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资格测试》Aegis

5、寄生者（修）

　　竟然是一群车。

　　两辆军用皮卡，四辆军用越野，前后有武装军人看守。

　　这些庞然大物如蛰伏的恶兽，模糊的轮廓悉数掩藏在夜色下，不清楚总共有多少人。

　　皮卡停稳后，十几位白大褂下了车。

　　不知为何，白大褂们似乎有些不安，一直在交流什么，是领头的军官安抚后，才安静下来进入体育馆的。。

　　待军人们确保白大褂全数进入，越野车上又跳下数十位军人，去搬运皮卡上的包裹。

　　包裹用迷彩布厚厚包裹这，看不清内容。

　　整套流程迅速而安静，等最后一个包裹运进体育馆，皮卡缓缓开去停车场，而四辆越野车停留在了门口，颇有镇守之意。

　　“被军方保护的研究员或者医生……就是说，体育馆可能是临时研究基地？”

　　原容总觉得有些矛盾感：“比体育馆环境好的地方不知有多少，这儿没设备没环境的，为什么选这里？”

　　这个问题，奥德伦特也暂时得不出。

　　“现在来看，这个世界给的最大线索确实是这栋体育馆，我们必须从这里入手。”

　　持械的军人们在体育馆周围巡逻，五个、十个……原容细细记住每一个人的特征，总共是十九人在防守。

　　这个数字并不多。

　　起码，像原容这样未到伪神阶的，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入侵。

　　他终于察觉到矛盾感的来源了：这点兵力防普通人还好，防感染者肯定够呛。

　　但没有人烟，没有生息的死城，有什么可防人的？

　　或者说，他们并不认为有什么可警戒的？

　　一丝灵感闪过，原容思考：“你说，城市里如此‘干净’，会不会是人为的？让人们迁走也好，让剩余感染者自相残杀也好……”

　　“如果感染者拥有自相残杀的倾向，强行封城，就能达到缩减的目的。然后，把筛选后的怪物消灭就可以了。”

　　按照这个思路继续推断，原容发散思维：“隔离感染者以自相残杀这一理论，应该是可行的。”

　　“你看，从记事本我们可以得出，SE-12病毒的疫苗被研发后，剩余幸存者已经开始了世界重建，并重建到了一定规模，从地段好却户数少的新楼盘就可以看出。同时，人口骤减、性别比例失衡，国家因此通过一妻多夫鼓励多生育，故新生儿很多。”

　　“所以，如果在这个节骨眼，SE-3病毒重新爆发……会从什么地方开始呢？”

　　奥德伦特神色一凛：“你是说……婴幼儿！”

　　原容面色阴沉的颔首：“对。能从SE-12时期幸存的人，多已经有了抗体，或没接触过病毒源。SE-3感染的只能是少数的后者，以及，新生的、没经历过SE12时期的婴幼儿。”

　　说得通了。

　　这就是为什么四口之家相册上有血，他们攻击的不是狗怪，而是自家被感染的孩子。

　　留下记事本的妈妈不是不想逃离，而是被自己孩子吞食；二单元没有撤离的一家，估计也是被……

　　“人们再也不敢生孩子，怕亲生的可爱孩子被感染成吞噬自己的怪物。没有了新一代，就算有新一代也不能继续繁殖……恐怕，这才是这个世界毁灭的根源……”

　　奥德伦特敛目思考后，提出了另一个问题：“所以，为什么会突然爆发SE-3？SE12有了疫苗，病毒被控制，按理来说，SE-3是没有孕育的窝巢的。而且还是在和平重建了两三年后才蔓延……”

　　二人交换一个眼神：“我们必须进体育馆查看。”

　　体育馆里的人的成分单一，除了十几位白大褂，便是军人，难以伪装进入。

　　最后，二人决定伪装成普通群众。

　　还未走到门口，警觉的守卫便发现了他们，一声厉喝“站住，举起手来”，并通过联络器迅速通报。

　　原容的声音发颤：“我们，我们就是普通民众，没有被感染！”

