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丽难忘》韶芊

24、人莫知之

　　山阳公刘协一旦不在了，蜀汉更有理由自命正统，诸葛亮就在同年阴历四月又一次北伐。曹叡下诏给司马懿进行军事部署，决策是以坚壁清野来对付。曹叡认为，只要守住自己的阵地，诸葛亮进攻不成，又不甘心后退，停留时间久了，蜀汉军队的粮食就会耗尽了。

　　诸葛亮也了解，僵持对于蜀军不利，故而数次派遣使节挑衅，有一次甚至送给司马懿一套妇女服饰，以讽刺司马懿不像男子汉。司马懿难免非常生气，立刻召集兵马，打算冲出去给诸葛亮一点颜色瞧瞧！但在关键时刻，军师辛毗再次宣读皇帝诏书，勒令司马懿领旨！司马懿万般无奈，只得按兵不动。

　　就在魏、蜀两军对峙时，东吴进军淮、沔地区。守将满宠根据局势，想要反攻新城。曹叡则连忙下诏制止，只要求地方将领坚守，并宣称要御驾亲征。他预估自己尚未到达时，吴军就会撑不下去了。果然，在阴历七月，他亲自乘坐龙舟率领士兵东征时，孙权随即进攻新城，但大魏将领张颖等人死守城池，孙权无计可施，又惊闻曹叡即将率领大军前来，唯恐全军复没，只好赶快撤兵了。

　　曹叡很得意自己的战略奏效！他犒赏了合肥与寿春一带的地方部队之后，就于阴历八月率军北返。回程在许昌宫停留时，又喜闻诸葛亮病逝！此时的曹叡等于到达了人生的巅峰。他满意自己做到了三十而立，更高兴有心爱的女人在身旁，分享自己的胜利与荣耀！

　　这是曹叡与刘晨两人一生所共渡过最快乐的时光。曹叡想要延长这种幸福，再度提出要刘晨陪他回洛阳，正式成为他的后宫妃子。刘晨却又予以婉拒。原因还是一样：她宁愿作曹叡在许昌宫唯一的女人，而不要作他在洛阳宫的众多女人之一。

　　后来，刘晨回顾，总恨不得岁月倒流，回到这个时间点，让自己重新抉择一次！假如当时，刘晨跟着曹叡去了洛阳，或许能够帮助曹叡扭转命运...

　　那只是假设。事实是，曹叡单独率军回到了洛阳。然后，再过了几个月，他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从用兵如神又励精图治的明君，变成了奢侈无度又荒唐纵欲的昏君！

　　很多人都以为，曹叡是由于诸葛亮去了，蜀汉再也构不成威胁，才从此放心享受人生。问题是，当时蜀汉与东吴依然存在，曹叡并未统一天下，他怎会不把灭蜀平吴列为优先要务，就怠惰了呢？

　　凡是猜测曹叡因自满而鬆懈的当代臣民或后世文人，都没有注意到，曹叡的改变，始于诸葛亮去世后第二年春天，郭太后逝世之后。

　　大魏青龙三年阴历二月初八，也是西元235年阳历三月十四日，郭太后暴卒。以她五十出头的年纪，说是无疾而终，未免不可思议，但官方说辞居然并未交代她生病，因为前一天她还很健康，还有皇亲国戚见到她，要谎称她有病，恐怕圆不了谎，只好含糊了事。曹叡撰写的哀册也仅仅以“暴罹灾殃”一笔带过。至于郭太后到底“暴罹”了什么“灾殃”，只有曹叡一人心底清楚。

　　郭太后未享天年的起因，来自于曹丕遗留的一名李姓妃子对曹叡提起的一段往事。这位前任妃嫔的封号最初是魏王宫的李夫人，后来在洛阳皇宫，根据大魏皇朝的新制度，改为李贵人。由于李贵人在后宫地位较高，又生了儿子，当曹丕病危而下令把所有低阶层妃嫔送回娘家时，她留在皇宫中。至于曹丕崩逝以后，她则跟着儿子曹协到封地去了。

　　因为李贵人曾受甄宓的遗书之讬，在甄宓刚去时，对曹叡颇为照顾，所以曹叡登基后，自然对李贵人母子很慷慨。过了几年，曹协不幸早逝，曹叡还是给这个名义上的异母弟弟追封又加封。到了这一年正月，曹叡则下诏让曹协的年幼遗孤曹寻承袭曹协的赞王之位。为此，李贵人特地选在阴历二月初一下午，专程进宫谢恩。曹叡难免跟她谈起了亡母甄宓...

