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隔重城》北海十三少

3、第 3 章

　　楚霖淞其实没有把那个孩子的话放在心上，他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又怎么可能，拿什么来保护他呢，当然不可能。
　　泡了半个时辰的澡才总算认为自己洗干净了，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让小厨房端了一碗挂面汤回到房里，那个孩子竟然还没睡，“怎么还不睡？”
　　“…”顾寰溪没有说话，他站在那里站得很直，灯光映的眼睛五黑的亮。
　　楚霖淞忽然觉得心里一紧，这个孩子对于报恩的想法似乎是到了一种执念，他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发，“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再来保护我吧，好吗？”
　　他很少柔声的对谁说着话，可是此刻对于顾寰溪，他没办法去让自己的声音惊吓他，他好像是一只雀鸟，扑棱着翅膀，黑亮着眼睛，带着一点防备还有他说的报恩，好像一吓就跑了。
　　“我会尽快长大的。”顾寰溪说的很认真，“父母说，人要知恩图报。”
　　楚霖淞拍了拍椅子让他坐过来，推过那碗鸡蛋挂面汤，“要长大的话，就要多吃一点，多吃一点，就能很快长高了。”
　　“真的吗？”顾寰溪半信半疑的拿起筷子盯着那碗黄橙橙的面汤，是有些饿了。
　　“真的。”楚霖淞靠这椅背，他用修剪的十分整齐的指甲点了一根雪茄。
　　昏黄的灯光，他在一旁吞云吐雾，他低着头专心的吃那碗面汤，楚霖淞忽然心底一暖，也许有这样一个小孩儿在也不错。他让楚霖淞相信，这个漆黑的世界还有一片光亮。
　　他从不同人同塌而眠，这个他的洁癖有关系，他过分的洁癖让他痛苦而纠结，比如不得不握手，不得不拥抱，现在他或许不得不收留这个小孩儿在自己的房间，顾寰溪穿着大了好几号的睡衣站在屋子的地板上，“我睡地上也可以。”
　　“睡床上吧，你也不占什么地方。”楚霖淞收拾了两床被子，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亏待了他，而同样他自己也不想睡地板，那不如就这样吧，“你睡里面，我睡外面。”
　　他还是在他和他之间放了一床被子隔开，他着实不能立刻接受这种同塌而眠的现状，“你别误会，我是不太适应…”
　　“没事。”顾寰溪乖乖的爬到床里的一个角，尽可能的贴着墙离他远一些，他善解人意的有些过了头。
　　楚霖淞反而不好说什么，他躺在外面，两个人之间足够再睡下一个人，那是他和他的距离，一个人的距离。
　　那一夜相安无事，第二天楚霖淞依然游走于各大帮派之间，依然游走于各路男人女人之间，顾寰溪依然等他，等他的时候，他就站在那里，有时候穿着鞋，有时候光着脚，但是他就在那等。
　　楚霖淞承认，他开始习惯于他一日复一日的等他，虽然他不懂顾寰溪为什么这么执着，不过他觉得他很美好，他很纯净，而他楚霖淞喜欢干净的东西或者，人，那天晚上，他照旧和他一起吃挂面汤，楚霖淞打量着顾寰溪，“和我回楚家怎么样？”
　　“那是什么地方？”顾寰溪吃着面，吃的很专注也很认真。
　　“是…我的家。”楚霖淞点了一根雪茄，他看到顾寰溪稚嫩的侧脸，他想，他配的上楚家。
　　顾寰溪放下手里得筷子，他想了想，“回你的家还能和你在一起吗？”
　　“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楚霖淞有点好笑。
　　“说好的，我要保护你。”顾寰溪用手擦了擦嘴巴，说的认真又仔细。
　　保护…又从他口中听到这个词，他的确依旧不相信，这世上哪有什么保护不保护呢，这孩子过分的天真了，但他还是说，“可以，回楚家和你保护我，不冲突。”
　　顾寰溪笑了，他点点头说，“那好，你说回家就回家。”
　　回楚家那天程洵还送了顾寰溪一块牛奶糖，他说，怕孩子晕车，有块糖吃可以防晕车。
　　其实这几天以来大家都很喜欢他，他的兄弟们喜欢他，黑白双龙也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孩子，他一个人承包了楚霖淞替换下来的衣服，他一个人在溪水前或者水池前捶衣服，常常手冻得通红，可是楚霖淞还是觉得这个孩子天真的过分了，这世上，谁能陪着陪一辈子呢？这世上也没有谁能保护谁一辈子。但是，楚霖淞欣赏他的纯净。
　　那天天气特别好，天蓝的几乎没有几块云彩，就像是一块湛蓝的玻璃，楚霖淞带着他回了楚家，巧的是大哥和二哥也在。
