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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我的家 ...


  •   比起另一个办公室的沉闷,重案组办公室里的气氛可就活跃多了。

      这大概可以归功为都是年轻人的缘故。

      “假设赵庭芬的儿子在六岁就替换成了赵舒光,直接到市里念了小学,那后面的事情就能解释了”,李宝珍站在白板前,在赵舒光的照片下长长的推断旁,插了一句——六岁、替换。

      “之前学校没有电子化的技术,我们没有办法匹配是不是这个时间点,但调换这个事实是肯定存在的”,郑海涛托了托眼镜,继续道:“据前海小学的老师回忆说,赵舒光是一个很聪明的小孩子,这种聪明不仅仅体现学习上,还体现在团队的指挥上,这让她印象深刻,且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孩子王,这种特质大概也只有假的赵舒光才具备了,因为如果真的聪明非凡,虽然时隔这么多年,幼儿园的老师不会完全没有印象。”

      李宝珍点了点头,接着道:“赵建军没有弑子的人格特性,可以推断他原配的儿子在八岁的时候是意外死亡,而生活在地窖里的赵舒光把握住了这个机会,这为他掌握地窖里其他小孩子的未来提供了思路,谁听他的话,他就让谁活在阳光底下。”

      “难怪揪出来的几个人嘴这么硬”,吴海望撸了撸头发,这典型的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性格,被抓成壮丁陪审的他也经过好几轮的审讯,从不可思议恨铁成钢到麻木不堪,他深深地感受到了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不同而导致的观念诧异,赵建军活下来的孩子只有五个人,除了一枝独秀的赵舒光,其余都是老实迟钝的人,常年阴暗的生活环境、压抑的精神氛围、直面的生存困境让他们从一开始就养成了唯赵舒光为首的意识形态,这种态度甚至到了让他生就生,让他死就死的地步,别说招供,法庭上举证那是想也不要想的事情。除了地窖里唯一的女孩子,其余的两个就是周末轮班的志愿者,以及一直为赵舒光提供生活费的老大赵新业,四个男孩子无一例外,都挂在了已经去世的,无亲无故的赵家村人家的名下。

      “等等,为什么掌管人不是赵建军呢?”,颜洁举手,疑惑的问道:“明明做这些事情的人都是赵建军呀。”

      “赵建军并不聪明,他甚至没有料到怎么处理三个女人生下的这么多孩子,在32具尸体里,大多是都是孩子的尸骨,可以说赵庭芬说到了部分的真相,就是孩子太多了,养不活死掉了,但毕竟是他自己的孩子,处理尸体的时候不可能迅速,很大的可能就是他在地窖中装好孩子的尸体,然后拎到湖边。如果是这样,那赵舒光得知城里的孩子死掉这个消息就不足为奇,他向赵建军提出了这样的建议,这个建议被赵建军采纳甚至快速的执行了,因为赵舒光太优秀了,比起地窖里其他这么多的孩子,比起他原配的孩子,赵舒光好的太多了”,李宝珍将手插进了大衣的口袋,看了一眼窗外昏沉的夜色,转过身继续轻轻的道:“家族意味着传承,望子成龙是每一个家长的梦想,但在赵舒光走出地窖的那天起,赵家的掌权人就发生了变化,赵建军充其量就是一个执行者。”

      “作为封闭乡村的村长,赵建军的见识也是很局限的,加上他本身就不聪明,但赵建军的履历上清晰地可以看出,赵建军开始发迹的时候是十年前,医保、财政补贴、困难补助都是那时候开始的,我知道这种解释很牵强”,李宝珍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但没有异议的是,赵建军将对家庭的控制欲望转移到了对赵村的身上,这种变化是谁带来的?谁这么明确的满足了他的欲望?......这个人只能是赵舒光。”

      “你的意识是”,颜洁结结巴巴的开口问道:“赵舒光从小就开始掌控他的父亲,包括他父亲的事业,通过转移他父亲的注意力确定了地窖的控制权,他才几岁?那个时候,他才八岁,不是,真实的年龄是六岁。”

      “概括的很好”,李宝珍转头对颜洁笑了笑,然后继续道:“这种信息权只有出了地窖才能掌握,这个时间点重合的太巧妙了,不过这只是一个推断,还有另一个推断更为重要,我怀疑在四十多年前,赵建军的哥哥赵建国不是意外落水,而是被赵建军推下去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赵建军会采取这么复杂的处理尸体的方法。”

      “有这么疯狂吗?”郑海涛皱眉看着李宝珍:“虽然不是一个母亲生的,但他们之间并没有足够的需要杀死对方的理由。”

      “孩子对于父母肯定的追求是无止境的,他是欲望的源头”,李宝珍淡淡的开口解释道“在多子的家庭会显得尤为明显,父母的偏爱会造成不受宠爱的那个孩子心灵上或多或少的存在缺失,在赵村这样封闭的村落就会显得更为明显,被处于权威的父亲冷落,就意味着被外界环境冷落,这种创伤是巨大的。赵建军想要获得父亲的重视,除了赵建国消失,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赵建国落湖的那天,在赵建军的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导致情绪长期积压在心底的赵建军爆发了,但他并不具备像他儿子那样完全无羞愧的心里特质,他会惶恐、害怕、羞愧、不安,以至于当他的孩子不幸去世的时候,他会想到将他们沉到湖里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毕竟在他心中,水鬼可能是真实存在的。”

      “但即是知道是这样,我们也没办法给赵建军定罪”,吴海望摇了摇头,苦闷的说:“毕竟我们什么证据也没有。”

      “赵建军心理状态并不稳固”,李宝珍放下手中的马克笔,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转身留下最后一句话:“赵建军是被放弃的,再审一审他迟早能挖出东西来。”

