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师》阿里他

4、醉·壹

　　“好不容易把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林姑娘和张公子却不认识彼此…哎，真是可惜了林姑娘的一番苦心。”
　　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不都是命数么。
　　干我们这行的，虽然说什么都能做到，但有一件事我们却是怎么都办不到的，那就是改变一个人的命数。我们能办到的，不管是不是顺应了自然规律，都是没有违背我们或者是别人的命数。张阑升能被复活，说到底也是他自己阳寿未尽还没到转世投胎的时候，因此也不能算是违背了自然的规律。我只是妄的一个小伙计，会的也只是相忘术的皮毛，所以我一直都不知道顾沉这个老狐狸是怎么办到这一切的。可是既然他能办到，那便是老天爷允许了他能这么做的。
　　我手里拿着根狗尾巴草吹着口哨一路慢慢悠悠的回店铺直到和店门隔着五十里远的地方，我又看见了那个男子，站在我们店门口好像在等着谁。我闭上眼想感受他内心的欲望，却连一丝一毫都没感受到。
　　“啧，麻烦死了。”我瘪了瘪嘴，走上前，微微作揖，“这位公子，在此有何贵干？”
　　“这位姑娘，请问你是妄的伙计吗？”听见我略不友好的问候，他转过身来，依然神定气若。
　　又是一位贵公子。
　　“姑娘？”我低头看了看我的衣着，“这位公子，我穿的可是男装。”
　　“姑娘的变装还需多加练习。”他低头轻声笑了笑。
　　我去你丫的。
　　“姑娘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姑娘是否是妄的伙计？”我刚作势要往前走，就被他不轻不响的一声喊住。
　　“妄？什么妄？伙计？这乡下地方哪里有店？”为了不暴露我们店铺的位置，我使出了江氏祖传糊弄人法一：装傻。他该是不会知道妄就在他面前的。
　　“姑娘说笑了。妄，不就在这了吗。”
　　隐身罩竟对他无效？假的吧？
　　“既然被发现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位公子，这边请。”
　　他笑看我，微微作揖，跟着我进了妄。

　　“顾扒皮，别睡了出来接客了！”踏进店门只望见小方在打扫架子，我就知道顾沉一定又在里屋睡着了。
　　“江湳，我怕你不知道所以和你说一声，我们做的事正经生意。”顾沉撩开帘子走了出来，眼神依旧睡着。他抬起眼来看了那男子，愣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说的什么话，睡醒了没？来接客了。”我摆了摆手，把那男子扔给顾沉后做到茶几边倒了一杯茶。
　　“这位公子你好，在下顾沉，乃是妄的掌柜。请问阁下是？”
　　“在下陆衍。”
　　哟，陆家二少爷，是一座大佛。平时出门少得很，来这里干嘛？
　　“原来是陆家二少爷，久闻大名。今日屈尊来我们这个小店里是要…？”
　　“不瞒顾掌柜，在下想来妄做伙计。”
　　“噗！咳咳咳…”我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陆家二少爷陆衍要来妄做伙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天下奇闻，真是天下奇闻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坐在椅子上笑得四仰八叉，感受到顾沉插过来的眼刀后收齐了笑容，清了清嗓：“咳咳，那啥，你们继续。”

　　“敢问陆公子为何会有这想法？”
　　“这…”
　　“那陆公子可听说过我们相忘师这一职业？”
　　“这…”
　　“陆公子可会打扫整理做饭什么的？”
　　“这…”
　　什么玩意儿？什么都不会连相忘师都没怎么听说过就来这里找活干？有钱人真的太闲还是脑子和我们的不一样？
　　“既然陆公子无法告诉我理由和长处也不熟悉相忘师的话，那就只能恕顾某…”
　　“我可以！我可以学！”陆衍突然打断了顾沉的话，大声起来。
　　“哦哟，这么大声干什么啦？”我皱着眉掏了掏耳朵，站起来走到陆衍面前，伸手拍了拍他肩上的灰，“我说啊，陆公子。我们妄从来不收学徒的，你也看见了我老板有多为难，要不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请回。”
　　“我…”陆衍欲言又止。
　　“要是陆公子需要在此休息片刻在回家的话请便，只是我们还有活要干，无法陪陆公子谈笑风生了。”我转身朝顾沉喊了一声，“顾扒皮，今天我要去哪里找人啊？”
　　“华亭西街。”
　　“好嘞您内！”
　　“记得不要多管闲事。”

