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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你曾少年 10 ...

  •   10、

      杨漾从来都不会闲着,所有的课余时间她都用来完成自己的目标,整整高中三年,她所作的除了上课写作业之外的事情就只有“减肥和早恋”,她的日常就是盘着腿稳扎稳打在凳子上啃大量的西红柿和黄瓜。不知道她从哪里得来的心得说这两样东西是减肥的绝佳神器,所以在吃完两大碗砂锅之后,回到宿舍立马拿出黄瓜和西红柿,她称之为“涮肠子”。无论慕小白语重心长的告诉她,这黄瓜和西红柿是用来取代正餐而并非是饭后甜点,她都非常义正言辞的说不吃饱怎么有力气减肥。
      在满嘴咀嚼的稀巴烂的汁液中含含糊糊的跟我们汇报一整天内所遇到的男色,她将自己的这项伟业称之为荷尔蒙之旅。慕小白说她这是春心萌动,柳竹说她是骚不可耐。

      在我们紧凑又有些无聊的课业中,她如同一个处处警惕处处留心的猎人,下课铃声一响就冲出去寻觅自己的猎物,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每一次嗅到猎物气息的时候便拼了命把所有人都召唤出去。
      那时候我们几个都是宅在教室和宿舍里完全不想出去的瘫痪人,新生里的姑娘总会被当成学长们的猎物,我本是不喜欢被人观察,除去必要的路线,很少去到外面操场上,柳竹因为出去几次后总是莫名其妙收到初中部小姑娘的情书,她受不了这麻烦也受不了小姑娘看她娇羞的眼神便再也不出去,小姑娘们的深情告白可比云朵收到的情书有趣多了,杨漾曾还在宿舍里声情并茂的朗诵那情书,我们打着手电筒一直笑到半夜,所以后来她常常插着耳机倒腾mp3,几乎除了厕所就不去别的地方,除了我们几个人互相打趣之外,都很少和别人说话。慕小白就更厉害了,慕小白总是一声不吭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的,偶尔课外活动时出去也都是在球场边看吴江打球,柳竹总是跟我感叹小白肯定屁股生出来根神经扎在了凳子上,我告诉她小白比我们课业重,因为还有给吴江的书信要写,柳竹还摇着头砸吧着嘴感叹恋爱中的女生太可怕。
      而在我们瘫痪的时间里,杨漾这个没有赏金却异常活跃的猎人如同个蚂蚱一样上蹿下跳,在每一次物色到新猎物的时候就将我们拉出去,那段日子里柳竹充分发挥了自己尖酸刻薄的特质,给那些无辜的小男孩们一针见血的起了很多个外号,驼背的忍者神龟,刘海很长的三毛兄弟,追求韩范的娘炮男孩,杀马特系的贵族王子......正在我们为杨漾拉着我们远观的格式男子有些审美疲劳的时候,她又一次如同挖掘到了宝藏一样冲进来,两眼放光的向我们保证,这绝对是个极品宝藏。

      那天是周五的课外活动,杨漾摇醒了正在睡觉的柳竹,不顾柳竹几乎骂遍了八辈儿祖宗,又叫来了慕小白,拽晃着我的脑袋抽走了我正在画画的草稿纸,在我们的怒视中大声宣布,“我杨漾今天找到了我的初恋!”柳竹揉着被压出花来的脸,听清了之后又趴在桌上睡过去了。杨漾不死心,以上天赐予的神力又不畏死亡的拉起了柳竹,死拉活拽的愣是把我们三个都拉到了操场。

      挤进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堆里到了球场边上,太阳晒得眼睛有点花,杨漾不顾众人有些厌烦的神情大叫大跳着“看到没有,看到没有,就那个,大红色球衣,3号,看到没有,你看你看,她撩衣服了,我的妈呀,你看到没有看到没有,那结实的腹肌竟然还能闪着光,多么美好的□□啊......”杨漾边说边做出陶醉的模样,双手摸着颠簸起伏的胸部似乎快要窒息,我顺着方向看过去,却看到穿着红衣的夏墨弓着腰站在三分线的位置,忽而不知怎样又往回跑。我正担心杨漾坠进去的爱河是不是夏墨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个穿着红衣的少年,他从场那头跑过来,短发随着风飘扬的很桀骜。
      男孩子分很多种,如苏安一样,露出一口大白牙笑起来很阳光的,或是如吴江一样,站在那里就觉得很干净很温和的,也有如同那位穿着3号红色球衣的少年那般,在夏日里笑的如同孩子一般热烈又纯净的,我不知道我看到他的那一刹那,他是否刚刚进了一个很漂亮的球,但是我也瞬间很懂,为何杨漾那般痴狂。
      三十二岁的我回想起那个穿着3号球衣的少年,好像就回到了十五岁那个火热的夏天,他顶着烈日奔跑的像是在飞驰,脚下踩着风,那风贯穿了整个人生,似乎他生来就属于远方,属于风那般脚步不定。

