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再次遇见你》沈碧萝

9、准备回程

　　“于了好像不太喜欢你。”丰沛也小小地咬了一口羊肉串，眼神试探性地看了一眼于佑和。
　　“你是看出来的，还是听到过的？”
　　“于了不怎么提自己的家事，女孩子嘛，都有点自己的秘密。”
　　于佑和眉头皱了下，又很快散开，把那串鸡胗放下，拿着酒瓶给自己满上，然后一口喝净，好半天都没说话，一直低着头。
　　丰沛咬了下嘴唇，也放下手里的串，拿起酒瓶举到于佑和面前，“干一个？”
　　“你小子，成年了吗？”于佑和蓦地笑了起来，但他虽然这样说，还是把酒杯放下，举起了酒瓶，和丰沛碰了下，“不能喝，就说，别硬撑。”
　　“年轻，不是事儿！”丰沛用瓶口向于佑和做了个致敬的动作，然后，仰头就灌。
　　“别急，慢慢来，悠着点！”于佑和拉过丰沛端着酒瓶的胳膊，“喝酒讲究的是一个稳，千万别图快，不然，有你受的。”
　　喝了五瓶以后，两个人开始坐在凳子上打嗝，丰沛的手机响了，是催他回家的。于佑和看了眼时间，觉得也是不早了，便伸出手想要拉丰沛起来。
　　丰沛用手在脸上随意地抹了一把，红着脸，笑笑，朝于佑和伸手，两个人的手紧紧握住了很久，于佑和才一个使劲，拽起丰沛。
　　回去的路上，于佑和一直揽着丰沛的肩膀，后来头也跟着轻轻靠到丰沛肩窝，丰沛伸手拉了下自己的书包带，顺便环住于佑和，“于叔叔，你后悔吗？”
　　于佑和低喃，“于了大概一辈子都不想再提起‘爸爸’这两个字了吧！”
　　“不会吧！血浓于水，以后，等她再长大一点，或许你们之间的心结就解开了。”丰沛安慰地拍拍于佑和的背脊，“叔叔，您再等等她。”
　　“本来大人的选择，背负结果的反而是小孩。其实，想想，最对不起的人，应该是孩子。只可惜，没有选择的余地，就算是后悔，我也得硬着头皮走…”于佑和的声音越来越低，以致于丰沛都没怎么听清楚他后面的话，听上去倒是能看出来于佑和的心酸和无奈，大概他也是被人陷害了吧！
　　“您没想过找个机会，和….阿姨一起再平心静气地谈谈？”
　　“她…她…不肯见我，我偷偷去看她，那些过去，我很想抓住，很想很想…..阿雪…”
　　于佑和还在继续碎碎念，鼻音也开始慢慢浮现，丰沛怕他伤心太过，大晚上再跑去找于了，那样他可能也会被拉着去，到时候，怎么解释大概都说不清了，只能想点别的话题，“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于了这个性格像谁啊？”
　　于佑和突然从丰沛肩窝抬起头，更大力地吸吸鼻子，推了下丰沛，眼神睁得大大的，语气委屈地像个小孩子，“像她妈。”
　　丰沛想笑，又觉得这样非常地不合适，只能忍着，“来，于叔叔，边走边说。走啊！”
　　于佑和仿佛突然清醒了一样，挣脱开丰沛想要扶他的手，“你别拉我，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想追于了，三思而后行。”
　　“哎呀，于叔叔，你这话题可扯太远了啊！”丰沛含糊地敷衍道。
　　“你别糊弄我，你那小眼神，和我当时追她妈妈的时候，一模一样，你以为我瞎啊！”
　　“不是，这个问题，我们….”丰沛无奈，想要躲闪到一边去。于佑和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并没有给他退路。
　　“没有下一次，我跟你说，你现在的首要问题是，你的学习成绩，我跟你说，你要是想追，你不能给我太差，你知道吗？好好听着，你小子…”于佑和抓住丰沛的一只耳朵，更加急切地念叨起来。
　　不过，丰沛回忆到这里，被踹门地声音生生给打断了。他皱着眉头从床上爬起来，缓缓朝门边走。
　　老K吃过饭，又和于了讨论了些法律细节，顺带扫荡一盘于了切的果盘，终于满足地拿起自己的外衣，路过丰沛房门，突然心血来潮，抬腿踹门，嘴里不断地念叨，生怕丰沛不知道，“我走了！我要走了！我真的走了，走了！”
　　丰沛拉开门的瞬间，老K飞也一般拉开大门就跑离了事发现场。
　　老K走了以后，整个房子明显就安静了很多，于了收拾起刚刚吃掉的水果盘朝厨房的水池走过去，丰沛跟在她身后走了几步，靠在厨房门框处，斜拉着腿。
　　于了被他看得后背发毛，只能硬着头皮问，“有事？”
　　丰沛清了清嗓子，多少有点谨慎地开口，“嗯，我也回C市过年。可能得初一早上才能到。”
　　“所以呢？”
　　“想让你帮我个忙。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于了拿擦手的毛巾擦了擦，动作很缓慢，她不敢这个时候转身，生怕自己会心软答应什么奇怪的要求，“什么时候说话走委婉路线了，你还是直说吧，你这几次委婉路线走的，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的。”
　　“过年，我答应拎个姑娘回去，但是呢，这事儿吧，黄了。当然呢，我不是让你去假扮我的女朋友，我是呢，想你以朋友的身份去吃顿饭。”