　　曹叡讲到生母被侍女怡明毁谤所害，依旧愤恨激动不已！

　　就在这一刻，李贵人小声评论道：“是啊！怡明卖主求荣，确实可恶透顶！只不过，下人通常不会轻易出卖主子，除非---”

　　“除非什么？”曹叡立即追问。

　　“这---”李贵人迟疑了，推讬道：“皇上还是别追究吧！文昭皇后已经去了十几年了，不能复生---”

　　“不！朕非追究不可！”曹叡斩钉截铁说道：“你知道什么，尽管说！朕会确保你的安全。”

　　“是！”李贵人得到了鼓励，开始放言无忌：“那年六月，怡明忽然从邺城到洛阳来，名义上是来向卞太后报告甄夫人的病情，可是实际上，她并没有求见卞太后，倒是整天跟在郭贵嫔后面，嘀嘀咕咕不停。然后，不出几天，当年的郭贵嫔就带她去见了当年的皇上。”

　　“原来，那个丑婆子怡明能见得到父皇，是郭贵嫔带她去的！难怪！”曹叡恍然大悟，愤然叫道：“朕以前只听说，父皇听信了怡明的谗言，却没有深想，怡明身为下人，又不在父皇身边当差，怎会那么碰巧遇见了父皇？这么说，怡明诬告的一切内容，郭贵嫔事先全都知道。甚至，怡明根本就是受了郭贵嫔指使！”

　　“皇上英明！”李贵人点头称赞道：“文昭皇后蒙冤，多少跟她身后的最大受益者有关哪！只是当年的新皇后太厉害了，后宫妃嫔们怀念文昭皇后宽宏大量，却都敢怒而不敢言。”

　　李贵人终于出了一口怨气！她说的是实话，郭照对曹丕的占有欲比较强烈，对妃嫔们自然没有甄宓的作风那么大方。

　　曹叡听了李贵人这番话之后，接下来几天反复寻思，越想越恨！只要想到这些年来被曹丕逼得认贼作母，他就恶心得想吐！他再也无法忍受尊称杀母仇人为母后！于是，在阴历二月初八（阳历三月十四日）晚上，曹叡吩咐太监们把晚膳开在太后寝宫。酒菜都摆好之后，曹叡又叫贴身太监拿来了一瓶酒，放在桌上，接着命令周围所有的下人都退出去。

　　精明的郭太后看出了异状，却强颜欢笑问道：“今晚皇上怎么有空？皇上好几天没来请安了，想必很忙吧？”

　　“还好。”曹叡闷声说道：“朕有话要问你。”

　　发髻斑白的郭太后听到曹叡不顾礼节而直呼“你”，不禁感到惴惴不安，但她勉强镇定住了自己，和蔼问道：“什么问题？”

　　“那个忘恩负义的老东西怡明，是不是由你带她去见父皇，她才告了我母亲的状？”曹叡以仇恨的眼神盯住了郭太后，单刀直入逼问。

　　郭太后猛吃了一惊，想不到曹叡会突然算起旧帐来了！她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搪塞道：“皇上的生母已经去了那么多年了，皇上无法为此向父皇报仇，又怎能以此责怪后母呢？”

　　“你不用再狡辩了！” 曹叡恨声哼道：“你若是想要去得痛快一些、光彩一些，就赶快喝下朕特地带给你的这瓶酒！倘若你不肯喝呢，朕自有别的办法，只怕你就没有如此舒服了！”

　　郭太后大惊失色！此时此刻，她自知已被逼上了绝路，因为太后的尊荣仅仅是一个华贵的空壳子，皇宫警卫都在皇帝掌握之中，她逃不出去。甚至即使她逃出去了，也无处可去！她并没有亲生子女，在世间了无牵挂。将来想要葬在她最愛的曹丕所在的首阳山，唯有以太后的身份离世，才做得到。

　　经过了这一番思量，郭太后就以颤抖的声音回道：“皇上孝敬的酒，哀家当然要笑纳！”

