逼问。

      “没有!”曹瀞赶紧谎称:“本公主什么也没有看见!”

      “哦?”司马师端详了一下曹瀞,注意到了她脸色惊惶、冷汗直流,就断定了她在说谎!他沉吟着,忽然冒出了一个诡异的念头:要确保任何女子为别人守口如瓶,最好的办法,莫过于造成她自己也有不可告人之事!齐长公主虽然年纪还小,却已有显著的女性特征,可想而知,也不会例外...

      如此一想,司马师就阴森森笑道:“公主一定是睡不好,才会半夜跑出来!臣倒是有个法子,可以帮公主放松身心,好好睡一觉!”

      “不用了!”曹瀞尽管只在初经来后听过母亲大致讲解男女之事,似懂非懂,而料想不到司马师在打什么歪主意,但她一心想要赶快躲开这个讨厌的傢伙,就急促说道:“你半夜擅闯宫禁,本公主也不跟你计较。你尽快出去吧!本公主要回寝宫了。”她话声未落,就转身要跑。

      司马师一把抓住了曹瀞纤细的臂膀,把她拉了回来,又嘻嘻笑道:“小公主呀,别这么急着回去嘛!”

      “放手!”曹瀞一边努力要挣脱司马师的掌握,一边尖叫:“你放手!”

      “嘘!”司马师装模作样警告道:“公主叫这么大声,把人都叫来了,会损害公主的清誉啊!假如有人传扬出去,公主半夜跟臣在御花园亲热,那么,公主纵然未成年,也非得下嫁给臣不可了。公主要是不想一辈子委身给臣,今夜就委屈一下吧!”说着,他就把曹洛紧紧拥入怀中!

      曹瀞一开始被司马师吓唬得呆住了,但转念一想,就又挣动起来,并且扬声喊道:“你胡言乱语,别想唬住本公主!你要敢动本公主一根毫毛,皇上会下令斩了你!”

      “皇上?”司马师哈哈笑道:“皇上只是个毛孩子,兵权都在我们司马家手上,我们没斩了他就不错了!公主还是乖一点吧!” 他轻松说笑着,不顾曹瀞粉拳绣腿乱打乱踢,就把她抱到一株大树下,又把她推得背部抵住树干。

      曹瀞越来越惊恐,一边继续挣扎,一边凄厉叫道:“放开我!放开我!”

      司马师充耳不闻,正要动手扯开曹瀞的衣襟,忽听背后传来严肃的女性吼声:“放开她!”

      那是郭霈的声音,司马师听得出来,只好悻悻然住了手,放了曹瀞。

      “你方才抓着齐长公主不放,是何居心?”脸色铁青的郭霈质问道。

      “没什么呀!”司马师抵赖道:“只是看公主这孩子可爱,逗她玩玩!”

      “亏你还说得出口,她是个孩子!”郭霈恨声责骂道:“她的个子虽然有成年的高度,但是要到明年才及笄。在心理上,她更是不成熟,真的还是个孩子。亏你下得了手!”

      “我不是那个意思!”司马师狡辩道:“我只是想给她一点教训,以免她万一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会出去乱说不该说的话!”

      “她是先皇的女儿,我就是她的嫡母。要教训,也该由我来教训,轮不到你!”郭霈冷冷驳斥道,又转向曹瀞,吩咐道:“瀞儿,跟母后走!”

      “是!”曹瀞只能遵命。她惊魂甫定,一颗心跳得极快,不知郭太后打算把瀞儿怎么样?但无论如何,总不至于被司马师玷辱!她这么告诉自己,就乖乖跟在郭霈后面,去了太后寝宫。

      郭霈让曹瀞跟进了她的卧室,就命令道:“你赶快跪下,对天发誓,你会假装今夜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曹瀞连忙点头,遵命跪下来,又急切说道:“瀞儿对天发誓,会把今夜所受的惊吓当作一场恶梦,不会对任何人透露半个字!”

      “嗯!”郭霈应了一声,忽然威胁道:“你可知道,若是你违背了誓言,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瀞儿铁定会遵守誓言!”曹瀞赶紧保证道。

      “那最好。”郭霈郑重说道:“你要记住,母后自己的淑儿早夭,而你凑巧跟她一样,五官像你们的父皇,母后多少有些移情到你身上,把你当作自己的女儿来看待,才不让司马师欺负你。可是,万一你说溜了嘴,母后决不会放过你!母后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就像对毛皇后生的曹殷那样,谁也查不出来!”

      “什么?”曹瀞大惊失色,颤抖着问道:“瀞儿不,不是听错了吧?”

      “你没听错!”郭霈冷笑道:“那年,文德太后主动对我提议,要合谋除掉太子曹殷。那个殷儿是毛皇后的宝贝,整天爱不释手,文德太后很难找到机会下手,才需要我帮忙。今夜我坦白告诉你,只是要你晓得我的厉害!当初我仅仅是一名妃子,都做得到的事情,如今握有太后的权柄,更轻易做得到!”