　　“你这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吧？不是女朋友，普通朋友大过年的那么正式的去吃顿饭？”
　　“主要，想让你见见我爷爷。你还记得吧？我爷爷很喜欢你。你不需要见我父母或者其他什么长辈，我爷爷一个人住，过年，大家也是去吃顿饭，不会在哪里待着。爷爷挺想你的，我想着既然遇到你了，找个机会带你去见见他，也是好的。”
　　听到丰爷爷的事，于了有点松动，她停了好一会儿，才开腔，“爷爷他身体还好吗？”
　　丰沛打开于了身侧的冰箱，从里面抽了一瓶矿泉水，拧开，“前年做了个大手术，整个人瘦了很多。”
　　于了的身体微微向反方向退了一下，但语调上还是故作轻松地问，“你想什么时候带我去啊？”
　　丰沛喝下一大口水，看了眼缩起来的于了，有点小小的失望，他很快转身走到开始站在的门框处，主动留给于了一些空间，“初三吧！初三你有什么安排吗？”
　　于了摇摇头，“没，暂时还没。我会空出来的，那一天。”
　　“好。”丰沛没再说什么，又拉开自己的房门，走进去，轻轻关上。
　　于了转身，看了那门一眼，又转过来，又转回去，反复几次，直到自己确定丰沛真的不再出来吓人，才叹了口气。
　　第二天早上，于了起床，刷了一下微博，老K果然按照昨天所说的那样，发布了澄清的微博。大意很明确，一切造谣人员都会被起诉，绝不姑息。
　　她随意扎了下头发便下了阁楼，走到厨房，看到餐桌上不仅留了早饭，还留了个纸条，已经很多年没见过留言条，于了觉得格外新鲜。凑近看了好多遍，除了感叹丰沛作为一个艺人真的有努力练字，还顺带反复确认了丰沛年前都不会在家里出现的事实。她有点小庆幸，又有点小失落。毕竟，人还是群居动物，少个人说话，总归是少了点热乎气。
　　丰沛接下来的几天都要准备彩排的事情，外加录制一些新年短视频，过年期间的节目还有些需要补拍镜头，连带着新年的宣传照也要跟着出一批。于了会在收拾材料，整理行李的时候，用手机和笔电交替播放媒体已经放出的丰沛录制的小视频来看，有时候，越是觉得小的事情，越是容易被忽略，被忽略的东西最容易被有心人利用。这便是那些被REF的狗仔抓住小辫子的明星的原因。
　　于了收拾好行李，把行李箱放在墙边，再走到床边视频播到了丰沛的饭制短片。她找了个舒服的站姿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完了整个视频。
　　这个视频是个十年回顾，从丰沛还是练习生第一次出现在可以被外界观看到的镜头前，一直到丰沛主持跨年晚会。与其说是一个真爱粉的回顾和对外宣传丰沛的剪辑，不如说像是给她的一个机会，一个十年间只是匆匆看过丰沛海报的…..同窗，一个契机去了解她不曾发觉过的他的另一面。
　　就像她第一次见到丰爷爷那天一样。
　　大概是暑假的某一天，她像往常一样去图书馆看书，但是乌云很大，在天上悬了半天多的时间，也没有下雨。于了带着雨伞出的门，可下公交车的时候，把伞落在公交车上了。她想今天先把书还了，改天再来。只不过，她前脚刚离开图书馆没多久，豆大的雨点就开始往地面上砸，她顶着自己的书包跑到了一处屋檐下避雨。
　　她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家小酒馆。她刚在门口站好，五六个带着渔夫帽的老头从店里推门出来，后面两三个人搀扶着一个脸红彤彤、帽子掉到肩膀位置、帽子下面的绳子还挂在他脖子上的老头。
　　于了闪开一些距离让他们站在门口打车，红着脸的老头推了推扶着他的两个老头，样子有些不高兴，“不，我不跟你们走，我孙子一会儿就来。”
　　老头们劝了他半天，还是被他赶走了，于了摇摇头，一看就是个固执的老头，一会儿不知道有没有人来接他回去。
　　老头们一个接一个的走了，有的是孩子来接，有的是打的。这个老头，靠着窗框的墙壁坐下，他起初是眯着眼的，于了不敢靠他太近，缩着身子站在离他半步远的地方，T恤下摆因为风吹雨淋，湿透了小半边，老头咳嗽了几声，张开眼皮朝于了那边看了看，又闭上，“小姑娘，我有那么可怕吗？”
　　于了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旁人，才缓缓朝老头那边转头，指指自己，“我挺…着急回家的。想看看雨什么时候停，您别在意，别在意。”
　　“你这小姑娘，挺会撒谎的。”
　　“老爷爷，我是真的想回家。不过，您才是会撒谎，是不是后悔刚刚没跟大家一起回去了？”
　　“我说了，我孙子一会儿就来，我怎么会撒谎呢？哎呀，不行，我的腿坐麻了，你扶我起来，走几步。”
　　于了不太想上前，老头就开始捂着腿左右摇晃着身体，额头上的汗珠也滴在地板上，于了有些不忍心，特别老头开始曲起腿，朝地板上半躺下。做了很长的一番斗争，她无奈叹了口气，上前扶起了老头。
　　雨依旧很大，一辆车夹着水花在靠近小店的路旁慢慢减速。于了抬头，正好看到身穿运动衣的丰沛从一辆黑色的奥迪的后座上下来，撑着一柄长伞，跨过水坑，走到老头面前，伸出手，“爷爷，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