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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天还未明,风雪仍在肆虐,路面虽已经被打理过,但马车还是举步维艰,进度缓慢。不过马车里的人似乎并不在意。
      “老师,这件事您怎么看?”紫色锦袍女子递过一盏热茶给对面身着深蓝仙鹤官袍的老者。
      老者捋了捋胡子,认真思考着,随意的伸手去接女子递过来的茶,抿一口,缓过神,盯着紫袍女子道:“事出虽有巧合,但无疑是对我们有利的,叶番诸部的确多年对我大理边境骚扰不断,此次派细作前来刺杀我们朝廷重臣也合情合理。”老者顿了顿,抬头紧盯着紫袍女子,“只是,此次以后我们算是和大将军完全豁开脸皮了,殿下以后的路怕是不好走了。”
      “老师不用担心,这条路,本来就不好走,况且,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光明坦途。”紫袍女子轻笑的抿一口茶,言词正经坚定,但语调却一贯的随意,仿佛在谈什么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老者也了然一笑,打量着对面静坐着的女子,一身干练的紫色锦袍,五爪金龙腾跃期间,衬得这本就桀骜不羁的女子更多了份从容淡定,挥洒自如的傲气,喝茶不语,但眼底布满欣慰。打第一次在学嗣见到这个女子他便很是满意这个学生,尤其是满意那双永远自信不羁的眼神,毫不掩饰她的野心抱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有野草一样的生命力,紧盯着她的目标撕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但他教她的第一件事便是收敛这种光芒,他的学生很聪明,如今已经懂得如何收放自如。
      “老师在想什么?”紫袍女子突然发问。
      “你该去将军府看看那二公子,虽说已经撕开脸面,彼此对这件事都心知肚明,但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
      “学生知道了。”紫袍女子随口应道,伸手撩开车窗帘,打量行车进度。

      红砖绿瓦的恢弘建筑内一个黑袍劲装男人脸色十分沉郁的端坐大厅内,周围的婢子小厮皆战战栗栗的立于一旁听候吩咐。
      “大将军莫恼,这件事只是霓凰他们运气好而已,下一次就不会那么好的运气让他们全身而退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二公子的伤势!本王已经散播消息招募天下名医来为公子就诊了,大将军切莫心急,乱了自家阵脚。”黑袍男人旁边并坐的白裘文雅男子耐心的规劝道。
      黑袍男人似乎也意识到不妥,忙收敛了浑身的戾气,起身抱拳拘礼道:“王爷提醒的是,是臣鲁莽了,但,此仇不共戴天!定有一日我要替小二讨回来!”
      “这是当然,本王也定会为二公子讨个公道的!”白裘男子抚上黑袍男人拘礼的手,顿了顿道:“只是...”男子欲言又止,引得黑袍男人好奇追问。
      “只是什么?”
      “只是此次虽然将军负荆请罪平息了这次事件,但想要彻底消除皇上猜忌,怕还要委屈将军忍辱负重表面与霓凰交好才行啊!”白裘男子抬头与黑袍男人对视,说得郑重,言语间又透着无奈和关切,使得黑袍男人血气上涌,立刻应答道:“王爷放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为谋大业,臣定不辱命!”
      男人说着又要拘礼,白裘男子忙止住男人,谦卑行礼道:“将军切莫多礼,说到底是玉委屈将军了!”
      “王爷言重了!”黑袍男眼底闪过些许感动,他是权倾朝野将军,是被上位者忌惮的存在,可如今这个少年虽也是上位者,却一直待他情深意重。虽然他知道这情义还是和他需要他有关,但能在这天下间最稳定的关系莫不是需要与被需要了。
      再寒暄几句男子便与男人分别,男人站在府邸侧门恭敬的送走男子,直到看不到男子的车碾才在寒风里转身回屋。
      心里的憎恨已经能够被好好的掩饰起来,继续投身这场没有退路的战斗。
      “爹爹!爹爹!”
      男人还未走回前院便听到后面人急切的呼唤,回过头便看见一个青衣白裘少女正疾步奔来。
      “阳儿?什么事这样慌张,一点都没有大小姐的样子!”男人皱眉训斥间少女已经追上了男人,来不及在意男人的斥责,连呼吸都顾不上平复,扶着一旁廊柱便开口道:“爹爹...你,你快去看看哥哥...哥哥他又吐血了...”
