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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留魂灯(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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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风徐来,泛起阵阵凉意。
朝兮发现流楽对偃修表现出很大的兴趣,当然这从她一直目不转睛的望着偃修就能观之。
“他怎么了,这么吸引你的目光。”朝兮不由的询问道。
视线聚集在流楽身上,流楽不在意的笑笑:“魂体凝实,当世不多见,与我修的一脉,想来太真上神又有的忙了。”
朝兮的关注点却是清奇,她说:“那与别的人类相比,是不是他更好吃。”
流楽点头:“在人类中他是首选。”
“看来要兵分两路行事了。”暮言道:“这不是巴蛇弦廷的手法,他生性残暴,喜吃人,但因为蛇的习性皆是活吞,吐出来的都是白骨一堆。”
说到这,暮言顿了顿,侧头看向东海四公主重水才继续道:“四公主,想来抓捕巴蛇弦廷一事还需要你多费力了,赤水一带我会下派巡查令,恕我不能亲自继续追查了。”
“暮言星君客气了,巍央湖湖主被杀本就是我们东海的事务,麻烦你这么久我本就十分过意不去,我会去往就近的湖泊再巡查看看,想来应是可以再巡查到行踪。”重水缓缓的回道。
暮言拜别:“那么先就此别过,四公主多保重。”
重水:“...嗯,暮言星君若有空,东海随时欢迎星君前去。”
暮言:“客气了。”
可惜暮言未料到,暗沉的夜色下,花船的灯笼随风摇动,一条青龙以着极快的速度飞向了云霄之时,还不忘留下:“这是重水的肺腑之言,东海的大门随时为星君而开。”在半空中回荡。
暮言:“......。”
朝兮轻抚下被风吹起的发,等风消平定后冲着暮言淡笑:“剑主真的是好艳福,不过是一场办案就俘获了佳人心。”
暮言:“...没有的事,你不要瞎猜。”
两人四目相对,而有时候一些事情没有第一时间的否决就是个错,朝兮一直压着的恼意又浮现到了心头,但她的声音却是比平常又柔和了几分,这是她的小毛病,越生气声音越轻柔:“不要嘴硬了,看来九华山要有女主人了,还真是值得庆贺啊。”
“你不要再瞎说了,九华山就那么大点地方,住咱俩只是正好,再填都是挤的。”暮言这次很快的反应过来,脸上挂着清隽包容的笑连忙强调道。
朝兮灼燃的凝视着暮言好一会:“好吧。”然后她身体临近暮言,最终决定先这样,有些账等两人独处再算吧,于是便道:“我想吃烧鸡了,等会去和我买。”
流楽:“......。”她就纳闷了,千年间秀恩爱秀的飞起,他俩为啥还没在一起,全程对话都要腻歪死了,这还需要牵线搭桥吗,明明就差层窗户纸了,到底在矫情什么。
当然,这话流楽肯定是有对朝兮讲过的,只是朝兮的回答她至今还是未弄明白。
只记得那日池塘内水波涟漪,微风吹拂林中青草的气息淡化了血腥味,朝兮摇摇头回她:“你不懂,即便我们相拥着彼此,哪怕明明距离不差分毫,却还是觉得有一条深暗的鸿沟隔阂在两边,让所有的暧昧和试探都是矛盾的亲密。”
这回答太婉转难解,流楽当时就是完全有听没有懂,不过那时心里还天真的暗想身为红娘的她过了百年肯定能懂了,哪成想到了时至今日还是不懂。
思绪到这,她不由的愤愤,这真是红娘的奇耻大辱。
不过用力的扇了几下纨扇后,她飞到了半空中,还是解风情的冲着朝兮眨眼:“行了,你俩继续腻歪吧,我先回安悦客栈了,就不讨嫌了。”这话说完,她就百里冲刺一般的飞走了。
流楽的离去带起了一股风,吹起了朝兮发后长长的红色丝带,暮言抚下,月色下的他清润如玉,俊美非凡,如墨的眸底灿若星辰,静谧的平静下是猜不透的波涛汹涌,朝兮一瞬就被迷了眼,回过神来立刻侧头,掩眸。
暮言不明寻问:“怎么了。”
朝兮冷淡的回:“没什么。”只是刹那间以为你爱我罢了。
而后一如既往,没说出口的话绕在朝兮的心门口,又慢慢的消散在她的心间。
暮言一听却是赶紧收回手,微低下身子看朝兮冷淡下来的眉眼:“可还是生气。”
朝兮淡淡的抬眸看了他一眼,口是心非:“...不气。”