      杨漾在一边雀跃着看那男生一路跑来,就像是那男生是朝着她跑过来的一样,柳竹低着老脸把下一秒就要冲进球场的杨漾拽住反手就让杨漾蹲在了地上一手按住杨漾的脑袋,慕小白已经被杨漾晃得找不着边际,念叨着要去看吴江打球不然吴江会生气的。
      柳竹咬牙切齿的对杨漾说,“你他妈能不能别这么丢人,跟发情了的老母鸡一样按耐不住了是吗?”我内心里给柳竹这样恰当的比喻疯狂的鼓掌。杨漾说,“你不能阻挡我追求真爱的步伐。”“你只要不大呼小叫,我就助你这份真爱一臂之力!”“真的?”“真的!”“那你去问那男生的名字。”杨漾攥起揉揉的小拳头从男生身上移开视线,忽闪忽闪的眨着大眼睛朝柳竹撒娇。柳竹一声嗤笑,盘着腿一屁股坐下去,邪魅一笑,抚摸着杨漾的头,说,“这一个月,帮我把校服洗干净点。”杨漾荡漾起希望的眼神瞬间扑灭了火花,柳竹瞪了一眼拉着脸准备起身,杨漾一把拉住,“成交!”带着视死如归的气势,杨漾将自己的幸福以一个月洗衣奴的代价换取了初步的希望。

      陪着杨漾在球场边站了一课外活动,夏墨冷着眼朝我看了好多下,闹得场边好几个女生都往我们这边看。终于快到上课的时候,场边的观众逐渐散去,球场上的少年们没了观众,也到场边收拾东西准备回教室。
      3号红色球衣的少年到场边拿起校服的外套披在身上,和夏墨打了个招呼,两个人不远不近的同路往回走,似乎是有些熟识的模样。眼看着就要走过去了,杨漾急着可劲儿戳昏昏欲睡的柳竹醒来,“你快啊快啊,人家马上要走了,柳竹柳竹!!!”柳竹抬起头看了眼少年,甩了甩头发,嫌弃的说了一句:“烦死了,荷尔蒙冲上脑尖儿了吧。”“你是不是反悔了,你是不是说话不算数了?”柳竹盘着腿面无表情的看着杨漾半天,看的我和慕小白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三秒后,柳竹提气喊了一声,
      “哥-----------”
      随着着声气沉丹田的大吼,3号红色球衣的少年一转头,然后笑着跑了过来。

      反射弧经过长达一秒的奔跑终于点醒了我和慕小白,端庄如慕小白都连同我一起笑到几乎跪在地下,杨漾一句靠别再嘴边长大着嘴巴皱着眼睛以不可思议又被全世界欺骗的眼神转头看着柳竹,“蛇蝎心肠,你蛇蝎心肠!”