　　守卫对视一眼，厉声道：“五区的群众接到通知都撤离了，你们二人怎么来的这儿！”

　　“我们，我们没有撤离，我们当时去外地看亲戚了，回来后怪物已经到处都是了……我们只有两个人，身无长技不敢横闯，幸亏找到了一家储存很多的人家躲藏，才苟活到现在！”

　　奥德伦特也说：“我们是听到体育馆有动静，以为是援军到了，才过来投奔的。”

　　场面僵持着，领头的军官来了。

　　他和围住二人的军人交流了信息，沉下神色：“储备了很多？足够半年的粮食？”

　　原容见有戏，解释道：“虽然我们储备的不够，但初期为了以防万一，我们锁死了单元门，所以外面的怪物进不来。单元里只有一只怪物，我们把它消灭后就安全了。所以我们也从别的住户那里找到不少粮食。后来，怪物们越来越少，我们能出来走动了……”

　　领头沉思一会，像是认可了这个借口。

　　他又打探了一番原容二人的着装，没有血渍，又思维清晰、口齿伶俐的，不像感染者。

　　“你们先进来吧。”

　　“谢谢，谢谢，”原容在眼眶打转的泪水终于掉下来，在他下巴上暧昧的打了个转，“我就知道一定还有希望，国家不会抛弃我们的……”

　　奥德伦特倒是没想到原容还这么会演戏，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他很快收回神色，又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模样，只是看到那滴泪时，心里不知为何颤动了一下。

　　……演技派，以后要小心别被他骗了。奥德伦特想。

　　体育馆如今灯火通明，完全不似二人苏醒时阴森破败。

　　原容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圈：高穹顶，多层看台，和他记住的地图没太大出入。

　　一行睡袋已然铺在了第一层的看台上，像是要久住。

　　内里的军人大约有三十人，正在白大褂的指挥下，仔细的把迷彩包裹搬运到环道内的办公室。多半是研究仪器。

　　注意到原容四处打量的视线，领头人警告式的瞥他一眼：“你们二人的事，我会上报给上面，过几日有人来接应你们。”

　　原容适当吃惊：“等等……你们不是要来驻守这里吗？”

　　他的声音不小不大，刚好让周围的军人都听见，投来视线。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原容紧张的摆手：“抱歉，我不是指责你们，只是太久没人来了，我已经我们被遗忘了，所以……”

　　领头人缓和了视线，安慰他：“小同志，我明白你的感受。但我们这一行有要务在身，没法分心保护你俩，把你们送到安全区是最好的选择。”

　　原容不住点头：“我明白了，谢谢您！那个……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我姓肖，喊我肖队就行。”

　　原容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我是林立，这位是我朋友高帝安。”

　　突然被改名的奥德伦特扯扯嘴角：“你好。”

　　肖队约莫四十出头，虽眼角已多皱纹，但腰杆挺直，身形高大，全无中年人的老态，且在和人对话交流时迅速不着痕迹的打量人，像是长久以来保持的习惯。

　　想必来这座死城突然出任务，应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打探到了情报，原容便以回家收拾行李为借口出门，等走出一个街区，注意到身后无人跟踪，他才询问奥德伦特：“你怎么看？”

　　“他们不会待过几个月。”

　　那些睡袋是简便单薄的款式，最多撑到11月。

　　军人还好，原容不觉得细皮嫩肉的研究员能在睡袋里睡到寒冬。

　　大老远跑到死城“五区”搞科研的目的，原容还是想不明白。

　　不敢拖延太久引起怀疑，二人迅速收拾在小区搜到的压缩饼干、饮用水之类。他俩不吃，但是人类吃。在末世，食物和水是最能拉近人关系的东西。

　　发愁怎么搬运时，只见奥德伦特把一箱水扔进了突然出现的虚空。

　　随身携带空间……原容挑眉，这奥德伦特还真是深藏不漏，不知道这位“盟友”还藏了多少底牌不为人知。

　　对上原容意味不明的目光，奥德伦特愣了一下，难道他做得不对吗？

　　看到奥德伦特有些不解的黑眸，原容莫名的想到了大型犬。

　　这个荒谬的修辞按在死神身上，原容忍不住笑出声：“你能力比起我来太方便了，还能储存东西。”

