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战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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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我该称您为刘樾施主。”
澄觉冷眼看他，仿佛对着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香客。
这态度冷不丁的转变让明觉也一愣。
是了，从昨日从老主持的禅屋中迈出的那一刻起。明觉这个法号遍消散与人世间，从此世间再无宝成寺的明觉和尚，红尘嚣嚣中不过多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苦命人。
“施主，照顾师傅是我们做弟子的份内之事，多谢施主关心。”
澄觉不在乎明觉心里的起伏，这话今日他同他已经说过一次，只这再一遍重复时的心境语气却是截然不同。
第一遍，是作为师弟安师兄的心。
这第二遍是教他莫要多操闲心。
“是，你说的对。你们定会照顾好师傅的。”明觉苦笑般扯了扯嘴角，澄觉的不耐做的这般明显，虽然不知道自己这般托付是怎么让他难为了，但明觉也没必要自讨没趣，匆匆离开。
这一夜，澄觉继续去老主持的禅房里服侍，卷耳知道，但还是变回原型在他的屋里垂着脑袋似梦似醒的坐等了一夜，还是没将人等了回来。
第二日，已经用回俗名的刘樾，带着弟弟离开了宝成寺，临行前，他自是去老主持那里告别，之后师兄弟们都亲自送他到大门口，除了澄觉要照顾行动不便的师傅没有出来。
兄弟二人三条腿跨出寺门，身旁还有进香的人进去，与他们擦身而过，步履匆匆。
刘樾回头看了眼玄底金字牌匾，撩开衣袍下摆，再次跪在石阶上，重重磕上了三个头。
“刘樾，谢宝成寺住持大恩。”
这是以俗家之身，谢老和尚的帮助和指点，无关师徒之情。
刘樾再复杂，下半辈子也有兄弟扶持过下去。
可澄觉的一颗心却漂浮不定，愈发的沉默寡言。
而因为要服侍师傅，除了白天偶然的见面，卷耳也再不能在夜里看到他。
但她依旧每夜都会去他屋子里等着，心想着，万一呢，万一他回来了呢。
可是澄觉禅房里的灰渐渐积了起来，靛蓝色的被褥上黑色的猫猫也积出了了一片淡淡的灰黑，可澄觉都没有再回屋休息过。
他在老主持禅房边的侧屋长久的住下了，这样他能更方便的照顾如今已经行动不便的师傅。
老主持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即使已经特意下山请了大夫上山来看病，但人至天命之年，不再是凡身能干预的了的命数
师傅的状况比澄觉想的差多了，以至于让他在明觉走后便几乎再也有空去想卷耳和还俗的事情。
俗话说，做一天和尚撞一天的钟，只要他还顶着澄觉这个法号，他就得一心一意的先想着师傅。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虽然后来能见到澄觉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候甚至两三天的两人都没法打个照面，但感受着寺院里属于澄觉的淡淡的气息，卷耳还是觉得安心满足极了。
而且虽然不能时常见到他，但是卷耳每日也不是无所事事。
崀明盯她盯的紧，这一个月多待下来，卷耳的修为当真的长进不少。虽然跟崀明比还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但是对于卷耳来说，如果平日里遇上什么小妖小兽，也完全有能力自保。
这日子过起来跟山涧流水一般的快。
在宝成寺里住了小两个月，卷耳迎来了她在凡间的第一个新年。
今天的年过得晚，已经是深岁寒冬，洋洋洒洒的小雪都在这南边小镇落了三四场，才终于到了除夕。
大年夜里上山来进香的人不少，除旧迎新的日子，谁不希望能让慈悲的菩萨保佑新的一年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甚至有不少人今年早早就来了宝成寺里，准备直接待到打更交接时分，烧上头香，得个好彩头。
今年的人来的明显比去年多，寺院里人手都忙不过来，连已经在寺里住了许久的崀明和卷耳都被无奈拉出来到前院帮忙。
而如今主要就是照顾老主持的澄觉，也在师傅喝了安神汤睡下后，抽空出来帮着干点活儿。
“今年怎么这么多人呢？”
去年澄觉还没有来这边，自然是不知道这边光景，可有一些师兄弟来的都比他早几年，自然是能察觉不同，有好奇的便问出了口。
