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香》言熹

4、004 表哥

　　了结了一桩心事，回去之后谢语冰将得来的香方收进自己妆奁的夹层里，准备回到郴州便和父亲说自己要好好学制香。

　　只有深入其中，才能从源头查起，将来才会有应对的法子。

　　回到郴州谢府也就是近几日的事了，在这庄子上休养的时间也并不长，她也知道，如今谢府都是娘在掌家，不可能离开太久，能出来走走已经很开心了。

　　这两天，对待两位丫鬟还是和之前一样的态度，只是多长了点心眼，注意着她们的动向，琴书话少却不知心思如何，琴画，是后来被严佳月收买喂自己那碗茶的人，如今明里暗里总是有意引导，往后放在身边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
　　郴州谢家。

　　回到郴州的家中，这一切让谢语冰更加有了真实感。马车停靠在正门处，谢语冰先行下车，一眼便看到哥哥谢语乾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上前来帮着妹妹扶娘亲下车。

　　上一世，事发之时哥哥正是十七岁，大好年华匆匆结束，心中的抱负未曾施展，自然是心中遗憾万分。作为谢家的嫡长子，他需要承受的东西也不少，但兄妹之情向来融洽，从小有什么事情都是哥哥维护和宠着她。

　　谢语冰都就这样直直地看着兄长，按照年纪算，自己重回十二岁，比自己大了两岁的哥哥，如今也应是十四，却也是格外出挑。

　　“怎么这去了一趟庄子上，我的妹妹竟然变得呆呆傻傻啦！”谢语乾看着自家妹妹看着自己不说话，伸出手刮了刮她的鼻尖，打趣到。

　　“我才没有呢！”是了，从小他们俩便是这般孩子气的相处。

　　在外人眼里，谢语乾出生于大家，却丝毫不见浮躁之气，犹如青竹，行事作风颇有其父谢玉书的沉稳。但面对妹妹时性子活泼，既能做好兄长的本分，对待爹爹交代的事情也能有条不紊的做好。

　　谢吴氏看着眼前一双儿女嬉闹，和柔却又活泼有生气，格外有满足感，这是她和玉书的两个孩子。

　　相携入府门，谢语乾望了一眼母亲，又对着妹妹道：“祖母知道我肯定会去接你和娘的，说你们今日也奔波了一路，先好好休息，明日再去问安也行的。”

　　母亲点点头，在孙嬷嬷的服侍下，回了主院休憩，谢语冰和丫鬟也朝着自己别院走去。

　　谢府百年来以香发家，底蕴沉淀在府内的修饰处便可见一二，回廊幽静，墙边嵌以木质雕花窗棂，雅致又耐看，假山流水，隐隐有淡香浮动。

　　不过在这回廊拐角处却刚好遇见了不太想看见的人，庶妹谢语兰。

　　谢语兰只比她小半岁，向来不喜欢这个姐姐。不过维持表面的平和乃是大宅里生存最基本的礼仪，“姐姐，你回来了。”

　　粗略的问个礼，“身子好一些了没？河源那处庄子可有什么稀奇事发生？”然后再装个乖巧讨喜的模样，一向是她擅长的。

　　“多谢妹妹关心，好多了，那河源就是普通乡下的庄子，哪里有什么稀奇事呀，不过我请府中的仆人带了晋枣回来，稍后让丫鬟送给你和姨娘尝尝。”

　　“那妹妹先替姨娘谢谢姐姐了。”言毕，朝姨娘住的院子方向走去。

　　其实谢语兰一直都觉得自己可怜，在这个府上，除了祖母和姨娘疼爱自己，再无其他人。

　　父亲偏心，给姐姐的名字取得都比自己好，谢语冰，夏虫不可以语冰，那种容不得他人置喙的态度才是父亲对女儿的，而自己的语兰二字，不过像是随处见到的花花草草罢了。

　　翌日，一大早，谢语冰便去向祖母问安。

　　“祖母起了没？”谢语冰柔声问祖母身边的服侍嬷嬷。

　　这人老了，觉也少了，虽说身子骨大不如从前，但是谢刘氏对于小辈问安这点礼仪却是抓的极严。

　　老太太听见外间的声音了，却是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略微皱了皱眉。等到谢语冰进来，还是略有笑意的抚着她的手说“大丫头有心了，兰儿也刚刚才来过，你们姐妹俩往后可以一起来，和祖母说说话多好。”

