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树》岸边垂柳

13、白杨树

　　十三

　　春节就要到了，我们迎来了两个多星期的寒假生活。
　　期末考试的成绩还是比较满意的，年级第一，全市第七，这足以让我热血沸腾。我盼望春节早日来临、快点过去，因为到三月份，我就满十七岁了，而且如果正常的话，下半年我就可以成为一名令人骄傲的大学生了。
　　啊！我的生活充满阳光，而我也会在阳光下更好的生活。
　　白杨的成绩也不错，年级第九，看来大学的大门也会为她敞开。秦川的成绩直线下降，从原来的年级第五，直落到现在的第二十七名，可能是给女生写纸条写情书耽误了不少的学习时间吧。
　　放假后，足足睡了两天懒觉，才使疲乏的身体得到恢复。从第三天开始，我在家里开始学习，虽说考试成绩不错，要想顺利考上大学，还是要下一番苦功的。但是却怎么也定不下心来，站也不是，立也不是，看书也不是，不看书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干什么？总之不管干什么，一会儿准走神，眼前总是出现白杨的影子。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日不见涌现在心头的必然是思愁。
　　看不见白杨的日子已经是第五天了，这五天对于我来说，就像五年那么漫长。每天早晨醒来，白杨的身影就在我的眼前出现，让我呆呆的只想她；晚上面对孤灯，更陷入不可名状的思念之中。白杨的名字，好像挂在我的嘴边上一样，让我不由自住的、默默地喊着她的名字。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仿佛有一种焦躁的火焰，时时刻刻在我的血液里燃烧。每一次想起白杨的名字，我的心脏就抑制不住的跃动……这种思念、这种思愁、这种愁苦，无时无刻地缠绕着我、撩拨着我、折磨着我。
　　白杨，你在哪儿啊？你现在好吗？你知道吗？分别的时间越长，对你的思念越深，什么时候我才能把埋藏在心底里的惆怅、寂寞、凄苦向你倾诉？
　　妈妈看到我痴呆的样子，总是对爸爸说：“为考大学，把孩子累成这样，真让人心疼。”妈妈你知道吗，你儿子的心根本没有放在学习上，他的魂魄已经被勾走了，勾到一个他也不知道的地方，那儿有他需要的快乐和欢愉，还有一个俏丽的女孩儿，在向他招手微笑……
　　春节在大红的春联和爆响的鞭炮声中、在人们笑逐颜开对未来充满美好希望的祝福声中，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了。转眼正月初五到了。
　　按照我们当地的习俗，正月初五是不允许串门走亲戚的。所以吃过早饭，爸妈上班走了以后，我就歪斜在床上，捧着数学书看起来，但是看了两行，眼睛却定格在书上，再也不能移动，书中的内容一点没有看进去。我的眼前又出现了白杨那模模糊糊的身影。百无聊赖的我，烦躁的把书扔在墙角边的地上，躺在床上默数墙上的奖状，数着数着，那奖状也变成了白杨模模糊糊的身影。唉，白杨、白杨，白、杨！
　　十点多钟，大力跑来了，一把把我拽起来，很痛快地说：“去，弄点菜，咱哥俩喝点儿。”说着话，就从裤兜里扽出瓶白酒放在桌上。
　　我吃惊地看着他说：“哥呀，你什么时候又学会喝酒了？”
　　大力没有回答，摆着手说：“快点，快点。”说完，拿出盒香烟，抽出一支，很内行地划火点着了。
　　“哼，不学好！”我不满意地嘟囔一句，起身去弄菜。
　　我弄了两盘现成的凉菜和一些炒花生进来，大力倒了满满一茶杯酒，放在自己面前，把酒瓶放到我跟前道：“你喝多少自己倒吧。”端起茶杯“嗞儿”的就是一口，动作特潇洒，让我羡慕极了。
　　大力见我没动，催促道：“你倒上啊。”
　　我摇着头说：“我不会喝酒，你自己喝吧。”
　　“你真娘的麻烦，挺大个人了，成天跟个小孩子一样。”大力又拿起一只茶杯，一边倒酒一边说：“喝酒就像喝水一样，喝到嘴里再咽到肚里，就这么简单，有什么会不会的。来，喝一口。”说完把杯子递给我，我一看，嚯，半杯。
　　在大力的鼓动下，我很好奇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立刻感到嘴里火辣辣的。再往下咽，就觉着一股暖流，不，应该是一个火团，从口腔向喉咙滚动，然后拐弯直下，顺着食道直接滚到胃里，顿时口腔、喉咙、食道和胃里变得火辣辣的，就像把一个火球咽进肚子里一样。
　　大力面带微笑，眯着眼看我喝下第一口酒，高兴地说：“怎么样不错吧。”
　　“啊，太辣了、太辣了。”我张着嘴吐着舌头，用手扇着风含含糊糊地说完，赶紧端起桌上已经晾凉的白开水“咕咚”就倒进去一大口。
　　大力等我把水咽下，端起茶杯说：“兄弟，咱俩从小到大第一次在一块儿喝酒，来，碰一下。”
　　两只杯子“叮”的一声碰在一起，大力喝了一大口，我浅浅地沾了一下嘴唇。
　　大力感慨似的说道：“啊，这烟酒可是好东西呀，我爹常说，烟是男人在外闯荡的敲门砖，酒是联络感情的纽带。电影上那些男人，不都是抽着烟、喝着酒就把事情摆平了吗，所以咱们以后也得学着点儿。”
　　“啊？呸，谬论！”我心里说。
　　大力又喝口酒，那杯酒就剩一半了。他点支烟，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缓慢地说道：“兄弟，说实话，我没发现你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怎么咱班里的女生都喜欢你呀？张淑敏、李红红她们，尤其是白杨，她看你的时候，眼珠子都发着光，你知道吗。”