　　奥德伦特摇头：“你成神后就会用了。”

　　果然，看到幸存者“投诚”的压缩饼干和饮用水，肖队眼角隐约出现了笑纹。

　　他没有表现得很明显，只是表示了感谢，并说食物和水会按天分给他们。

　　原容给自己的设定是胆小脆弱、心思单纯的少年，一会儿就厚脸皮的和守在门口的军人打好了关系。

　　从他们口中得知，他们是来自二区的国家安全委直属特种军队。

　　末日后，支离破碎的城市行政区难以管理，便按照大区划分了二十三个区。

　　这一片的沿海城市都隶属“五区”，SE-3爆发后，五区被要求撤离到内陆的八区到十三区。

　　而二区和一区则是国家政要，军方重头，研究机关驻扎的中心区。

　　首都和行省……吗。

　　听自称姓李的娃娃脸军人说，外面的日子都不好过。说今年寒潮来的太快，秋季收成不好，SE-3爆发后更是突然削减了不少劳动力，这个寒冬估计难过了。

　　“其他区呢？”原容抿嘴，“我好多朋友在我们之前走了，也联络不上了，十一区怎样啊？”

　　“你放心，”娃娃脸安慰他，“十一区位置好着呢，那一片是最早建的集中所，设施和防护都完善。”

　　“那，我们会被送到几区啊？”

　　娃娃脸和他的铁板脸同伴对视一眼，不知为何，言辞含糊起来：“我们不太清楚这个，估计也是十一区吧。你们沿海的四区五区都去了十一区。”

　　沿海区向内陆区撤离？三个区合并为一个区？人口削减了三分之一？

　　原容心思一动，问道：“我有亲戚在十二区，我能不能申请去十二区啊？”

　　娃娃脸一瞬变了脸色。

　　但很快，他又缓和过来安慰他：“这个我真的不清楚。你要不试试向肖队申请下？不过我觉得悬。十二区都是六区七区去的，上头管的挺严的。”

　　原容谢过他，又问：“我这个哥们你也看到了，是外国人，现在还能从海上走吗？”

　　铁板脸小齐摇头：“你在说什么梦话，海岸线不是早就封锁了吗。现在谁还敢靠近海边儿啊？”

　　原容一怔：海洋！他怎么没想到！

　　要论生物数量，海洋自然称第一。

　　如果海洋生物也被感染，就算放任不管任其自相残杀，也不是短时间能肃清的……

　　原容还有个不祥的想法，声音颤抖起来：“就是说，SE-3会在水中传播咯？”

　　娃娃脸示意他嘘声：“目前研究所说未定论，我看来啊，八九不离十。”

　　一直在听的最高个，约有两米多的肌肉壮汉，老韩出声了：“别妄加揣测，水里能传播我们还能逃脱？”

　　娃娃脸不服气：“那你说，为什么SE-3爆发后，咱们饮用水全来着封装矿泉水，洗衣都要用沸水？本来资源就少，现在水都按滴喝。”

　　老韩斜了一眼原容，示意娃娃脸闭嘴，娃娃脸也意识到什么不说话了，只是还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原容知趣的谢过，拉着奥德伦特假装去厕所：“如果海洋生物全部感染，该怎么办？”

　　人不能海洋出行，不能从海洋获取资源，差不多是一击重伤。

　　“他们大概率是来探究SE-3的海水传播问题的。连护送军人都在怀疑流言真假，研究所必须到海边实地考察，无论好坏给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不然难服民心。”

　　原容还是觉得这个解释很奇怪：“但是，海洋被污染了，人类完全可以仅在内陆生活啊，不至于灭绝吧？”

　　奥德伦特望向他因运动微乱了的短发，抑制住伸手揉一下的冲动：“我推测变故在这次考察。这也是我们苏醒在体育馆的原因。”

