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香》言熹

5、005 决心

　　刚来的两天，殷灏一直在他的院子里面未曾出去，谢语冰倒是趁着这个空闲在好好看看有没有可以为她所用的婢女。

　　谢语冰也知道，她娘向来并不过问府内的小事，院子离得远，时不时祖母还要折腾着给她找点事，精力也有限，再加上她的身体也一直算不上太好，爹爹也很心疼她。

　　以前自己糊涂也不怎么关心，可如今有心注意，便处处都有迹可寻。有这样和顺恩爱的父母，是她的幸事。

　　所以她也要成长起来，琴书和琴画似乎是意识到小姐长大了，经过上次的敲打之后倒是收敛了一点。

　　身为下人，最需要明白的就是主子吩咐什么就去做什么，什么话都不要多问，不要多说，显然这样的人，一时之间是难以取得谢语冰的信任的。

　　于是她把外间的清扫事务给了这两个原本的大丫鬟，重新选了两名丫鬟入内间来服侍。这么多年的服侍之情也不是立马可以抹掉的，先看看她们近段时间的表现如何再说。

　　近期服侍谢语冰的嬷嬷和丫鬟也不再只是将小姐当成只会看看闲书，做点女红什么都不关心的人了。

　　这时谢语冰才觉得自己前世过得才是憋屈。虽然她什么都不用操心，一切都有家人安排好的一切，但她从来没有一点追求，甚至如今回忆做过一点让自己觉得了不起的事情都没有。

　　既然不想重蹈覆辙，先从自身做出成效来，学制香！刻不容缓了！

　　这样尚好！一箭双雕，同时也能避开殷灏，谢语冰想到这里，决定傍晚时分便去找爹爹说明自己的想法。

　　坐在桌前，谢语冰从妆奁的的夹层里翻出，那日那个疯疯癫癫的老人塞在自己手里的牛皮纸。

　　这前些日子得到的香方，一直放在手里。虽然凭借着曾经跟着老师学习的薄弱的底子勉强可以看出是疗病之香，但是针对什么病，何者为主，何者为辅，她是模糊不清的。

　　当今的天和，许多名门贵族皆懂香、爱香，更有世家子弟自己学着制香，收集上好的药材、花卉、植物制作单一香料或是合香，外出之前可熏衣佩戴，也可在诗画氛围浓郁的书房燃一缕幽香。

　　药材中自然包括具有药用价值的麝香，许多文人雅士，甚至想喜欢在行墨的上等墨汁与颜料中添加一二，令其作品芳香满屋，更具风情。

　　更有甚者，将向来进贡给皇室的龙涎香，通过暗中操作抽得一点加入香料中，调和比例以成熏香，毕竟其千金的价值可不是浪得虚名。

　　夕阳渐渐下沉。

　　知府谢玉书不住在府衙内，谢家未曾分家，白日在府门办公，若无紧急事件，一般傍晚十分便可回家，不过若是有急事也常常不回家，就在府衙内休息。

　　好在，今日并不繁忙，天刚黑，便回来了。

　　谢语冰本来也要在主院用饭，等着他回来，“阿爹，我想学制香。”

　　初启蒙那些年，自己的女儿学的一点也不认真，谢玉书是心里有数的。

　　八岁时的谢语冰其实是学过制香的，不过那时只觉得好玩，从来没有用心对待。后来更是因为从心底里觉得读书人比制香的手艺人高出一截，更不愿意接触了。

　　见爹爹不回答，以为他心中有疑虑，只能再次表明决心，“我想好了，此后我一定认真，不和小时候一样，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十二岁的女孩眼里神色坚定，似乎是以往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

　　如今这样一说，倒是令谢玉书有些意外，他一直都认为自己的女儿对制香方面是不太感兴趣的，最初不愿意学也就由着她去了。

　　“语冰啊，为什么现在又想学了呢？跟爹爹说一说吧！”听着父亲的声音，谢语冰明白他对外严厉有度，而对待自己这么一个女儿，却一直是极其温柔有耐心的。

　　“从小跟我一起学的孩子们，很早就确定自己的想学的东西，哥哥想文武俱佳，最初也跟随着师傅练习了几年，如今小有成效，就连二叔家的语峒语寒，虽然平时贪玩，但也习字练武做的不亦乐乎！我不想比他们差！”

