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丽难忘》韶芊

23、岁月如驰

　　曹叡登基，例行要尊祖母为卞太皇太后，养母为郭太后。然而，他自己最迫切要做的，却是为生母甄宓重修陵寝，并为生母上谥号为文昭皇后。原先曹丕曾在对已逝的甄宓气消之后，策赠了甄宓皇后玺绶，等于已给甄宓身后的皇后尊荣，只是并未赐予谥号而已。曹叡为生母所取谥号之中的昭字，當然有昭雪沉冤的含意。

　　后来，到了曹丕出殡前夕，曹叡就开始装病，以此为藉口，避免去送葬。刘晨在晚膳时间闻讯，顾不得庶母与嫡子身份的敏感禁忌，匆忙放下了碗筷，跑去皇帝寝宫，力劝曹叡改变主意。

　　曹叡先屏退了左右，才板着面孔望向刘晨，闷声哼道：“他是我的杀母仇人，我没有亲手杀掉他，已经对他很宽容了。要我在他的墓前假扮孝子，我可办不到！”

　　已是皇帝的曹叡在刘晨面前，竟然没有自称“朕”，还是照旧用相识多年来说惯了的“我”。

　　“你的心情，我完全了解。” 刘晨温存说道：“可是，他最后还是册立了你为太子。他明知你不是他亲生，临终却还是传位于你。由此可见，他看在你母亲份上，愿意把他得来不易的江山送给你。这一点，毕竟值得感念。”

　　“你为何要这样帮他说话？”曹叡恼火了，忿忿然质问道：“你对他日久生情了，是不是？”

　　“才不是呢！”刘晨连忙否认，又解释道：“我只是同情他。在他身边久了，我才发觉，他对你母亲真是一往情深！虽然他由愛生恨，铸成大错，但是他已经尽他所能，补偿了你。至少，你总可以暂时放下仇恨，去送他一程吧！”

　　“这么说，想必你心甘情愿去送他，以他的女人的身份去送他！”曹叡满怀嫉妒叫道：“你知不知道，我不止为他赐死我母亲而恨他，也为他纳了你入后宫而恨他！你应该是我的女人！”

　　曹叡强烈的表白打动了刘晨，使得她略带羞涩转过身去，轻声说道：“我知道。其实，我也一直把自己当作你的女人...”

　　刘晨极少采用的娇羞口吻，总会令曹叡格外怦然心动！曹叡忍不住走过去，从背后伸手过去，环抱住了刘晨的纤腰，耳语道：“公主！你不仅是我的女人，也是我的公主...”

　　于是，两人难舍难分。这一夜，曹叡把刘晨留下了。两人同眠于崭新的龙床上。原来，曹叡不情愿睡曹丕睡过的龙床，硬是派人重新打造了一张。

　　天亮以后，曹叡仍然坚持不去恭送曹丕的灵柩，甚至也不准刘晨去。刘晨拗不过他。虚岁二十二的两个年轻人从黑夜厮缠到白昼，依然精力充沛、意犹未尽...

　　在原本为了先皇葬礼而暂停早朝的三天之内，曹叡不但讬辞有恙，没去首阳山，而且那三天都日夜待在皇帝寝宫内，与刘晨颠鸾倒凤。这种出格的做法，难免会走漏风声，传到太皇太后以及太后耳中去。

　　精明的郭太后认为，太皇太后必会过问此事，就袖手不管。她猜得没错。卞太皇太后实在意想不到：一向疼愛的长孙叡儿，竟会跟子桓那不肖子一般不顾礼教、接收庶母！她老人家简直气得胸口发疼！

　　曹丕是个不听话的儿子，当年的卞太后管不住他。然而，目前的卞太皇太后却下定了决心：绝对不能让宝贝孙子学坏，像他老子生前那样伤风败俗！

　　卞太皇太后既然打定了主意，就趁着曹叡恢复上早朝时，下令把先皇留下的最高两个等级妃嫔之中，凡是未生子女者，也一律像先皇病危时遣散的淑媛、昭仪以下后宫佳丽一样，送回娘家。

　　曹叡下了早朝之后，想去找刘晨共用午膳，才得知刘晨已被遣往山阳国了。他连忙跑去觐见皇祖母，请求皇祖母让刘晨回宫，并且把自己与刘晨从小相识的经过全部讲了出来，以争取皇祖母的同情。