　　当着曹叡的面，郭太后给她自己斟了一杯鸩酒，但她不甘心被曹叡逼死，就在把酒杯举到唇边时，含有恶意笑道：“等哀家喝完了这壶酒，在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亲口告诉你，当年你母亲讲不出口的真相了。”

　　“什么真相？”曹叡惊喊：“你在胡说什么？”

　　“哀家没有胡说。”郭太后平稳应道，接着喝了一小口鸩酒，才又慢条斯理说道：“你母亲要面子，难怪讲出你身世的时候，只说你是袁家骨肉，没说你生父是谁。你自然会认为，你的生父是她的前夫袁熙。问题是，你去查一查档案，就会晓得，哀家没有骗你，曹军围攻邺城，至少有半年之久，袁熙都没回过邺城呀！因此，怡明说你的生父是袁熙的弟弟袁尚，应当不是栽赃---”

　　“什么？”曹叡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郭太后眼看曹叡满头冷汗，脸色变得惨白，心中不由得升起了报复的快感，就以嘲讽的口气吟吟笑道：“你要想想，你的三个儿子为什么都在襁褓中夭折了？那都是天意啊！你本来就不该继承大魏江山，你的儿子当然更不配！总算苍天有灵，让哀家悄悄使用的巫蛊之术生效，把你所有的儿子都除掉了！哀家将来魂魄有知，还是会诅咒你无后！”

　　曹叡惊呆了！他实在难以想像：郭太后曾用历代宫廷最禁忌的巫蛊，咒死了朕的三个亲生儿子！

　　郭太后见曹叡震惊过度，而反应不过来，就惺惺作态说道：“你最好还是从先皇的亲孙子之中，挑一个来领养，立他为储君，才对得起曹家对你的养育之恩！至于你已得的皇位，既然你早就割掉了怡明的舌头，登基以后又把她关入黑牢，使她一辈子不见天日，而如今，你再送哀家去见先皇，你的秘密就更安全了。你可以高枕无忧了！只盼你，看在哀家这些年为你保密的份上，可要恩待哀家娘家的族人呀！”

　　“你，你太可怕了！”曹叡挣扎着叫道。他踉踉跄跄从坐垫上站了起来，又呐喊道：“朕再也不要见到你！”

　　喊声方落，曹叡已经狂奔出去了。他头晕脑胀，模糊之间只听见郭太后在后面嚷道：“你恨哀家无所谓，但是不要恨先皇！迟早有一天，你会犯下跟他一样的错误！”

　　曹叡无心去想郭太后这句遗言是什么意思，只顾冲出了太后寝宫。想不到，他差点撞上了迎面而来的皇后毛维。

　　“皇上！”毛维讶然喊道：“皇上要上哪儿去啊？母后说皇上今晚要陪她老人家用膳，叫臣妾晚一点也过来聊聊天。怎么臣妾才到门口，皇上就要离开了？而且这么匆忙！”

　　“你别管了！”曹叡暴躁吼道：“朕不准你进太后寝宫！你马上回你的皇后寝宫去！”

　　“为什么？”毛维一头雾水，狐疑问道。

　　“朕叫你不要管！”曹叡大喊：“你滚，滚！”

　　曹叡从未对毛维这般凶过。毛维不禁有点害怕，只得赶紧返回皇后寝宫。然而，她太想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了，就派宫女去打听。结果，宫女的回复吓了她一大跳--- 白天还好好的郭太后，居然猝逝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太后忽然断了气。御医并未去验尸。皇帝闻讯，只派人去把遗体入殓而已。

　　最惊悚的是，宫女悄悄以耳语禀报：“听说，皇上秘密下令把太后的头发盖住脸，又要拿米糠塞满她老人家的嘴！”

　　毛维听得心惊肉跳！由于早知道曹叡与郭太后面和心不和，她猜得出来，曹叡必然对养母下了毒手！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她想问，但不敢问。曹叡也不给她任何机会去问。此后一连三天，曹叡都把自己关在皇帝寝宫内，谁也不见。就连早朝也以哀悼太后为名，暂停三天。

　　大魏既然继承了汉朝的仁孝治国政策，太后驾崩，皇帝必然要表现出深切的悼念。曹叡万万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他弑杀了养母。为了掩人耳目，他不得不遵从郭照最后的要求，封赏郭照娘家的族人。如此一来，后世不相信郭太后死于曹叡之手的学者，都提出了郭太后娘家族人在她过世后得到的恩典，作为证据，殊不知，那其实是最好的障眼法。

　　曹叡并不后悔为生母报仇。他认定了郭照死有餘辜，心中毫无歉疚。虽然，他毒杀了郭照之后，夜夜做恶梦，但那并非出自于罪恶感，而是来自于郭照临终揭穿的，他的身世秘密...