　　楚霖淞领着他喊人，他说，这是我大哥，楚霖飞，这是二哥楚霖阔。
　　顾寰溪一一的鞠躬，他把腰弯成九十度，很乖的跟着他喊人。楚霖淞领着他坐在沙发上，“大姐呢？”
　　“楼上。”楚霖飞指了指楼梯，又看了一眼顾寰溪，“这孩子哪来的？”
　　楚霖淞倚在沙发里，他摆了摆手，“等大姐来了再说，不过大哥和二哥坐到一起倒是罕见，难道中统和军统合并了？”
　　“放肆！”楚霖飞拍了一下桌子，“你再胡说八道当心我抽你！”
　　楚霖阔倒是不在意的摸了摸手指，“大哥，三弟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你们中统再没点什么作为，估计，就真要被我们军统吞了吧。”
　　火药气息浓重，中统和军统的水火不容是个人都知道，偏偏楚家一个人在军统一个在中统，两个人平时不回家，一回家要不就是互相刺探情报下绊子就是冷言冷语针锋相对。
　　“你们俩再闹就出去闹！在家里使什么本事！”楚霖婧从楼梯上走下来，楚霖镜是个温婉的女人，为了几个弟弟们，她坚持不出嫁守着这个楚家，此刻她穿了一件浅蓝色的旗袍，微微皱着眉头。
　　大姐一说话，几个人都不吭声了，楚霖婧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孩子，“寒翊，怎么回事？”
　　楚霖淞，字寒翊。能这么喊他的除了家人也没别人了，他几乎从不露表字，好兄弟知道他的表字也不会这样喊他，而其他人，在他们眼里，楚霖淞无表字。因为当他们问起来的时候，他总是微笑着说，抱歉，无字。
　　所以顾寰溪一开始并不知道寒翊也是他，直到他站起来说话，“哦，这是一户人家的孤儿，父母卷进帮派斗争，死了。”
　　“孤儿？”楚霖镜仔细的打量着顾寰溪，瘦弱，有点苍白和营养不良，身上的衣服明显大了好几号，只是眼睛非常的澄澈，一眼见底，“倒是个好孩子，可惜了。”
　　楚霖淞趁机把顾寰溪往前一推，“我的意思是，我们楚家也可以收留他。”
　　“多大了？”楚霖飞合上报纸，打量着那个孩子，“干不干净？”
　　楚霖阔倒是慢悠悠的走到顾寰溪面前，打眼一看就笑了，“大哥，你太紧张了，就是一个小孩儿，看眼睛就知道是张白纸。”
　　“我是以防万一，现在这情形，寒翊你也知道。”楚霖飞也有点愧疚，他摘下眼镜擦了擦眼镜，“你若是觉得行，养在我们家也可以，左右不过是一个孩子，眼下时局动荡的厉害，你说呢，大姐？”
　　楚霖淞没说话，他按着顾寰溪的肩膀等着楚霖婧得决定。
　　楚霖婧叹了口气，她蹲下来摸了摸顾寰溪的小脸，“是啊，时局动荡。留下来吧，这孩子，我也喜欢的紧，看他这模样，像极了当年的蓝希。”
　　话一出，顿时鸦雀无声，楚霖镜苦笑了一声，“寒翊，蓝希他…”
　　“他不是蓝希，他是顾寰溪，他永远都不是他。”楚霖淞站在那，眉目清冷着。
　　楚霖飞放下手里的报纸，摘了眼镜，“寒翊，不许这么和大姐说话，李妈，摆饭吧，再添一副碗筷。”
　　楚霖阔左手揽住楚霖淞，右手揽着楚霖镜的肩膀，“寒翊，算了，当年长姐也不是故意的，这些年姐心里也不好过，别这么说话，要不一会大哥该生气了。”
　　“寒翊，你…”楚霖婧眼眶有点红，“当年的事，的确怪我。”
　　楚霖淞勉力放下那些莫名的情绪，他抱了一下楚霖婧，“大姐，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是一家人。”
　　“行了，来吃饭吧，寒翊你一会又把大姐弄得哭哭啼啼了。”楚霖飞帮李妈把汤端上来，招呼着落座。
　　楚霖婧含着眼泪笑了笑，拉起顾寰溪的手，“走吧，我们去吃饭，吃了饭我们再去买衣服。”
　　“大姐，寰溪也到了上学的年纪，你看着怎么安排安排吧。”楚霖淞脱了西装外套，和霖阔在酒柜选红酒
　　“要上学啦？行，一定都安排好，这次肯定没问题。”楚霖婧格外的高兴，吃饭的全程一直帮着顾寰溪夹菜盛汤。
　　那天，顾寰溪过的格外好，他新认识得大姐带着他买衣服，帮他安排学校和老师，甚至以后还有私人的家庭教师教他学英语，他能感到，大姐很喜欢他，大哥二哥对他也不错。
　　但是，蓝希，那是他六岁的时候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蓝希，他听到楚霖淞说，他说，他顾寰溪永远不是蓝希，永远都不是。
　　他当时微微抬起头，分明看到他是不高兴的，蓝希，顾寰溪那时候觉得，那可能是个很优秀的人，所以，他要努力更优秀一点，这样他应该就会感到开心了
　　但是他忘了，他不是蓝希。顾寰溪是顾寰溪，他永远都不是蓝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