　　“香，物虽微，而位贵，是我们天和人千百年来沉淀跳跃不息的脉搏，是一抹传承。爹爹虽然为官，谢家的香料生意都由你的三叔在打理，但只要是谢家人，必定心中要有这份信念！”

　　这番话，前世爹爹从来没有对自己讲过，顶多以言传身教来践行或是略微提及几句却又不再言语，谢家香料的悠久这样讲出来，更震撼人心。

　　殊不知，谢语冰如今听到这番话，才能更加明白爹爹身上的重担与心中的压力。

　　他身为谢家这一辈的嫡长子，比任何人都不愿传承多年的香脉毁在自己手上！

　　“你可想清楚了吗？”谢玉书再确认一遍。

　　“爹爹，女儿想清楚了，既然我们谢家有流传下来制香的手艺，怎么也要传承下去！”

　　“制香的日子可没有现在这么好受，一早就得去上课，去跟着师傅学习，辨认药材花草的功用……”

　　“爹爹，我知道，既然下定决心了，女儿就一定会好好学的！”

　　“好，不愧是我谢家的好女儿。”

　　若说前一世的谢语冰作为谢家女儿是不合格的，从未关心过香料，更何谈领会其精髓，如今一份缭绕的成品香中，每一味成分的多少，是否恰当，对香味的传播，对人体的效用，对身体有什么样的影响，谢语冰准备从头学起，争取做到全部心中有数。

　　谢家学香不分男女，是希望族人哪怕不入仕途，也有所依仗，更希望百年来香方的传承不要断。

　　“妹妹，哥支持你！”哥哥谢语乾用手肘碰了碰妹妹，看起来好像还是那个喜欢和自己打闹的妹妹，但是又似乎是哪里不一样了。

　　妹妹，是终于长大了吧！

　　每月月初的前几日，谢家三房会和老太太一起聚在一起用饭，日常都是各家自行摆饭，如今一家人在一起用饭，其乐融融。

　　“我们郴州谢家向来是以制作合香出名的。合香，以多种香料混合为佳，只有精确把控其材料成分了，才能……”

　　“好了好了，这成分啊，就等着制香的师傅去教她吧，你就别操心啦！”娘亲见这父女俩讨论半天了，这才打断了谢玉书想继续说下来的想法，通知下人摆饭。

　　“好，明天一早我就跟你三叔说，让他有空带你去商铺和制香坊看看，好好寻个师傅学学！”

　　本来谢语冰也准备明日白日央求着三叔带自己去谢家的商铺去看看，这样一来，正好如意。

　　夜晚就寝时，谢玉书躺在床上和妻子讲小女儿今天的这番话。

　　“我们的冰儿长大了，懂事多了。”谢玉书看看妻子，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她一样那么美，低头在耳边低语“青凝，谢谢你给我生了个这么好的女儿。”

　　“多大的人啦，不害臊”谢氏吴青凝轻轻了推了他一把，“其实只要语乾和语冰过得开心，好好长大，有多大的成就，我是真的不在意。”

　　“你呀，是这些年太随着他们了，不过我们谢家的儿女也不需要太有功利心，去做自己喜爱的事，无愧于自己的心就行了。”

　　“不过三弟三妹他们……现在还没有子嗣，冰儿想学制香，他们会有什么想法吗？”

　　“三弟三妹你还不了解？最喜欢的就是语冰这个小丫头了！”

　　三房的谢家三叔谢玉麟，在外游历多年，回来了之后娶了北宁的郡主，只是外人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作为谢家这辈的当家人谢玉书很清楚，也就是如今的三房夫人柳云芝。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成亲有三年了却一直未曾有孕，但这谢云麟一开始便对外宣称，终生只娶柳云芝一人，老太太琢磨着想往里塞人，不仅没有成功，反而让谢云麟抵触心理更强，不知道是谈了什么条件，近一年来也不怎么提及了，倒是有几分随他们的意了。

　　第二日，再去知府衙门任职前，谢玉书便吩咐下人请三爷来会谈，当日上午，谢玉麟和大哥聊了几句，回府之后就去找了谢语冰，带着她出去转转看看谢家的铺子和制香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