　　第二日清晨，奥德伦特推了推在睡袋缩成一团，只露出半张小脸的原容：“起床了。”

　　原容是个嗜睡的，白皙的脸颊睡的泛红：“别吵……”

　　奥德伦特有些无奈：“他们要出发了。”

　　原容一瞬间睡意全无。他猛地坐起身子，用清水洗把脸，又将其蒸发：“咱们怎么混进去？”

　　在白大褂指挥下，特种兵从环形办公室里搬出各类仪器，多用木箱装着，没了昨日迷彩布。

　　军用皮卡在门口等着，粗略看过去有十人左右在车厢接应木箱。

　　“他们留了少部分人在这里。肯定有研究员和仪器留守。”

　　“你想从研究员下手？”

　　“他们能来海边考察，应该有了部分确凿的数据。”

　　奥德伦特斟酌开口：“在海里，你的神力如何？”

　　“这个你放心，”原容微笑，“一切含水物体，我都可以操控。含水分比例越高，阻碍越少，操纵约自由。比如普通人血液，我可以将其逆转。”

　　“那还真是不能得罪你，”奥德伦特打趣，“咱们从海上走如何？”

　　“正有此意。”

　　海上的情形，比想象中还糟。

　　满眼望去，整个海岸线密密麻麻铺满了高度腐败的残骸，以及海浪温柔冲刷下不时露出的白骨。

　　这样反生物本能的地狱之景触目惊心，隔着几十米远，就有尸臭伴着海水腥气扑面而来，让原容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二人心情复杂的眺望远方看似平静的海平面，一如既往蔚蓝波涛下，估计是数亿千万计的死尸。

　　“真的下海吗……”原容抽抽鼻子，苦笑道，“隔老远我都嫌臭了衣服。”

　　说着，他凝出一个水罩包裹住二人，心理上安慰自己。

　　“那，你在岸上等我，我去。”

　　“可别，”原容撇撇嘴，“你又不能控水，最后还要麻烦我远程操控。”

　　真娇气，奥德伦特深了眸子，看前面还在抱怨的原容，看他露出的一小截白净的脖颈。不知道是怎么平安活到现在的。

　　等二人在海水中藏匿好身影，就听皮卡包裹了履带的轮子，碾压碎骨骸的声音传来。

　　皮卡停定，特种兵将木箱包裹的仪器取出，并将皮卡深处的小型潜水艇取出，待白大褂进去，留守两人在岸边，下了水。

　　震惊水中二人的景象发生了，潜水艇很快又浮了上来，舱门开启，出来一个浑身浴血的男人。

　　正是大高个韩至一。

　　只见他像是喝醉酒般，四肢极不协调，摇摇晃晃的上了岸。

　　脑袋如断了脖颈般抽搐的晃动着，下一秒，张开了二人那日见过的，婴怪嘴里尖牙外长的口器。

　　布满脓包状吸盘的黑色高度腐烂的舌头像是有意识般，高高抬起，刹那间击杀了岸边震惊的两位特种兵。

　　他竟然……是感染者。

　　他这副模样，想必潜艇里的人已经遇难了。

　　见韩至一摇晃着脑袋准备原路返回，原容按捺不住要出去剿灭，却被奥德伦特按住了手腕。

　　他沉声说：“你仔细观察。”

　　原容便冷静下来望去，那怪舌像环视四周般随着韩至一摇晃的身子转了一圈，竟缩了回去。

　　待怪舌完全隐藏进口器，韩至一抽搐的全身平静了下来。

　　像一个正常人一般，完全看不出端倪了。

　　原容震惊：“他被寄生了？难道SE-3已经能操控正常人了？”

　　“不，”奥德伦特纠正他，“是已经能伪装成正常人了。”

　　那是韩至一，也不是了。

　　他的脑子，全身结构，已经是高度伪装成人的感染者了。

　　却见韩至一站起身后，丝毫不诧异自己全身的血液。但估计意识到全身血液的他回体育馆会暴露，竟双腿一跳，从邻近高地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