      少女扶着廊柱的身子佝偻颤抖着,声音断断续续的,除了喘息,竟还带些哽咽;再抬头望向男人时满眼已盛满了晶莹的泪珠。
      男人满是心疼,但来不及出言安慰便疾步向少女来的方向行去,少女也立刻咬牙追上。
      纵使不是学医数载,不是个征战多年的将军,只是普通人也能看出来:床上这个躺着的这个脸色苍白,消瘦得不成人形的年轻男子已经时日无多了。兵器伤了他的内脏,虽然伤口一直保护处理得很好,但是坏了的器官不会再复合,回天乏力了。
      少女努力忍着泪水不让它掉下来,回来已有些日子了,少女不甘心的试过很多方法,但是都没有效果,他能做的只能是让自己的哥哥多活几日,可是多活几日对这个只能躺在床上忍受痛苦煎熬的人,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残忍。
      但少女只能一边流泪,一边不甘心的尽最大努力,让他活得轻松些,久一些。
      “阳儿...”男子转动脖子,极力想转过头去看看少女。
      少女听到男子呼唤便急忙上前,终止他正在做的尝试,将他重新安顿好,强勾起一抹笑意问:“二哥,唤阳儿何事?”
      “阳儿,让二哥走吧...”男子带着一抹释然的笑意,“阳儿,二哥能最后再见见你已经了无遗憾了...”
      “二哥...”少女的眼泪再也忍不住,虚俯在男子床边哭泣,房间里一时安静得只听得见两道压抑至极的哭泣声,和少女一起来的男人咬牙低头,不敢去看床上的男子。他只要一看他就会想起他小时候缠着他哭闹的样子,想起他第一次背功课的样子,想起他年少及冠的时候,想起...他横在自己面前为自己挡住偷袭的样子...
      男人身旁的桌子上还伏着一个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妇人已失了神色,只有掩不住的泪水和呜咽声麻木而持续的进行着。
      病床上面色苍白的男子也不急着再催促,仍旧保持着刚刚的面容,努力伸手抚摸着少女的秀发,面色安逸而温和。无声的规劝。

      当霓凰与洛青阳再见的时候,正是在洛府全府缟素的时候,洛青阳跪坐在一口棕红的楠木金丝棺前,表情麻木,神态僵硬的直给棺前火盆喂冥币;所以当霓凰一身玄服出现在洛府厅门的时候少女一无所查。
      “大将军节哀顺变,二公子定也不希望看到大将军伤心难过致身心受损。”霓凰面带悲戚,声色沉重。
      “殿下无用担心,老臣这身子骨还硬着呢,未给小儿报仇血痕,将那奸佞之人除之后快之前,臣定不会先垮下去!”黑袍男人回得真诚郑重,神色无异。
      “大将军说得是,霓凰也定会尽心尽力助大将军早日为二公子报仇雪恨!”霓凰抱拳拘礼,郑重承诺。
      若非二人心知肚明,这一来一往的安慰劝嘱在旁人眼里早已落得是摒弃前嫌,同仇敌忾了。
      “老臣谢过殿下恩情!”黑袍男人说着就面露感动,抱拳就要跪下。霓凰眼疾手快的扶起男人,“大将军言重了,这是霓凰应该做的。”
      霓凰望了眼厅内灵堂所设,触目到那玄衣白麻的瘦小身影不禁心跳一顿,面无异色的移走目光,佯装打量棺椁。
      “大将军,不知可否让霓凰给二公子上柱香?”