　　他无法接受自己是一个私生子！堂堂的大魏皇帝，竟然是一个私生子！

　　当他的生母甄宓说出他是袁家骨肉时，他纵然深感震撼，但很快就定下心来承受。他完全可以理解，母亲被曹丕俘虏时，怀着前夫的孩子。假如那是事实，自己之所以生在曹家，只能怪曹丕强夺人妇！错在曹丕，母亲并没有错，而自己的血统也堂堂正正。尽管为了继承大魏皇位，绝对不能公诸于世，但内心坦荡、俯仰无愧。

　　相对而言，一旦得知生父并不是袁熙，而是袁尚，曹叡的自尊心就崩溃了！因为，这等于显示母亲不守妇道，而自己，原本不该来到这个世界！

　　曹叡难以置信：在自己心目中最圣洁的母亲，能够做到与才华洋溢的曹家三叔发乎情止乎礼的母亲，居然曾跟袁尚私通！那怎么可能呢？他极力想要否认，却偏偏找到了文字记录，证实了曹军围攻邺城那半年，袁熙确实如同郭照所言，未曾返回过邺城，倒是袁尚曾经赶回去救援...

　　难道，母亲怨恨袁熙没有带兵回邺城去救她，反而袁尚赶到了，才会一时糊涂？或者，袁尚为保护她而受了伤，以至于感动了她？曹叡拼命要帮母亲找理由。他太敬愛母亲了！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相信母亲有错！

　　为了帮母亲在道德上脱罪，曹叡绞尽脑汁，结果兴起了一种在当代极端前卫的想法：为什么女人一定要守贞，才是好女人呢？既然男人可以不忠于妻子，而无碍于品德，女人又为何不能不忠于丈夫？

　　曹叡暗自思量：所有的伦理规范，都由历代朝廷透过政策来推行，那么，朕身为天子，就有办法颁发新政策，来改变臣民对于女子贞操的看法！这样一来，无论母亲在男女方面的行为如何，凭她一生乐善好施的作风，她还是一位品行无瑕的完美女人！

　　于是，曹叡下诏宣布了一项惊人的政策：凡是战士的女儿，如果嫁了官吏或草民，都必须改嫁给战士，而其中较有姿色者，还要列为入宫的候选人！

　　表面上，这是为了多给战士娶妻的机会，但实际上，这是为了普及女子二嫁的现象，使得文昭皇后甄宓二嫁变成理所当然。至于把已婚少妇大规模纳入后宫，打破了过去遴选未嫁少女入宫的传统，则赋予了再嫁女子荣华富贵，甚至母仪天下的可能。这不但有助于巩固文昭皇后甄宓的美好形象，也有利于曹叡准备将来变更刘晨的名份，从曹丕的贵人改为他自己的贵嫔。

　　然而，大臣们并不能体会曹叡的用心。他们眼看这项政策既扰民，又不合礼教，都很不以为然。

　　太子舍人张茂忍不住上书进谏。曹叡看了，只付诸淡淡一笑，轻鬆说道：“张茂自恃跟朕是同乡，胆子比较大。”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已嫁官吏或草民的战士女儿继续被强迫改嫁战士，或被选入后宫。曹叡的后宫人数多了，他就下令大兴土木，建造新宫殿，丝毫不顾征召来挑砖盖瓦的民众得要放下农耕，会耽误农时、亏损收成。同时，曹叡又派人在芳林园中凿出了大型水池，以供他和妃嫔们泛舟取乐。他越来越沉迷于逸乐--- 只有变着各种花样嬉戏的时刻，他得以麻醉自己，浑然忘却身世所带来的痛苦...