　　“真、真的？！”大力的话简直把我扔到云山雾海里去翻跟头了。
　　“你不知道？我都看出来了，你能不知道，装傻。”大力喝着酒抽着烟说：“不过呀兄弟，你也确实不一般，长得好、学习好、爱看书、还会吹口琴，这些都让女生们喜欢。你想想，有哪个女生会喜欢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丑八怪呀，对不对？”
　　我剥着花生，点点头，心想，虽然是恭维我，但是也有一定道理。
　　大力突然严肃地说：“那你怎么办？自我陶醉？沾沾自喜？放弃理想？”
　　“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解地问道。
　　“什么意思？你看看你，”大力指了指扔在地上的书，接着道：“书都扔地上了，还有心情学习吗？”
　　“这——”。大力的话真值得我深思呀，是呀，一个连书都扔掉的人，他还有心情学习吗？！
　　大力把杯中的酒一口喝干，又把瓶中的酒倒进杯子，大声说道：“你现在的任务是什么？是学习，是考上大学，知道吗？这不仅是你的理想，是你爸妈的愿望，也是我爹娘的愿望，更是我的愿望。”
　　他激动地又喝一大口酒，接着说：“如果你好好学习，你肯定能考上大学，但是，如果你沾沾自喜不思进取，你的理想就会破灭。兄弟，听哥哥的话，不要理她们，定下心来，好好学习吧。你考上大学，哥哥我为你高兴，我挣钱供你；如果你考不上，我告诉你，我先他娘的揍你一顿！”
　　大力喝多了，眼睛迷迷蒙蒙的，说话开始变得语无伦次，他絮絮叨叨的重复着刚才的话，似乎不说个十遍八遍的我记不住一样。他把杯中的酒喝完以后，站起身来准备回家。走到门口，扶着门框，慢慢转回头问我：“兄弟，你、你家这房子，怎么、老晃悠，不、阿不是地、地震了吧。”
　　哎呦，真是喝多了。我赶紧扶住他，踉踉跄跄的把他送回去。
　　一进家门，大力扶着墙角，弯下腰，张开大嘴“哇”的一声吐了。
　　酒这东西，装在瓶里好看，闻着味道很香，但是，如果喝到胃里再倒出来看看，那味就变得非常难闻，比狗屎还臭。
　　大力翻来覆去的吐了好几次，终于吐完了，我把他扶进屋里，躺在床上，帮他把鞋脱掉，咦呀！脚丫子贼臭，至少一个月没洗脚了。也不知道后来成了他媳妇的李红红，是怎样在这气味中和他同枕共眠的。哎，李红红，你不会是喜欢这味道吧 。
　　我给大力盖上被子，然后坐在这个充满臭脚丫子味的房间里守护着他。大力躺在床上，嘴里还不断地说：“兄弟，不要理她们，要上大学、上大学、上大学……”说着说着，睡着了。
　　回到家里，我一直在想，大力的话是对的，“书都扔地上了，还有心情学习吗？”这句话像重锤一样，一直在敲打着我的心房。难道我真的在沾沾自喜、不思进取？我捡起那本书，用手擦干净，贴在胸口上，心里有一个坚定的声音在说：“我不会放弃理想，我要给它插上翅膀，让它飞得更高，飞得更远”。
　　但是，决心好下做起来就很难。白杨的影子，总是像一片轻柔的云，在我的眼前飘来飘去，怎么也挥不掉。正像李清照的词中所说“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唉！如果人的神经系统里，也有一个可操作的密码区，假如打开这个密码就能安心学习的话，那么，我设置的密码一定是“白杨，快回来吧”。
　　怎么办？怎么办？我要想出一个好办法，让我这个骚动不安的心平静下来。“头悬梁，锥刺股”吗？不行，这法子不宜模仿太残忍了；那么用冷水激头？也不行，这冰天雪地的，水太凉了，激出病来，更不划算。那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我伏在桌子上，头枕着胳膊，眼睛自然而然地看着西山墙。墙上的奖状像绿叶衬托着鲜花一样，陪伴在“求知”的周围，显得是那样的安逸，那样的和谐，那样……这时，我的心突然一动，一个词出现在我的脑海之中，“陪伴”。
　　对！想办法，让白杨陪同伴随我学习，我一定能静下心来。可是，怎么才能就叫白杨来呢？我站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想啊，想啊，想……有了，哈哈。
　　我急忙把褥子拽出来，卷成一个瘦瘦的褥卷，做成“白杨”苗条的身躯，让她“坐”在椅子上，把枕头搭在褥子和桌子上，做成“白杨”的脖子和头，但是，这样还不像，这只能是一个毛坯，我还要做的更像一点。我又拿来妈妈的一件花上衣和围巾，把围巾裹住枕头的头，又把花上衣披在上面；取过一张白纸上，剪成脸的轮廓，做成白杨那张白皙的瓜子脸；再画上一张小巧的嘴巴和秀丽的小翘鼻子；尤其画出了那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画好以后，用大头针别在枕头头上。哈哈，这个假白杨做好了，从今以后，“她”就可以和我一起学习了。不过，妈妈回来以前，一定要恢复原样，不然，非挨骂不可。
　　我的心，终于安静下来了，“白杨”每天和我一起学习，我也和“她”说话聊天，不过，都是我一个人说，“她”总是安静地听，不反驳我，也不喊我“小瘸子”；我喝水的时候，也给“她”倒上一杯；吃饭的时候，也给“她”盛上一碗。只是她水不喝，饭也不吃。水凉了，可以倒掉，剩下来的饭，我替她吃。累了的时候，我会静静地看着“她”，“她”也静静地看着我，好像嗔怪地说：“李文峰，你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要不，我喊你一辈子小瘸子，小瘸子，小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