      “那是自然,殿下请。”黑袍男子垂首躬身请霓凰入内。霓凰并未回过头去看男人,所以她不知道男人低头瞬间眼底涌现出得恨意和肃杀;而男人也未打量霓凰,所以并不知道霓凰眼底的心疼眷恋。这二人明明是对手确有知己的默契,一如既往。
      霓凰在少女面前礼拜完毕少女都无反应,她并没有发现眼前这人,她也无力去在乎四周发生了什么。霓凰动动嘴唇,本想安慰少女两句,本想让她看看自己,可是霓凰不忍心。看眼前这少女失魂落魄的神态,霓凰的心似乎也真的被这悲伤的气氛感染,再说不出任何话,再不曾有半点杂念。无法压抑自己想要安抚她的心,无法克制自己的颤栗。
      最终,快步转身离开,好在,这里没有人真的想留她,黑袍男人也迅速客气两便句恭敬的送她出去罢了。

      霓凰是惯喝酒的,所以当暮色深沉,日落西山之时,霓凰也毫无醉意。只能单手提着酒壶,斜依着廊柱,自己为自己默哀,心里是是止不住的苦涩,不知道是饮酒过渡造成的还是其他原因。
      长叹一口气,“呵...遇见你啊...”遇见你,我一直都在让步,“霓凰...就再不是霓凰了。”起身,向不久前才刚刚逃离出来的方向行去。
      小心隐匿身形摸进将军府对霓凰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因为上次遇刺事件后将军府便已经加强了戒备,所以当霓凰在将军府寻到洛青阳的房间的时候已经月上西楼。
      房间暗沉沉的没有灯光,甚至没有一点响声。霓凰小心的推开窗户鱼跃而入,顺手带好窗户,还没来得及稳定心神,便借着朦胧月光瞥见桌旁坐着一个白衫女子,表情呆滞,目光清冷的看着她,眸子里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霓凰本一身酒意,虽未醉,但也带了些微醺,不然也不会这样轻易说服自己深夜造访。可就这冷冷清清不带半分情绪的一盯,那仅存的丝丝酒气便如疾风过境迅速的消失不见,也盯得霓凰手足无措,一时不知该进还是该退,愣在原地。
      两人对视许久,白衫女子终于别开目光,轻声呵道:“呵...霓凰,霓凰,我竟然忘了这大理除了段霓凰还有哪个敢叫霓凰?”白衫女子顿了顿,再对上霓凰的眼时已带了几分凌厉,“如今却是不打算再瞒我了吗?”
      霓凰动了动唇,不知道如何开口,听得最后的质问方才想起自己今日出了将军府还未来得及换衣,如今的玄服上娟秀着四只似要破体而出的五爪金龙,正提醒着旁人这主人的尊贵身份。
      “青儿...”霓凰觉得嗓子有些嘶哑,说不出多余的话,只得试着唤了唤少女。
      “霓凰,你为什么要向我隐瞒身份呢?”白衫女子也不等来人回答,径自接着道:“我原以为你是因不知我身份,你独身遇害难免犯了小心防范,可你不曾过问,我自来也坦荡,故也未提。”
      “可今夜看来你是知我身份的,你知我身份却故意瞒着我你的身份...”“霓凰,你是觉得你受伤和我将军府有关。你想从我这儿知道什么?”少女眼色一冷,“若真和我将军府有关,我又怎会...”少女猛的停下没在说下去。
      “若真和你将军府有关,你又怎会救我?是吗?”霓凰却接着说了下去,对上少女包含失望愤怒的眸子,突然觉得心头涌上一股热,身上却如被浇了凉水,原本还僵硬不知所措,现在却全然放松了下来。不怒反笑。
      霓凰勾了勾唇角,随意的抱拳拘礼,恢复了平日的淡定从容。“今夜醉酒误闯了将军府,是霓凰的不是,多有得罪,来日定当登门致歉,还望三小姐勿怪!”
      她语气虽是淡淡的,脸上也笼着一片笑意,却仿佛带着说不出的凄楚决绝。像是在二人间划了一条线,生生隔开彼此。“多有叨扰,霓凰告辞。”
      “霓凰!”少女心兀的一沉,急切出声,霓凰闻声驻足。
      明知道该解释,明明不是这个意思,若是面对别人,少女定当即解释:不是这个意思,自是一时气急口快,她相信自己的父亲的忠义,也听闻过昭王的贤明,其中任取一样自己都是会救的,更何况医者天命本就是救死扶伤;遑论当时我见你时的模样:你握着我手,眼神肃然,戾气十足,却偏偏包含惊艳...
      可偏偏面对这个人,只觉得心中憋气,什么都说不出口。
      等了许久,未见身后动静,霓凰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竟真的眼底带笑的走了。没有刚刚的决绝,也没有戾气突生,只闲适淡然,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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