“......。”暮言瞬时心领神会,不气就不会是这个态度了,他尝试解释:“本来亲宴结束后,我就立马往九华山回了,谁知巴蛇逃窜到平遥城,你也知平遥城是我管辖的地界,是无法坐视不管。”
边说着他还扶住右手的胳膊,微蹙着眉道:“嗯,这手臂还负了点伤。”
而这话一出,朝兮直接慌了,她看向暮言急切道:“负伤,你伤哪里了。”
暮言伸出右胳膊,灵活的动动敲了敲手肘,然后大言不惭说:“就这,拧了一下。”
朝兮:“......。”
片刻后,朝兮在暮言右手肘上拧了几下,顿时心情舒爽了,她伸了伸腰:“走吧,去吃烧鸡。”
“好。”右手肘疼的暮言回。
而后两个人继续隐着身形控制着结界,一步一步的离开了湖岸边。
随后两人来到了夜市中的人群里,施法让面容在人类看来普通的过眼即忘后,买了烧鸡、糕点和才刚看见小孩子吃的棉花糖,一路悠闲的走到了放孔明灯的空地,寻了个幽静的地方幻化出纱布铺好后席地而坐。
而因这一时平静下来,朝兮后知后觉的想起她答应了流楽一起陪她去西隅阳泉,此次先来平遥城寻暮言,也有着要拐着暮言一起去西隅阳泉的想法。
流楽当时的原话是,暮言星君虽说武力值不行,但足智多谋深谋远虑,有他在,想来解乱世怨侣肯定是手到擒来。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快,朝兮扶额:“明日一早流楽就要离开出发去西隅阳泉了,我们是不是不能和她一起去了。”
暮言疑惑:“西隅阳泉。”
“嗯,苏萨的圣女谷澜和赤水皇五子齐昀,俩人是乱世怨侣,我答应了流楽协助她去解这俩人糟心的姻缘线。”
“哦。”暮言用手抹掉朝兮嘴边的糕点碎渣,温润的道:“那我们赶紧把命案办完吧。”
朝兮点头:“希望进展顺利吧。”
而后两人放了孔明灯,又去湖边放了花灯,走走逛逛的亥时左右才回了安悦客栈。
回了客栈内后,朝兮与流楽也无过多交谈,天色已晚他们也就随着人类的作息回了各自的屋内。
当然暮言直接随着朝兮回了她的屋内。
如此一夜无梦,二日清晨,安悦客栈的包间内。
朝兮点了满桌的美味佳肴,吃吃喝喝不住嘴,暮言坐在她对面,手执杯中酒,却并未喝几口。
流楽则是姗姗来迟,然后吃跑喝足后与他们俩人告了别,腾空而起一跃飞向天际去了西隅阳泉。
挥别流楽,朝兮和暮言再次来到了巍央湖湖岸边。
此时的巍央湖水天一色,湖中深处若影若现的芦苇一片荡漾,几个去打鱼的渔夫划着船慢慢的向湖中深处划出,消失在视野范围内。
朝兮和暮言入了巍央湖内,湖底巡查了一番,并未找到破案的任何线索,也未曾发现巴蛇的踪迹。
等再次浮出水面,日头已经高照,午后时分炎热灼目。
此时昨日朝兮在湖岸边曾见过的偃修正站在一艘船上,随行跟着四个官差,还有两个渔夫,正要行船。
朝兮眺看:“他们是有什么线索了吗。”
“我们跟上去瞧瞧吧。”暮言说完,就手握着朝兮的手两人隐着身形上了那艘船。
水波依依,船缓缓的行驶着往湖中深处行去,穿过一大片芦苇后,又七拐八拐的穿过荷花潭,然后停在了水岸边上,上岸后往山中走去,林中深处那里竟然建有一个木屋。
官差敲了敲门,不见屋内有人作答,便推门而入,进屋后仔细的查看了一下还是未发现人迹,便动手搜查起来。
不一会从一个木盒中找出来好些金银首饰,还有一盏上半部发着莹黄色,下半部刻着暗纹的红色花灯,在灯底部还挂着半长的红色流苏。
暮言进屋后第一眼便瞧见了这盏灯,这灯通体发着莹光,分明乃是阴界的宝物留魂灯,一盏不应该在凡界亮起的灯。
“这是何物。”
朝兮见暮言望着那盏灯,她也就跟着上眼瞧了瞧,但她对法器向来知之甚少,也看不出什么,只是觉得这灯的气息很合她的意,便看向暮言问道。
“留魂灯,虽然名字只取了留魂二字,但也可以灭魂,可将魂魄强离于六道之外,使其脱轮回,破天理道法之外。
众所周知,天道苍苍做不得假,寥寥天地改不了命,那便是神、魔、妖都无法更改的法则,享与天同寿,悟造化自然,只要化丹超脱轮回,死后便只能尘归尘土归土,消散于六界四海八荒。
而人类因为自有一套法道,他们死后入轮回,三生石会记下前世今生,十殿会判定功过。
如此因果循环,便是这世间的好事,总不能全占了。
但这盏灯,可以强留下魂飞魄散的神、魔、妖,也可以让人类就此脱轮回。”
暮言的解释却让朝兮困惑了:“这么厉害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间小小的木屋中出现。”