　　卞太皇太后听了曹叡的故事，有些动容，就退了一步说道：“哀家总算理解了，你并非效法你父皇的坏榜样，只是对那个前朝公主旧情难忘而已！做祖母的可以体谅你，可是你也要给祖母面子啊！才把她送去山阳国，就接回来，岂不是让整个后宫上上下下看笑话？这样吧！古礼规定，寡妇要为亡夫守丧三年，而她身为先皇的贵人，更该做到才对。你们俩就等个三年吧！其实还不用等整整三年，礼教所谓守丧三年是虚数，通常守滿二十七个月即可。等到你父皇身后第二十七个月的禫祭过了，你就挑个日子，悄悄派人把她接回宫来好了。你们俩年纪轻轻，来日方长。等两三年不算什么呀！”

　　曹叡听皇祖母说得合情合理，而且他从小敬愛这位祖母，尽管已知没有血缘，但亲切感不减，就只好表示依从皇祖母的意见。然后，他写信到山阳国去给刘晨，向她保证，等到先帝禫祭过后，一定会接她回宫来。

　　刘晨刚到山阳国不久，就收到了曹叡的信。既然曹叡对她的感情从小都不曾改变过，她自然相信曹叡必会实践诺言，也就安心在山阳国住了下来。

　　过了大约半个月，刘晨发现自己的月信迟了。她真不知该喜该忧？最尴尬的是，看出了她人不舒服，而提议为她把脉，又验出了孕脉的那位大夫，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山阳公刘协早在身为傀儡皇帝时，就喜愛研读医书，一旦移居山阳国，更干脆挂牌行医了。他累积多了经验，当然看得出女儿刘晨这一胎，根本不可能是魏文帝曹丕的遗腹子！但他并不点破，只是含笑说道：“你今年二十二了，的确应当升格当娘了！”

　　山阳公夫人曹节以及如夫人们则都把刘晨的身孕当作先皇所遗留。她们没有多问什么，只顾给刘晨炖各种补品。

　　当曹叡从信上得知刘晨怀孕时，由于他深知，曹丕生前最后几个月已无力幸御后妃，他完全能够确定，刘晨怀的是他自己的骨肉。他非常兴奋，并以此为由，请问皇祖母：“能不能提早接刘贵人回宫？”

　　卞太皇太后还是坚持要刘晨等到守丧期满，但表示倘若这一胎是男孩，一落地就得先接回宫来，而如果是女孩，则可以暂时留在山阳国。因此，刘晨一心期盼生女儿。结果如愿以偿，在大魏太和元年阴历二月十二（西元227年阳历三月十七日），民警俗称的百花生日，她生下了一个宛如粉妆玉琢的女婴。

　　这个女婴早产了半个多月，但血缘无庸置疑，而且五官非常像曹叡，只有脸型不像曹叡的倒五角形，而恰似甄宓的瓜子脸，美丽极了！刘晨不禁想给女儿取个与甄宓有关的名字。

　　凑巧这时候，曹叡为了母亲的名节，已下令把曹植为甄宓写的《感甄赋》题目改为《洛神赋》，刘晨就有意为女儿取名曹洛。只可惜她写信征询曹叡的意见，曹叡却不愿意让任何人从女儿的芳名联想到曹植的《洛神赋》，而坚持要换一个字，但表示可以用水字旁的字。刘晨拗不过曹叡，同时想要女儿心思纯净、生活平静，就给她取名为曹瀞，又打算等瀞儿将来启蒙读书时，引用《洛神赋》之中一句“川后静波”，来为她取表字为静波。

　　刘晨全心全意抚育瀞儿，又对医药产生了浓厚兴趣，开始跟着父亲习医，生活忙碌充实，并不太在意曹叡来信变得稀少。她以为曹叡政务繁忙，丝毫没有想到，曹叡在为立后之事头疼。

　　曹叡心目中的皇后绝对是刘晨，才在即位之后迟迟不立后。然而他在位满了一年以后，卞太皇太后与郭太后都频频催促：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他想来想去，就决定在年底册立妻妾之中最擅于讨好他的毛维。

　　这下子，曹叡的原配虞襄发飙了！毛维本来是妾，又不过是造车工匠的女儿，怎能母仪天下？虞襄气势汹汹跑去找曹叡算帐，但曹叡躲着不见她。

　　卞太皇太后风闻虞襄整天大吵大闹，就亲自驾临虞襄的贵嫔寝宫，耐心劝导。

　　想不到，面对太皇太后之尊，虞襄也不买帐。她口无遮拦，愤然叫道：“曹家一向就是喜好册立出身微贱的女人，从来不以仁义作为抬举的标准！可是皇后要主内，跟皇帝在外面朝堂听政，必须相辅相成！如果没有好的开始，也不会有好的结局！皇上这样做，必会因此而亡国、丢掉社稷宗庙！”