　　曹叡痛恨自己身为袁尚的儿子！这不仅因为袁尚与母亲从无婚姻关系，也因为袁尚恶名昭彰。关于袁尚的生平，流传最广的故事居然是：袁尚的生母刘氏把他父亲袁绍留下来的五个宠妾全都杀了，并把那五个可怜女人的尸体剃头毁容，而袁尚又把她们五人的家人也杀光了！曹叡万分不愿意承认，自己有那样残暴的亲祖母与亲生父亲！

　　刘氏与袁尚母子俩的暴行之所以如此广为人知，有一个重大因素是，曹丕写的一篇文章《内诫》引述了此一惨剧作为例证。《内诫》的主旨是警戒男人慎选妻室，却在畅谈悍妇之害时，硬是顺带提及了袁尚的罪恶。曹叡不得不怀疑：那是曹丕得知叡儿身世之后，有意渲染袁尚的劣迹来泄愤！

　　虽然，曹丕的整本著作《典论》早在建安二十二年（西元217年）就问世了，等于是曹丕当年争储的筹码之一，但起初并未收录曹丕所有的文章，有些后来写的文章补进了增订版。在曹叡的印象中，《内诫》那一篇就是曹丕称帝之后，才放进了新版本。因此，曹叡不由得猜想：曹丕是否满怀仇恨，刻意丑化了袁家母子俩？也许事实上，亲祖母与生父并没有那么坏？

　　无论袁尚是否真像传闻中或曹丕笔下那般恶劣，就算只看他玷辱了他嫂子甄宓这一件事，曹叡也以他为耻！这种耻辱感使得曹叡不禁怀疑：郭太后临终的咒骂，是否一语中的？朕的三个儿子，包括毛皇后生的曹殷，为什么都在襁褓中早夭？难道，上苍真的认同了郭太后的诅咒，打算要朕将来把皇位还给真正的曹家子孙？

　　每当曹叡转念至此，他就满心恐慌！一种前所未有的自卑感笼罩住了他，令他失去了原有的雄心壮志。他不再力图并吞蜀、吴，因为丧气了，不相信上天肯让孽子来一统天下！

　　同时，曹叡对曹家的态度也起了急剧的变化。本来，当他自以为是袁熙的儿子时，他难免认为，曹家灭袁害了他未能在血亲家族之中成长，可谓欠了他！因此他继承了曹家的江山，等于是获取了补偿。然而，他真实的身份既是袁尚的私生子，那么曹家灭袁，反而给了他嫡长子的高贵名份，也就是对他有恩！

　　出于对曹家报恩的心理，曹叡在这一年内收养了曹询、曹芳两名养子。满朝文武以及皇亲国戚都很纳闷：皇帝年富力强，又有众多妃嫔，尽管失去了三个儿子，未来子嗣应当还是不成问题，怎么会需要领养呢？

　　曹叡在短时间内一连串反常的行为，难免引起议论纷纷。远在许昌的刘晨也风闻了。刘晨基于多年相知，断定必有隐情！她不放心曹叡，就把瀞儿交给黄嬷嬷照顾，自己单独前往洛阳。

　　当刘晨抵达洛阳皇宫时，不巧曹叡出城打猎去了。毛维早已知悉曹叡与刘晨苦恋多年，自然不情愿让刘晨进洛阳宫来，就运用皇后权力，拒刘晨于后宫门外，并以皇后懿旨限定刘晨长住许昌宫，不准迁往洛阳！如此一来，直到次年阴历腊月，曹叡巡幸许昌宫时，刘晨才终于见到了变得颓靡不振的曹叡。

　　曹叡有心事，刘晨一眼就看得出来。然而，刘晨用尽了各种方法探问，曹叡却一概避重就轻，或者干脆拒绝回答。他当然绝对不肯在刘晨面前吐露身世！刘晨是前朝公主、天潢贵胄啊！一个血脉源自于叔嫂偷情的私生子，怎么能够匹配？

　　这一次曹叡离去之前，不但旧事重提，要刘晨陪他回洛阳，并且威胁道：“如果你再不肯回洛阳后宫，正式受封为朕的贵嫔，朕就再也不来看你了！”

　　情急之下，曹叡忘了好强的刘晨一向吃软不吃硬。结果，刘晨立即反唇相讥：“皇上后宫有那么多从民间抢来的少妇，哪还需要增添一名贵嫔呢？”

　　曹叡受不了刘晨的讽刺，拂袖而去。两人就这样不欢而散。刘晨当时茫然不知，她从此失去了拯救曹叡的最后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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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标题出自于曹丕的《善哉行》。本书连载期间，定于美国的周四晚间，亦即中国的周五更新。欢迎读者按时追踪情节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