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唐）谁家庭院》朝夕蓝风

5、第五章 来客

　　转眼半个月过去，距离年关愈发近了，叶箴若要回藏剑，现下就是个动身的好时候。但他显然没有这样的意思，每天照样喝茶写字练剑，当一名闲散山客，只是眼中时不时闪过一丝焦虑。
　　唐青昼已经按叶箴的要求把几封信通过特殊渠道送出去。在得到确切消息之前，叶箴并不打算过早暴露自己，因此对于那些不知是敌是友的贵客还是能避则避得好。
　　镇子里最近也多了不少陌生面孔，叶箴和唐青昼都清楚敌人早晚会找上门来，毕竟当初叶箴为了招人弄出不少风波，即使平息已久，要打探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这两天唐青昼一直都在方圆几里的附近探查，犹如在自家领地巡视的警敏野兽，早晚各两圈，其他时间就是在备战勤修、制毒做机关布陷阱，弄一些外行人看不懂的东西。
　　进入临阵状态的唐青昼更加地不苟言笑，叶箴不敢打扰他，只能窝在院子里一个人默默地承包了劈柴做饭，或是拿本诗集自娱自乐。
　　然后这一天早上，有人敲门了。
　　“咚咚咚。”漆木院门在沉寂半年后，终于再次被人造访。
　　叶箴开始还以为是幻听，敲门声第二次响起后他一个机灵站起身，握紧了自己的剑。叶箴当然不会敲自家的门，唐青昼出入无声无息，这会儿巡山未归，但从时间判断估计也快回来了。叶箴定了定神，嘲笑起慌张的自己来，好像自从处在唐青昼庇护下胆子就变小了似的，怎么说也是在江湖上混过一段时间，哪能这般露怯？
　　这么想着，敲门声依然那么轻缓有礼、不紧不慢。
　　对于高手来说，这样的木门只能说是脆弱如纸片一般。叶箴后知后觉，没有哪家的杀手会这么耐心地敲门，那么来的人就很值得商榷了，也许真是客人也说不定。他想了想，整理衣襟提剑在手，怀着十二万分的警觉慢慢靠近院门，发问道：“请问找谁？”
　　敲门声一停，叶箴顿时屏住呼吸，只听门外一个年轻男人用十分温和好听的声音道：“打扰了，我找唐青昼……或者说，唐鬼手？”
　　叶箴愣住，他怎么也没想到外面这人目标竟不是自己，而是奔着唐青昼来的，还能直接叫出唐青昼的名字，莫非他真的认识唐青昼？是朋友？还是仇家？一时间叶箴不知道自己该推脱说这里没有这个人，还是该开门相迎。
　　“叶公子是否感到好奇？”男人轻笑一声，诚恳道，“在下登门只为一见故人，叶公子若不打算开门一叙，在下只好就此告辞了。”
　　“且先留步。”叶箴闻言虽有怀疑，但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他拉开门，眼前的万花弟子堪堪转身，流苏紫衣，乌发如瀑，眼缀泪痣，一派清隽温雅，精致得仿佛画中人。
　　叶箴着实惊艳了一把，他见过佳人无数，美玉琳琅，却罕有能将二者特质结合得宛如天成，更别说这几个月流亡山野，整天除了唐青昼见不到第二个活人。唐青昼面容虽然耐看，但并不算特别出彩，比不得这位万花弟子明珠一现，蓬荜生辉。
　　叶箴欣赏归欣赏，但一想到唐青昼，莫名觉得心中有哪里不得劲：“阁下……与唐青昼是何关系？”
　　万花眯起眼睛笑了笑，七分风流两分邪肆，再添一分轻佻：“我是他的老相……”
　　电光火石间唐青昼不知从哪冲出，一手勾门一手抓叶箴的胳膊。
　　“嘭！”漆门在万花鼻子前狠狠摔上，打断了他的最后一个字。
　　叶箴被那么一拽，呆呆地看着之前说话的人换作眼前的门，唐青昼却是无事发生般地插好门栓。
　　“你们果然认识……”叶箴回过神来，“外面那位是？”
　　“不用理会。”唐青昼冷冷道。
　　“他好像是来找你的。”叶箴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唐青昼迟疑了一下才答道：“他是我以前的搭档，你最好离他远点。”
　　他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就是存心说给万花听的，万花没再敲门，只是气运丹田，发出一句悠长如歌的慨叹：“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唐青昼的面色难看得像是要杀人，他冷静地擦了擦匕首道：“放心，我会很快解决。”
　　“等下、等下，”叶箴一头雾水，“发生了何事？”
　　“一点陈年旧账而已，没什么的。”说到这里唐青昼明显不愿再提，叶箴察言观色也不好再问，只是这人在门外也不是个事……
　　唐青昼忙着打磨一些细小的东西，叶箴则一个劲地往门的方向张望，直到唐青昼拉开门，他才发现那个万花已经不见踪影。
　　唐青昼并不意外，径自跪在地上倒腾些什么，叶箴好奇地凑过去看，发现他正把一些铆钉和磨成三角的小白石子或埋或摆，隐约可见一条细线横在门关处。
　　“这是？”叶箴能看出某种规律，却不知道其间含义，遂不耻下问，然而唐青昼没回答他，弄好后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隔天约莫同一时候，万花再次登门造访，然而这回院门大开，他刚想敲门表示客气一下，却被地上细线吸引了目光，伸出去的手指也收回袖子里。
　　“这是什么？”叶箴站在门口也跟着一起观察。
　　万花意味不明地抬头看了看这个院子以及院中的人，微笑着解释道：“这是一种杀手间的警告，意思是‘非请莫入，擅入者死。’”
　　不等叶箴消化完这句话的涵义，他又接着道：“昨天忘了说了，在下谪英，万花商羽弟子，现如今为隐元会效力。这趟前来，也是碰巧受人委托验了几个倒霉杀手，我见那些死者毙命手法像极了唐青昼，这才冒昧找上门来。”
　　“不知道他这半年静养得如何了？”谪英拢了一下耳鬓的几缕散发，秋水般的眼眸望着叶箴，温声道，“他的头还疼吗？”
　　叶箴张了张口，谪英这副熟稔得好似多年老朋友的样子，竟让他内心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劳费心，我很好。”唐青昼也不知道在暗中潜藏了多久，此时才现身，用漠然得几近冰点的视线锁定谪英，眼神交汇间，杀气倏忽一闪。
　　“看来今天不是个说话的好时候，”谪英叹息道，“在下告辞。”说着不慌不忙地施了一礼，退了两步，慢悠悠地转身下山去了。
　　唐青昼只看了他背影一眼就面露厌恶地偏过头去，对叶箴道：“以后他再来，莫要开门。”
　　叶箴只觉得自己就好像是被家长嘱咐的幼童一般，又好气又好笑，他也不应声，眨了眨眼，很是乖觉的模样。
　　然而又过了一天，唐青昼回来时却看到叶箴和那万花在他刚修好的葡萄架下品茶论风雅。
　　真是好一个“非请莫入”。
　　唐青昼盯了他们好一会儿，寒着脸一言不发地收拾房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