　　虞襄不顾一切泄愤，丝毫没有考虑到，这把太皇太后也骂进去了！卞太皇太后早年是倡家的歌姬，出身就是相当低微啊！所幸卞太皇太后见多了大风大浪，并不跟这个不懂事的小辈计较。她老人家什么也不再多说，就移驾离开了，但记得把虞襄的气话转告曹叡。曹叡一听，怒不可遏，立即把虞襄赶出了洛阳宫，勒令她到邺城的魏王故宫去闭门思过！

　　毛维顺利当上了皇后。消息传到山阳国，让刘晨风闻了，不禁黯然神伤。她记起了当初与曹叡合谋，意图弑杀曹丕时，曹叡主动对她发誓：“如果有一天，我真当上了皇帝，你就是我的皇后！”

　　那时候，刘晨就料想到了，要从庶母转变为皇后会非常困难，因此并不敢奢望。然而，当曹叡果真克服不了她早已预见的障碍，果真册封了别的女人为皇后，她还是免不了失落感...

　　同时，刘晨也庆幸自己跟曹叡共同策划的那些计谋都失败了，因为经过相处，她逐渐了解曹丕，就越来越体会出来，昘妹曾为曹丕说过的好话，其实都正确无误。看来，昘妹比自己观察入微！或许那是因为，昘妹小时候体弱多病，不能像一般孩童那样奔跑玩耍，总是静静坐在角落旁观，才养成了超乎同龄人的洞察力。

　　刘晨想念昘妹，暗自思量：昘妹要是泉下有知，在首阳山陪伴曹丕，应是她最满意的终极归宿吧！

　　每当刘晨这么想着，她只遗憾自己未能去首阳山为曹丕送葬。虽然，刘晨早已心许曹叡，无法真正愛上曹丕，但在黄初六年秋冬，她追随曹丕亲征期间，曹丕在逃避东吴追兵时，让她坐在御驾马鞍的前半部，却令她永难忘怀！印象最深的是，追兵射来的箭簌簌从后面掠过两旁，使得她格外感受到坐在马鞍前半部与后半部的差别。曹丕贵为皇帝，却像民间男子那样亲身保护自己的女人，多么难得！何况，刘晨对比一下父亲的窝囊，就更加激赏曹丕的男子气概！

　　对于曹丕，刘晨尽管从没有像对曹叡那种强烈的愛恋，却日渐滋生了另一种敬多于愛的情意。她终于懂得了，为何甄宓临终前曾说：“想想男人对家中妻妾，往往同时怀有深浅不同的感情，以此类推，如果女人也有同样的心境，应当也很自然吧？尽管礼教只允许男人纳妾，而女人在同一段婚姻之中，只能跟一个男人共同生活，但是一个女人只要行为守贞，内心如果同时思念两个男人，又有谁管得着呢？”

　　甄宓那些话，刘晨越回味，越深以为然，也越确信自己怀念陪伴曹丕御驾亲征那段时光，与对曹叡始终不渝的恋情，其实毫不冲突。每当刘晨回顾她与曹丕的过去，她总难免后悔：当时并未依照昘妹的遗言，多给曹丕一些安慰...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曹丕的禫祭之日。曹叡据此向卞太皇太后请求：“恭请皇祖母下懿旨，早日接刘贵人母女回宫！”

　　卞太皇太后颇为惊讶：过了两年多，叡儿竟然还是对刘晨念念不忘！

　　两年多以前的缓兵之计未能奏效，卞太皇太后难免暗自摇头，并且依旧不想让刘晨进入曹叡的后宫。她老人家煞费思量，又想出了一个折衷的办法，就是把刘晨母女安置在许昌宫。既然许昌的汉室故宫已经变成了大魏的行宫，卞太皇太后就下了一道懿旨，授权先皇的刘贵人管理她生于斯长于斯的许昌宫。

　　曹叡拗不过皇祖母的旨意，非常失望！刘晨本人倒是相当满意这项安排。她个性独立，已然习惯了跟曹叡两地相思，宁可远离曹叡的后妃，以免跟她们争宠。况且，她也乐意回到熟悉的许昌宫，在自己生长的环境中养育自己的女儿。