      3号穿红色球衣的少年跑过来弯腰蹲下朝柳竹额头点了一下,脸颊上的汗都还没有擦干净,杨漾的无关几乎马上要聚集在一起,皱着眉头憋着嘴低头想把自己藏到地缝里,柳竹撑起胳膊让杨漾的身体保持直立,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杨漾,像是捉弄一直猴子一样带着奸计得逞的笑,戏谑着说道,“哥,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忘记了。”
      少年一头雾水看了我们一圈人,揉了一把柳竹的头发,柳竹甩着头转向少年,一手捶捶少年胸口说,“问你认真的呢,你叫什么名字你快说啊。”说完转眼又看着杨漾。少年的眼神随着柳竹转向一旁的杨漾,此时的杨漾欲哭无泪的抬起头,嘴角尽力向上扬做出镇定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就在眼睛对上少年浓密的睫毛的时候,脸瞬间就红了。那么没皮没脸的杨漾,就那样待在原地看着少年,似乎那睫毛便是夏日的蒲扇,约莫是被自己留的哈喇子呛到打了个嗝儿又咳嗽起来,少年看着肉嘟嘟的杨漾,大概是杨漾那对于男色不加掩饰的痴迷,也或许是杨漾那时双手紧握在胸前的样子太过可爱,那少年突然就被逗笑,就在哪一瞬间,仿佛炙热的阳光格外刺眼,可以将随口说出□□奶罩屁股大好生养的这般厚脸皮的杨漾晒红了脸,攥着小拳头的眼神开始躲闪,一边挠着头一边想要起身,而那少年一直柔柔的笑着,看着杨漾手忙脚乱的起身还拍打着圆圆的屁股,少年盯着杨漾,说,“我叫柳鑫,三字金的鑫。”杨漾反应极快的来了一句,“我叫杨漾,星光荡漾的漾。”那踮起的脚尖,忐忑着,雀跃着,十五岁虎头虎脑的少女呀,毫不知情将那份喜欢曝露在阳光里,那阳光又因着少年的笑脸,更加灿烂了几分。

      少年蓦然笑得更加开怀,歪着头,看着杨漾,说,“小绵羊你好,很高兴认识你。”这句小绵羊几乎让杨漾的心脏炸开,本来就泛红的脸颊瞬间接近了爆炸的颜色,仿佛都能看到因为燥热而从杨漾头上渗出来水蒸气的雾。

      后来我们无数次的用小绵羊来羞杨漾和柳鑫,那肉麻的程度远远超过了慕小白和吴江。十几岁的青涩里,多的是那些不直白的喜欢暗流涌动,一个专属的称呼,一个被旁人看穿的眼神,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在爱情还不能公布于众的年纪里都显得尤为珍贵。
      后来我想起苏安,我想,那天他应该也说过我爱你,只是我没有明白。

      那天在柳鑫和杨漾众目睽睽之下暗送秋波的时候,柳竹一拍杨漾肩膀,大约杨漾被爱情软化了她强壮的身躯,竟然往前一个趔趄,柳竹便起身边拍着屁股上的土说,“行了,这个月不用洗衣服了。”少年欲盖弥彰的一脸正经教育柳竹“一天尽知道瞎闹。”又躬身抓住杨漾的肩膀扶着提前进入老年痴呆的杨漾站起来,转脸对着柳竹说,“快回去上课,别瞎闹。”

      我们转身走的时候,看见了不远处的夏墨,夏墨从未见过我有朋友成群结队的样子,更何况还是杨漾柳竹这样每个正形儿的朋友,我一时有些慌张,生怕夏墨不开心来教训我。夏墨带着我熟悉的,和母亲一般面无表情的脸走过来,将一罐可乐塞到我手里,没说一句话就走了。我看着夏墨离开的方向,身边还有柳鑫,两个少年的影子在平整的球场上被拉的很长,我羡慕柳竹和柳鑫,羡慕他们那样的打闹,羡慕柳鑫可以那样宠溺的眼神和温柔的语气包容柳竹的调皮和玩笑,而我和夏墨从没有过那样的兄妹情。
      我们一家三口,从小都一直处于少言寡语的状态,虽然我知道夏墨对外人演绎着完美的聪明又不羁的阳光大男孩,但我知道他不是,我们一家三口以礼相待略显生疏,生活似乎很累,我和夏墨是没有过童年的孩子,还没有学会打闹。
      就比如这样闹成一团的柳竹、杨漾、慕小白,我身在这样十五岁盛开的花朵间却不觉得自己美好,我只感到自己老去,和一天天看不到头的无妄。

      就在我看着夏墨离去的时候,苏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边,问,“那是谁啊?”我转头说,“是我哥哥。”那时的我没有明白苏安语气中隐藏的紧张,也不知道,爱一个人是如何强烈的占有,更不明白苏安忽而紧张又忽而轻松的语气,那些被隐藏的爱情,全都被我的年少无知变成了一段只能命名为有缘无分的过去。

      柳竹搭着我的肩,也看着夏墨走的方向,淡淡的口气却充满着玩弄的意味,“怎么着,有些人吃了个醋吗?”苏安拎起柳竹的衣领一边念叨着柳竹嘴上说话没把门儿的一边向教室方向走,我跟在后头还能听见柳竹双脚悬空着大喊“你把老子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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