　　一直以来老太太就有些偏心姨娘生的谢语兰，上辈子谢语冰还会不高兴，自己一个嫡女哪点比不上庶女，但是现在也不强求了，这世上，哪有人能把所有的便宜都占完的呢？

　　姨娘方氏是祖母娘家的侄女，很得祖母欢心，原本是想许给爹爹为正妻的，却没想到爹爹先喜欢上了娘，祖母原本不同意，嫌弃娘出身是小户人家，不如谢家富庶有底蕴。但爹爹从来都是一个坚持己见又不肯轻易妥协的人，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让祖母答应了这门亲事。

　　但祖母心里也咽不下这口气，后来想方设法把方氏塞了进来，做了姨娘。

　　对于这点，谢语冰是心中有怨恨的，她很喜欢爹爹和娘亲俩人的相处，爹爹对娘亲的衷情从眼神从一举一动从日常的小事中皆可以看出，祖母偏偏要惹出这档子事来，但是作为小辈，是不好说的，也是木已成舟无法改变了的。

　　至于规矩这方面，也罢，祖母要折腾，自己尽力做好，让其无错可挑，何况谢语冰也知道，祖母也就一两年的时光了，如今，也权当是尽了孝心了。

　　晚上祖母便召集大家，说了娘家刘家有人来府中借住休养的事情。

　　谢语冰一听，便知道时间到了，殷灏要入府了。

　　“这位刘家的表哥是个什么性格？好不好相处啊？”二房的谢语峒还是个九岁的小胖子，心思活络，喜爱交朋友。

　　老太太笑了笑，“我也很多年不曾见过了，如今是个什么样子，只怕是祖母我也不知道了哟。”

　　二房的婶婶向来精明，听见儿子这么说，“你呀，别人表哥是来养病的谁陪你玩闹！”怕儿子又惹出什么祸端来，现在及时止损，二叔谢玉齐向来没有主见，也就附和着妻子。三叔三婶是个明白人，向来用心协同爹爹。

　　殷灏的母亲是娘家是江南大户刘家，据说当年圣上下江南，才意外有了一段缘分。刘绮真，字芸如，圣上将其封为芸妃，芸妃入宫几年后才有孕，生下十一皇子，也就是殷灏，龙心大悦，更是宠爱有加。只是没想到过了几年，竟香消玉殒，传闻说是病死的。

　　刘家是芸妃娘家人，若说安排在刘家倒也说得过去，可是偏偏借着祖母的关系，进了谢家。
　　当初也是事出有因，十一皇子孱弱，身子骨不好，宫中皇子间龙争虎斗，想到也是为了保住他才化名为刘景文住在谢府。

　　为了保护他，暗中守护的人可不少，谢家大宅里殷灏日常身边跟随的都是高手，更别说这郴州城了，明里暗里不知道藏了多少守卫。

　　原本，有着这一层娘家人的关系，再加上养病之说，怎么想也不会动到谢家头上，可是事情往往出乎意料之外。估计最开始殷灏也想徐徐图之将谢家掌控在手里，结果没如意，只能选择杀个措手不及才能让人防不胜防。

　　但谢语冰想这府上估计知道殷灏身份也还是有几个人。

　　五日后，殷灏便到了谢府。和前世一样，化名刘景文。

　　一进门来，虽身着简单雅致的珠白暗纹长袍，整个人恰似一位矜贵公子，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一来便给人亲近之感。若是谢语冰不知道他入谢府的打算，搞不好也会被这幅假象所蒙骗。

　　这人虽然营造出了易于亲近的感觉，但浑身的气势也是不可忽视的，人中龙凤，虽然脸上略显苍白，但依然是芝兰玉树之貌。

　　谢家众人接待，谢语冰作为嫡女自然和嫡亲的哥哥站在一块儿，跟在爹爹身后，面上表情疏离。

　　老太太和知府大人迎接之后，以示重视让谢语乾引一行人入他即将入住的别院，谢语冰也跟随在哥哥身后，回她的别院也需经过这段路。

　　“这谢家表妹，近日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表哥说笑了，我整日日子简单，哪能有什么烦心事呢？”谢语冰暗觉不妙，一时没有把握好情绪，竟然让他发现了，为了遮掩顿时笑靥如花，原本的寒冷疏离褪去，这一笑恰如寒春三月冰雪消融，明艳不可方物。

　　“那倒是我看错了，如今我才来谢府打扰，想着若是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表弟表妹不用客气”。收敛心神，只是方才一瞬间倒是有些恍了眼。

　　谢语冰从分叉的路口回到自己的院落，想着殷灏不若上一世一般冷着脸，虽然还是那精致而略带英气的眉眼，贵气却遮挡不住，身边的是一直从小陪着他一起长大的近身护卫。

　　这一世是怎么了，有些事都在细小之处发生了改变。

　　自己也在反省，需要打起精神来，好好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