　　刘晨母女迁入许昌宫不到两年，卞太皇太后就驾返瑶池了。太和四年阴历六月十一日，（西元230年阳历七月九日），卞太皇太后临终，仍然不知叡儿并非曹家骨肉。停灵至阴历七月，曹叡就把感同血亲的皇祖母安葬于同样疼愛他的皇祖父安息所在的高陵。然后，他下诏命令大司马曹真、大将军司马懿率领大军伐蜀，自己则准备东巡。

　　在秋高气爽的阴历八月十九日（阳历九月十四日），曹叡驾临许昌宫。这时候，曹瀞足岁已满三岁，虚岁四岁了。曹叡看瀞儿，果然恰如迎晨信中所言，长得像极了他自己以及母亲甄宓！这使得他满怀狂喜！只可惜，曹瀞对出生以来首次见面的父皇过于认生，不肯让他抱。

　　至于刘晨与曹叡之间，久别重逢，彼此感觉却依然无比熟悉。或许因为两人同年同月同日甚至同时生，所以有一种超越常人想像的灵犀相通...

　　曹叡在许昌宫与刘晨母女过了不到一个月甜蜜的日子，就面临了天灾带来的烦恼。这一年阴历九月连降大雨，伊水、洛水、黄河、汉水等地洪水泛滥。曹叡不得不诏令远赴西南的曹真、司马懿等人撤军。他自己也得要早日回洛阳，去主导灾变之后的重建措施。

　　在同年阴历十月，曹叡起驾回洛阳之前，再三央请刘晨跟他一道走。刘晨经过了一番艰难的内心挣扎，终究还是婉拒了。她宁愿与曹叡聚少离多，也不要在他的后宫跟一群女人分享他。

　　在接下来的一年内，刘晨纵然见不到曹叡，却喜闻他在太和五年阴历正月亲往籍田示范农耕，并在阴历四月重设护匈奴中郎将，又在阴历七月逼退了进犯的蜀军。显然，曹叡不负刘晨的鼓励与期许，正在致力成为一位明君。

　　就在这一年阴历七月，刘晨也风闻了毛皇后生下皇子曹殷，而皇帝为此大赦天下。刘晨不免心中发酸，但竭力劝慰自己：要为元仲高兴！

　　自从刘晨做了母亲，她自己的母亲伏皇后所遗传给她的母性，就从隐性的潜伏之中，渐渐被唤起了。她开始以一种类似无私母性的情怀来愛着曹叡，只要曹叡过得好，不在她身边的岁月，她也能甘之如饴。

　　到了太和六年（西元232年）初春，刘晨听说，曹叡的妃嫔之一郭霈给他生了一个女儿。这个女儿也长得像曹叡以及甄宓，虽然没有曹瀞那么酷似，但也算是相当接近了。曹叡遗憾瀞儿跟他不亲，加倍宠愛这个新生的淑儿。不料，淑儿尚未满月，就不幸夭折了。

　　曹叡悲痛之餘，追封曹淑为平原公主，谥号为懿，在首都洛阳建立祭庙，埋葬南陵。他又下令把母系家族中已亡故的侄子甄黄遗体取来，跟曹淑冥婚、合葬，并追封甄黄侯爵，而且从郭霈的家族挑选了一个男孩来继承这个爵位，也就是作为曹淑的后裔。

　　在曹叡情绪极为低落时，他自然想要见到从小就最依恋的人。于是，他在曹淑的葬礼之后东巡，
　　沿路对老弱鳏寡孤独者赐予榖物、衣帛。在阴历四月六日（阳历五月十三日），他又一次来到了许昌宫。

　　刘晨最懂得如何抚慰曹叡。她带曹叡逛遍了许昌宫内两人童年玩耍的地方，并且当着曹叡的面，告诉瀞儿，父皇母妃小时候一起玩过一些什么游戏，逗得瀞儿格格发笑！曹叡的心情也随之开朗。

　　曹叡这次在许昌宫住了大约一个月，就惊闻皇子曹殷夭折，而赶回洛阳。他难以置信：朕会在几个月内，连续失去两个孩子！他一方面悲伤，另一方面也更加珍惜瀞儿。

　　这一年秋天，曹叡下令整修许昌宫，新建景福、承光二殿。他想要刘晨母女住得更舒适。尽管刘晨请求他节俭一些，他还是投下了许多人力物力，使得刘晨颇为过意不去。

　　就在许昌宫大兴土木期间，刘晨风闻大魏军队在成山击溃了吴军。看来，曹叡的江山越坐越稳了。

　　曹叡天资极为聪颖，在军事谋略上更特别有天赋，并不亚于名震天下的诸葛亮，甚至犹有过之，后来居上。自从曹叡即位以来，不但屡战屡胜吴国，也次次重挫了诸葛亮指挥的蜀汉军队。刘晨实在为此感到与有荣焉！