　　蝉在叫。
　　“啊…夏天果然是最令人讨厌的啊…秋天什么时候到啊秋天秋天！！！！”
　　汗水流到眼睛里刺痛刺痛的，要是没忘记带几块冰就好了。虽说华亭西街离妄不远，这种在太阳底下走一分钟就能晒干人的天气还是让人很崩溃，蝉叫声也变得愈发刺耳。
　　特别是在身后有个跟屁虫的时候。
　　“我说陆公子，你从我们店一直跟我到这里，你到底要干嘛吗？”我转过身去，火热的天气让我无法保持耐心，“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陆衍就这么微笑的看着我，不管我说多难听的话他都是笑着不说话。
　　“啧，真是无趣。”我砸吧一下嘴，不管他继续寻找潜在顾客，“陆少爷快点回家了知道了吗？”
　　“……”
　　“我叫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听见……”
　　“阿湳小心！”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陆衍一把拉近，等我回过神来发觉刚才若不是陆衍拉开我我早被跑过来的十几个人撞翻在地了。
　　“朋友身手不错嘛。”我抬起头看着他，“不过，你怎么会叫我阿湳？”
　　“刚才在店里我听见顾掌柜喊你江湳。”陆衍眼里的慌张还未散去，放开了我的手腕轻咳一声。
　　“那你也应该叫我江姑娘，我们好像还没有熟悉到那地步。”我看向那十几个人跑去的地方，“陆公子有没有兴趣管个闲事？”
　　他的眼里又恢复了平时的笑意。
　　“阿湳去，我就去。”
　　“……都说了是江姑娘。”

　　“你小子到底准备什么时候还钱？！”
　　“唔……这是我爹欠的钱我凭什么要还！”
　　“你老子欠了我五百万两银子跑路了，你替他还钱不是天经地义？！”
　　“我没钱给你们！”
　　“没钱是吧？那我就打到你有钱为止！给我打！”
　　“呃……”
　　一个个拳头落到男子身上发出的声响震动着我的耳膜，讨债的那帮人里甚至还有人操起地上的木条往那男子身上抡。低声的呜咽让我心里燃烧起一团火，仿佛就快要跑出来，将我烧成灰烬。
　　“记得不要多管闲事。”顾沉在我临出门前说的话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去他的！
　　“喂，你们！”我扬起了声音，手腕被陆衍拉住。他的力气很大，似乎在提醒我不要多管闲事。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东西？这里没你的事，给老子闭嘴滚蛋！”带头的那个人指着我的鼻子扬起了头来。
　　“各位大哥，这样打人也不是个办法对不对？”我微微笑了起来，“你看，你们要是把人打死了，不是一样拿不到钱吗？”
　　“死丫头，老子叫你别多管闲事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眼看着一个拳头全速向我飞来，心中只有一个念想。
　　我穿的是男装啊喂！
　　那拳头却没有砸到我的脸上。在我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时，陆衍直接从我后面伸出手替我挡掉了那个拳头，悠悠走到我的面前。
　　“这位好汉，打女人可不是什么能叫你光彩的事啊。”他朝那混混微微行了礼，依旧彬彬。
　　“要你管，王八蛋！”说着又是一个拳头，陆衍稳稳接住，腿下一扫，直接把混混头撂倒在了地上。
　　武功这么烂还出来学人家当老大？
　　他手下的那些混混怕是和我的想法一样也都愣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见此情形我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阿湳，打架呢，严肃点。”陆衍并没有看我，而是上前去查看了那被打男子的伤势，后又走到混混头面前，甩下了一句话。
　　“他的债，我替他还了。明日午时去陆府拿银票吧。”
　　嗯，看来有钱人的脑子真的和我们的不一样。
　　“阿湳，快过来，帮我扶他一把。” 我没说话走过去帮他扶着那男子让他可以调整到一个最舒适的位置。陆衍他轻皱着眉头抿着唇，把那奄奄一息的男子扶到身上，回过头来时已舒展了他的眉头，对我笑着，“阿湳，我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