暮言却是颇为感叹:“数千年前我一直在寻此物,却怎么也遍寻不到,如今它自己倒是冒出来了,还真是造化弄人呢。”
“你闲来无事寻它干什么。”朝兮不觉得是自己敏感了,暮言不会无缘无故的寻一样东西。
“收藏,我就是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暮言清隽的面容上挂着温煦的笑容,一脸兴致盎然的望着留魂灯道。
“哦,那变个法术直接换包调走啊。”朝兮的脑筋转的也快,反正这东西属于阴器,留在人界也没好处,还不如让他们收了呢。
朝兮当即就要施展法术掉包,可朝兮的术法还未落到留魂灯上,就见一人影冲了过来,留魂灯被那个人影一把抱入了怀中。
那是一个妙龄少女,她一脸惊慌的抱着留魂灯望着屋内的偃修和官差们,一步步的后退至屋角。
这时其中一个渔夫突然喊道:“就是她,官差大人,我最后一次见到钱石就是他和这个姑娘在巍央湖中划船,我们两艘船临近了,我还去打了声招呼,当时我见这姑娘长得好看,还多看了好几眼,不会认错的。”
偃修对渔夫点了点头,而后看向惊慌失措的少女:“姑娘莫慌,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询问一下你,你是否认识绸缎铺家的吴通,典当铺家的钱石,以打鱼为生的渔夫杜祥。”
少女紧紧的抱着留魂灯微低着头并不回话。
其中一个官差见状直接呵斥道:“司寇大人问你话呢,还不快些回答。”
少女明显的被吓得一哆嗦,偃修摆了下手:“退下。”
“姑娘莫要害怕,只是几个问题罢了,才刚这位渔夫说看到你与钱石在巍央湖中划船,请问可有此事。”
这次少女抿着唇缓缓的摇了摇头。
“是不认识吗。”
少女这次点了点头。
偃修走至木盒前,从中拿起一个簪子,少年模样风骨初成,风度翩翩里含着藏不住的意气风发:“你在撒谎,这物件乃是钱石从钱家当铺中拿出的,他与当铺中的伙计说过,是要送给心爱的姑娘,而从这簪子就可以很明确的表示你分明认识钱石,却又撒谎说不识,你在隐瞒什么。”
“哦,帅哦。”隐着身形罩着结界看戏的朝兮打趣道。
朝兮以往长待九华山不出,趣事接触的更是少之又少,一些故事杂书和天机馆出八卦这两个渠道听听看看的,着实没有什么参与感和共鸣感,所以看偃修审问少女不由的觉得倍感有趣。
可朝兮一时之间兴致颇高的专注的望着少女和偃修,也就未发现自己这话一出,身侧的暮言瞳色有些暗沉了下来,桃花眼一改平和变的冷冽带有攻击力。
审问还在继续,少女却不是很配合,她这次连点头摇头都没有,只是抱着留魂灯不发一言。
少女不合作,话也相当于白问。
这时暮言道:“施个吐真言吧。”
朝兮:“也好。”
而后暮言直接往少女身上扔了吐真言的法咒,这法术神、妖、魔皆不惧,但心灵薄弱的人类一旦被施法便会有问必答,并且说的还都是真话。
这次偃修拿起一件衣服,再问道:“吴通在绸缎铺做了三套女装,用的料子都是上好的丝绸,而吴家绸缎铺出来的衣服裁剪成型后都会在内里暗绣百合花型标志。”
偃修把衣角内里翻开,赫然见到一朵绣着小小的百合花:“当然,你也可以说你是从铺子中买的,不过绸缎铺的伙计对吴通拿走了那三件衣服是印象深刻的,还把衣服成型后做了的画呈上了衙门,我有看过,这件衣服便是其中一件。”
“姑娘,看来你与吴通也相识吧。”
少女这次终于开了口,她回道:“是的,你说的那三个人我都认识,而且我不光认识,我还亲手杀了他们,把心脏活剥出,抛尸巍央湖中。”
屋内一时之间寂静了下来,因这少女突如其来的认罪。
“我当然要杀了他们,他们恶心罪恶,是肮脏秽气的一团渣滓。”少女慢声细语的说着,嘴角还微微勾起,笑容莫名的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我没有做错,他们不配活着。”
偃修面色沉了下来,他虽然奇怪于少女突如其来的坦白,但还是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们。”
少女有问必答:“颜颜饿了啊,吃了他们颜颜才不会痛。”
“谁是颜颜。”
“住在花灯里的仙女。”少女爱惜的抚摸着留魂灯,整个人一改才刚惊慌失措的样子,平和淡然的说,末了还甜甜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