      直到郑海涛坐到张斌的身边的时候,张斌还在将照片分类。

      如果确实存在部分自然死亡的孩子的话,结合年龄、铁箱的抓痕、以及两位母亲前言不搭后语的描述,被溺死的孩子应该是十一个,二十一个孩子死在了成长的路上,还不包括刚出生就已经去世的、没有再铁箱里留下任何东西的新生儿。

      比起冷酷的赵舒光,生下他成就他的赵建军,才是成就这一切的恶魔。

      赵建军带上来的时候,眼睛已经熬出了血丝,邋邋遢遢的完全没有了知名好村长的样子,他闲闲的靠在椅背上,死猪不怕开水烫般的板着一个无所谓的脸,大概是已经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连伪装也不顾了,叉着脚不耐烦的啷啷道:“该说的我都说了,男女问题上我是没有把握好尺度,已经向组织上汇报过了,户籍上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就是想多占几间房子,其他真的没有了,孩子都是养不活死了才沉到湖里的,埋在家里不是晦气么,你们还要问什么?”

      张斌冷了个脸拍了下桌子,啪的一声吓的男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那我们查案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别和我扯有项目的事情,今天我们也不是来问这个的。”

      “还有什么好问的”,赵建军喃喃的坐好了点,百无聊赖的砸了砸嘴:“继续问吧。”

      “四十三年前,你的哥哥赵建国是怎么死的”,坐在一旁的郑海涛幽幽的问道:“杀人的感觉不好受吧,是怕水鬼还是怕你自己心里的那个鬼呀,非要拿自己的孩子去祭拜,缺不缺德?”

      赵建军的脸色募的一变,显然被怔住了,半晌咬着牙回道:“他自己掉到湖里死的,和我有什么干系,你们没证据就不要乱说,我告你们诽谤。”

      “你怎么就认定我们没证据呢”,郑海涛坐在位子上眉眼弯弯的,眼神却很犀利:“虽然证据晚了一点,但定你的罪还是没有问题的,你当青天白日的没有一个人看见是吧?”

      赵建军的嘴唇抖了起来,郑海涛和张斌交换了个颜色,张斌凶狠的开口喝到:“你真是丧尽良心呀,你完不成作业的时候是谁帮你搪塞的?你被罚跪的时候是谁偷偷给你带吃的?你被父亲训斥的时候是谁帮你求情的?这些事情没忘吧,有脸想吗?”

      “那是他想看我的笑话,他想看我的笑话”,赵建军怒道:“他活该死,是他自己掉下去的,我只不过没让他上来而已,他活该死,小娘养的东西。”

      “赵舒光也是小娘养的”,张斌呲道:“你和你爹一个德行,你别否认,可你爹好歹是过了礼仪的,你绑来的算什么男人,十里八乡没人愿意嫁给你吧。”

      “你呸”,赵建军吐了口痰水,骂道:“她们都是自愿跟着我的,你不信去问问,她们是不是自愿跟着我的”

      “你原配粗鄙又刻薄,生孩子的时候故意没好好照料她吧”,张斌放在腿上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以保证他暴躁内心的冷静:“女人去的早,孩子也长的歪歪扭扭的,所以看到赵春玲回来奔丧的时候就动心了吧?”

      张斌没理会喘着粗气的赵建军,继续说道:“我猜你和她说了自己的打算,她一定觉得你是疯了,然后狠狠的骂你。怎么骂的?你父亲常常骂你是蠢货,她也这么骂了吧,全村的人都知道你是蠢货呢,或许还有痴心妄想,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当时一个农村的泥小子怎么敢妄想从城市回来的漂亮姑娘呢,你说说你有什么,你什么都没有。”

      “你放屁,我看上她是她的荣幸,她就是一个破鞋,我收她还嫌脏呢”,赵建军扭曲的说道:“不守妇道本就该浸猪笼,乱棒打死,她有什么好抱怨的,我供她吃供她喝,还让她为我生孩子,我这是开恩。”

      封建古老的思想传承深深地影响着这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庄,即使渐渐开放,那些男尊女卑的思想仍深深地影响着这个男人,男孩子是个宝,女孩子是棵草,这样的观念不仅仅是现实存在的想法,还是他贯彻执行的准则,因为这个准则,女人怎么生活由他说了算,生下来的女孩子的待遇或许更糟,在没有能力养活的大背景下,她们默默地死去,为她们的哥哥和弟弟让出生的出路。

      “所以她仍然不匹配做你孩子母亲的要求”,郑海涛敏锐的接上去:“但这种征服的快感太好了,地窖安全又隔音,谁也不知道你在里面关了一个人,所以你又瞄准了赵氏姐妹,她们无依无靠,名声也不好,就算失踪也不会有人找她们,真是太理想的对象了。”

      赵建军撇了撇嘴没有接话,显然冷静了下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反正她们是自愿的。”

      “你怎么这么有自信的判断赵庭芬不会反水呢”,郑海涛握着钢笔点了点桌面:“为母则强,你算什么,要是她知道她只算是个妾,她的儿子是小娘养的,不是,她连小娘都算不上,她的儿子是记在另一个女人的名下,你说她会不会和你拼命?”

      赵建军板着脸没有说话。

      张斌接着道:“我们和她说,要是承认自己是被绑架且幽禁生下的孩子,那这个孩子才能算是自己的孩子,毕竟赵舒光记在那个女人名下十八年了,你猜她会怎么选?”

      “你也算是政府干部,法律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以为是说笑的”,郑海涛严肃的说:“量刑的权利在我们手上,自己掂量掂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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