　　到了阴历腊月，曹叡再一次驾临许昌宫，并决定带刘晨与曹瀞去祭拜甄宓，因为腊月十五日是甄宓的冥诞。在此之前，甄宓被改葬到华丽的朝阳陵，已有三年了。

　　朝阳陵名符其实，面向东方，映着积雪，在淡金色冬日朝阳下闪闪发亮，使得虚岁六岁的曹瀞忍不住惊叹：“好漂亮啊！皇祖母的陵寝，比我们许昌宫还漂亮呢！”

　　曹叡听了，略带感伤微笑道：“你的皇祖母生前是绝色美人，当然要漂亮的陵寝，才配得上她。”

　　“我从来没见过皇祖母，好可惜！”曹瀞以稚嫩的童音发出了带有早熟意味的感叹。

　　“是啊！”曹叡感慨道：“还好你长得很像她。将来你长大了，多照一照铜镜，就可以想像出你皇祖母的样子。”

　　刘晨在旁听着，不禁暗自算了一算甄宓的年纪，结果发现，假如甄宓还在，目前足岁刚好满五十，虚岁五十一了。年过半百的甄宓会是什么模样？刘晨不免遐想：凭她优雅无比的气质，纵使脸上多了几丝皱纹，应当还会风韵犹存吧？

　　这是曹叡第一次带刘晨母女来祭拜母后，他慎重其事，特地把朝廷主管所有礼仪的太常任昊召来主持祭典。整场典礼都依照古礼来进行，程序有些繁琐，但场面格外气派，气氛也特别虔诚。

　　隆重的祭典过后，曹叡私下咨询任昊：“皇女应在几岁正式受封为公主？如果册封年幼的皇女为公主，会不会于礼不合？”

　　任昊敬慎答道：“回皇上，册封公主，多半是选在皇女及笄那年。不过，也有皇女十岁就受封公主的前例。皇上的御妹就是在十岁那年受封为东乡公主。”

　　“嗯！”曹叡沉吟道：“那么，朕就再开一个例子吧！明年瀞儿才七岁，可是朕打算明年就册封她为公主。”

　　由于曹叡尝过了两个孩子夭折的痛苦，他等不及瀞儿长大，就急着在青龙元年（西元233年）册封瀞儿为齐长公主。这个封号的齐字来自位于河北的，靠近甄宓故乡的一块封地；长字则颇为耐人寻味，因为刘晨不肯入洛阳宫，名份未改，还是先皇的贵人，她的女儿依照礼法就得要算是与现任皇帝平辈的长公主，但长公主的封号在长字前面通常要有两个字，曹叡却故意只在长前面放一个齐字，这样，曹瀞的封号看来就不像身为皇帝姐妹的长公主，而像身为皇女的公主了。这个长字变成是为了祝福瀞儿顺利长成、安康长寿。

　　山阳公刘协得知亲外孙女受封，特地写了一封道贺信给刘晨，并在信中感慨自己身为皇帝时，惭愧没有实权，就未曾给予晨儿、昘儿公主的封号及封地。刘晨看了这封信，才蓦然顿悟，在自己眼中懦弱又冷血的父亲，内心到底还是有父愛...

　　到了青龙二年阴历三月六日（西元234年阳历四月二十一日），山阳公刘协病逝时，刘晨已经不再怨恨父亲了。她只愿意铭记，父亲如何在她怀着瀞儿的孕期，为她搜寻最好的安胎药方，又如何在山阳国悬壶济世、造福百姓...

　　同时，她也很感谢曹叡为了哀悼山阳公，而穿上了孝服。她很清楚，这项表面属于政治性质的举动，内在真正的原因是，曹叡把他自己当作山阳公的女婿。

　　这一年，刘晨与曹叡都到了虚岁的三十大关。刘晨自然很希望曹叡能来许昌宫，一起过而立之年的大生日。然而，曹叡太忙碌了。大魏面临蜀汉与东吴两面夹攻，使得曹叡一刻也不得闲。不过，这也让他又一次展现他神机妙算的战略部署能力，令刘晨更加以他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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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根据史书记载，曹叡确实没有参加曹丕的葬礼。其中缘由，正史并未交代，但本章给予了合理的解释。本书在有正史记载之处皆遵照正史，以表示对历史人物的尊重。本书连载期间，定于美国的周四晚间，亦即中国的周五更新。欢迎读者按时来追踪情节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