总是在前殿帮人解签答惑的静觉日日都同香客打交道，消息算是最灵通的，知道的自然也比旁人多。
“你们不知道啊？”静觉反问，“上半年那再往南的地方打仗了，这战事来的突然，原本还以为是水寇，可也不知道这群水匪是哪儿冒出来的，竟越大越勇，还打上了岸，占了两三个小城，后来竟是兵力大增。咱们人手不够，便就近征兵，管你高的矮的、壮的瘦的，只要是个男丁，家家都得出人。”
“然后呢？”有小师弟急忙问着这事的后续。
毕竟从前总以为战事离自己很遥远，可听静觉这回儿一说，这才惊觉那打仗的地方也不过百里远的地方，若战事当真不好，那可是说打过来就打过来的事儿啊。
“后来啊……”静觉瘪瘪嘴，有心卖个关子，但一想到自己得到的消息，这大过年的日子里面色竟也有些不好看，“那边也不知道都是什么人，打起仗来不要命，听说用□□在心口都不怕疼，流着血继续打。虽然战事没有扩大，但咱们这边也没讨着好，死伤不少，这两月前，又来征了一次兵。所以啊，今儿来上香的，要么是怕这仗打过来求太平的，要么是家有男丁上了战场归期未定求平安的……”
明明还是有所期盼的一年，可在听完静觉说完缘由后，大家的面色都不大好看。
特别是澄觉，一想到战死的兄父，整个人的脸色都铁青。
他想着，一会儿也要去菩萨面前上三柱香，在今夜，抛去出家人的身份，以成佼为亡去的兄父母亲拜一拜，愿他们在极乐往生。
静觉说的这些事情，这两日偶尔在前院帮忙的崀明和卷耳自然也有所耳闻。
想到他们提及的那个地方，卷耳便也凑近了崀明，悄悄向他打听着。
“他们说的那个地方我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
崀明看她做贼似的凑过来，还以为她要说什么要紧的，便也委身侧首仔细听着。可待他听完整句话，他又缓缓直起背，然后用一种晦涩难明的眼神打量着她，半饷才开了口。
“你自然该熟悉，这是绛朱和雪雀这次去的地方。”
卷耳听他这么一提，也立马反应过来，当初绛朱姐姐离开那夜的的确确是提起过那地名儿，只是那会儿自己也没大放在心上，所以印象委实不深。
如今再一联想这几日听说的，卷耳的一颗小心脏都揪了起来。
“那绛朱姑姑此去的缘由是不是就是这些人说的这场战事，那绛朱姑姑和雪雀婶子会不会有危险啊？”她焦急的问了很多，只盼崀明能快点告诉他。
“想来应当是的。”崀明微一颔首，“不过真要仔细说起来，这凡人打仗又和那狐狸也没多大关系。”
“为什么？这不就是同一场战事吗？”卷耳不解。
“不，不一样。虽说是同一件事，但她们是去伏妖的，不管凡人事，也不能管，甚至连一个敌兵都不能斩杀，否则便是坏了机数，扰了人命理。”
“还有这种说法呢？”这还是她头一回听说。
“对，仙灵伏妖，凡人打仗，互不干涉。咱们虽然可以在凡间来去自如，但这些不过都是往日里的小事，出不得什么大变故。但像战事、天灾或人祸、甚至凡人的朝代更替都是咱们不能也绝对不能插手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啊，我懂了。”卷耳想到当初发生旱灾饥荒的时候，绛朱也从未提过有识得可行施雨之术的人。“那你说绛朱姐姐她们能打得过那妖怪吧。”
“自然，你那绛朱姐姐到底也是实打实修行了千年的老狐狸了，而且雪雀那一家子也不是弱的，且此去也有其他修行已久的灵兽，想来总是可以的。”
崀明说的轻松，的确让卷耳安心不少，悠悠送了一口气。
崀明看着眼前放松下来的人，自己的一颗心却松快不了。
他一手背在身后，掌心拢着一层光，竟像是凭空在自己的手心里变出了一小撮的毛。
光渐渐淡了下去，崀明搓揉着手中的那一撮毛发，眉心微微蹙起，竟是愁上眉间。
他手中的是一撮狐狸毛。
属于那只八尾红狐的毛。
当初绛朱走之前，曾悄悄拉着崀明出来莫名其妙的交代了一通。
毕竟世事无常，绛朱自己都说不清此去究竟有多险阻。生尾是坎儿，九又是极数，她也害怕自己出了什么差池，还是放心不下卷耳，便从自己的主尾上狠心揪下一撮红毛交予崀明。
“若我真出了意外，你就算绑都要帮我将小狸奴绑回你们昆仑。”绛朱说的郑重，但转身前也不忘充他骚气又狡黠的眨了眨眼，“哦，对了。我要是真回不来，还要麻烦你给你那义夫带去话。”
“什么？”
“老娘就算化成灰了，他都不能忘了我……”
绛朱那嚣张跋扈的样子崀明如今都记忆犹新。可如今他眉目间却不再有半分对那只狐狸有任何的嫌弃不耐，只剩忧心。
因为原本留在他这儿的那撮鲜红似火大尾毛，这几日的颜色竟然渐渐褪成橘色。
昨夜拿出来再看，毛尖儿都开始发白……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战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