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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云遮月影迷人眼 玉碎只为两难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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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卷残叶起,萧萧彻骨寒。
虽然时近盛夏,但是今晚凤首山的温度却是一反常态的寒冷。
明月站在锦衣卫前方,看着死士头领,问:“杨涵在哪?”她的语气就像这骤变了的天气一样,冷得很。
死士头领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面巾下看不清的嘴角微微上扬。“副长史,请恕属下不能相告。”
“我以副长史的身份命令你,告诉我,杨涵在哪!”
死士头领不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弯刀。
空气中弥漫的弟兄们和敌人的血腥味道持续刺激着江源的神经。他红着眼睛盯着明月,说:“既然你已经没有用处了,那么……”他一把将人推了出去,推进了锦衣卫的包围圈内,与死士们一处。
明月低低惊呼一声,看看站稳了脚步才没至于狼狈的摔在那死人坑里。
“月儿!”付长言的胸口隐隐作痛,现在身上的外伤已然算不得什么了。
江源右臂一伸,拦住要冲出去的付长言,左手一抬,那些泛着寒光的箭矢便要发射。随着他左手向前的挥动,破空声起,数百支利箭像雨点一般朝着包围圈内落了下来。
付长言脸色煞白,不知哪来的力气,抽出绣春刀就冲了进去,为明月挡下所有的箭矢。
“长言(大人)!”江源与柳轻烟一同惊呼。
死士们的哀嚎声不绝于耳,包围圈内站着的人越来越少。箭矢的数量也逐渐减少。明月靠在付长言身后,左躲右闪地避着飞来的箭矢,猛然间瞥过一眼,锦衣卫中的那个眼神,好熟悉,到底是谁?一瞬间,那个身影闯进了她的脑海,是他!除了长言和自己之外,只有他知道!明月眼看着那人搭弓射箭,箭头蓝光闪闪分明是淬了毒。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破空声响,直击付长言要害。
噗!利器入肉的声音放慢了动作,静止了时间。明月很明显的感觉到心脏很痛,痛彻心扉的痛。长言,你为什么哭了?你也能感受到我的痛吗?
“月儿!”付长言抱着明月渐渐冰冷的身体瘫坐在地上,猛然间抬头对上了那个一闪即逝的隐藏在锦衣卫中带有挑衅意味的眼神。“江源!是他!他就是杨涵!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江源回过神,心生的歉意与内疚被追捕杨涵的责任所取代,听见付长言熟悉的指令,立刻带人前去追捕。柳轻烟别有深意的看了明月一眼随即便跟上江源前去追捕。那一眼包含的太多,太复杂。对不起,但我不后悔。
死士全军覆灭,横七竖八的散落一地。云开雾散,月光柔柔的倾泻而下,让明月惨白的脸上多了些光华。
“长言……”
“月儿,你别说话,我……我带你去找军医,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付长言小心翼翼的捂住明月心口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生怕碰到箭头弄疼了她。
明月的嘴角不住地涌出鲜血,却仍然笑笑,说:“没用的,箭头有毒……我撑不了多久……我……”她张开手,是那块腰牌。“除了你我……义父……知道我的名字……我不是反贼……”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反贼,都怪我,都怪我没能保护好你……”付长言紧紧地抱住明月,眼泪夺眶而出,染湿了她的脸颊。
“不,不怪任何人,可能这就是我们的命吧。你不要责怪自己,也不要迁怒于江源和其他人,好不好?”明月的声音低了许多,但在这静谧的夜晚仍旧是格外的清晰,
“好,好……我都答应你。”付长言哽咽道。
“长言,男儿有泪不轻弹,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好……”付长言抹去眼泪,艰难的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真丑……”明月不满的嘀咕,眼角却是一片湿润,“今晚的月亮真漂亮……长言,再给我唱一次童谣哄我睡着吧,就像小时候那样……我真的好累……”
“好,就像小时候那样……”付长言哽咽着应下了,泣不成声的曲调从他的口中断断续续的吐出——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断断续续不成章的歌谣低缓地在空中飘荡,风停了,似乎也被这语调幽咽的歌声吸引。明月眯上了眼睛,心满意足的笑了,原来从那时候起,你就已经爱上我了,现在知道还不……晚。
夜深了,她的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轻轻的滑落在身旁。
付长言哽咽了一下,环抱着明月的手臂又紧了紧,继续,颤抖的唱:“……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啊!!!”夜曲罢,一腔愤懑响彻山林。
嘭!不远处山林里传来了火铳的声音。看来江源他们得手了。
……
熊熊烈火燃尽了明月的尸身。昨天还那么生龙活虎的一个人,如今却只剩下了这么一捧。
付长言整日待在书房里,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轻烟端着鸡汤走进书房,将一碗冒着热气的鸡汤放在付长言旁边,柔声细语道:“大人,您都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多少吃一点吧。”
付长言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显然是好几天没合眼了。
柳轻烟见他不说话,只好继续说:“我……已经把这次的资料整理完毕,我们不日即可动身回京向陛下复命。”
“你为什么要告诉她我们那晚的围剿行动。”付长言静默了许久才问出了这么一句话,可是仍旧看着书案上的花纹,没有动作。
“大人,我……”柳轻烟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
“那晚的计划只有三个人知道,你不要告诉我与你无关。”付长言的语调低缓沉稳,目光却变得犀利,让柳轻烟身体一震,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正当她不知该作何解释的时候,门开了,江源走了进来。他的脸色也不好看。进来后一下子跪在付长言面前,吓了两人一跳。
“长言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太着急找到江源,都是我害了明姑娘!你打我吧,要不你杀了我吧,只要能弥补我的过错,你怎样都行!”江源声泪俱下,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的绣春刀上沾了一个无辜女子的鲜血,偏偏这女子还是自己好兄弟的女人。
……不,不怪任何人,可能这就是我们的命吧。你不要责怪自己,也不要迁怒于江源和其他人,好不好?……
付长言闭上眼睛,无力的靠在雕花椅背上,明月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萦绕。一滴泪水从他眼角流下,再睁眼,他缓缓伸手,伸向那碗有些凉了的鸡汤,在柳轻烟和江源的紧张的注视下,将鸡汤喝得一滴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