      曹瀞越听越惊讶,也越害怕,浑身哆嗦。然而,由于她并不知道父皇的身世,难以理解文德太后谋杀曹殷的动机,就压抑不住好奇心,忍不住问:“请恕瀞儿多嘴!瀞儿不懂,文德太后为什么要杀害父皇的太子呢?文德太后身为父皇的继母,并不是父皇的后妃,而且她本身又没有亲生儿子---”

      “别说你不懂,我也不太明白。”郭霈据实答道:“当初,我也问了她同样的问题。她说因为我跟她同姓,所以她想要帮我登上后位。我觉得有点说不通!天下姓郭的人很多,我跟她其实非亲非故。不过,毛皇后对我很敌视,我那时候又很伤心自己的女儿早夭,情绪不太正常。太后既然要帮我,我就答应了。后来,我难免良心不安。到了你父皇病危那段时间,有一天他神智不太清楚,脱口对我说:文德太后曾用巫蛊诅咒他所有的儿子,导致他的三个儿子全部夭折。我听了,更是满心惭愧,偏偏又不敢说出来,至少太子曹殷不是被咒死,而是被害死的!”

      郭霈越说越激动,需要暂停下来喘一口气,才接下去说道:“你父皇的另外两个儿子,恐怕都遭到了文德太后的毒手,不是巫蛊诅咒那么简单。至于文德太后为何见不得你父皇有儿子,我只能猜测,或许,她太嫉妒你的亲祖母,才想害你父皇绝后吧!”

      由于郭霈和曹瀞一样,浑然不知曹叡并非曹丕亲生,这当然是她唯一能够想得到的原因。曹瀞听了,也认为合乎常情,而点了点头。

      “你父皇生前,待我不薄,临终还册封我为皇后,让我享有太后的尊荣!”郭霈慨叹道:“他不知道,我曾经跟文德太后合作,谋害了太子,又没能给他生一个儿子,害得他只好让养子芳儿继位。我,实在对不起他!你是他留在世间唯一的骨肉,长得又很像我失去的淑儿,我是真心想把你当作我的女儿。只要你听话,懂得守口如瓶,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谢母后!母后的教诲,瀞儿会谨记在心。”曹瀞为了保命,只能表示顺从。她得知了郭太后隐藏多年的罪行,难免毛骨悚然!不过,她尽管痛惜同父异母弟弟曹殷遇害,却听得出来,郭太后说的句句是肺腑之言,故而相信郭太后诚心悔改。

      “好了!”郭霈以疲惫的口气说道:“再谈下去,天都要亮了。你回公主寝宫去睡吧!”

      “是!”曹瀞正要告退,却蓦然想出了一个可让自己远离是非的方法,就央求道:“母后,瀞儿回寝宫之前,可否请求母后恩准瀞儿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郭霈摆出了开通的态度。

      “瀞儿想搬去高平陵行宫,为父皇守孝!”曹瀞直接说出了她的想法。

      “哦?”郭霈讶然问道:“为什么?”

      “母后要是担心瀞儿年纪小、不懂事,不小心说溜嘴,真的不如让瀞儿搬到人迹罕至的高平陵行宫去!”曹瀞有条不紊答道:“那就可以确保瀞儿不会泄密了。再说,瀞儿的生母去了山阳国,瀞儿本来也想跟去,只是为了守父孝,才留在皇宫中。既然要守父孝,那么在高平陵行宫为父皇守灵,岂不是最顺理成章?”

      高平陵确实正如曹瀞所说,人迹罕至,因为曹叡承袭了曹丕在临终前解散妃嫔的做法,高平陵行宫内并没有为曹叡守陵的妃嫔,只有几名负责整理、打扫的太监、宫女而已。那确实是个不会有人乱传话的偏远地方。

      因此,郭霈想了一想,就点头应道:“嗯!你说得倒是颇有道理。”

      “请母后让瀞儿到高平陵行宫去,住到父孝期满!”曹瀞恳求道,又委婉说道:“一旦父孝期满,瀞儿就前往山阳国去跟生母团圆,保证不会给母后带来任何麻烦!”

      “等你父孝期满,就是你可以出嫁的年龄了。”郭霈提醒道:“你父皇有遗言交代,要我代替他为你完成终身大事,让你风风光光,从洛阳宫嫁出去。这一点,我必然要做到。”

      郭霈稍微停顿了一下,才决断道:“这样吧!你想去高平陵行宫守孝,母后就成全你。可是你父孝期满之后,得要回洛阳宫来,筹备婚礼,从洛阳宫出嫁。”

      曹瀞很想说:瀞儿不情愿嫁给从未谋面的李韬!但在这个节骨眼,她尽管年少,也懂得不宜再节外生枝了。这么一想,她就不再多言,只管跪谢郭太后的许可。

      天亮之后,曹瀞就开始收拾行李,准备隔天出发,前往高平陵。

      虚岁十岁的小皇帝曹芳非常舍不得瀞姐姐,送行时哭哭啼啼。曹瀞也对这个实为远房堂弟的弟弟离情依依。然而,她更恨不得从此摆脱司马师用强未遂所留下的阴影!于是,当她跨上马车时,她头也不回,直直向前方望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标题出自于曹植的《洛神赋》。本书连载期间,定于美国的周四晚间,亦即中国的周五更新。欢迎读者按时来追踪情节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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