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我的家 ...


  •   连日高强度的奔波,就算是训练有素的刑警,也体会到了身体里饱满鲜活的细胞一个一个干瘪下去的疲惫感。即使知道主谋,也依旧无能为力,没有证据,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就能将每一个人夜以继日的辛苦踩在脚下,如同笑话一般。

      该死的无力感。

      张斌坐在李玉基的办公室里,指头上得到烟换了一根有一根,都说刑警是老烟枪,没了烟连案子都破不了,多少年过去了,再也没有人能劝他少抽点,结果当然是越来越凶,内里的压力和烟的数量成正比上升,成了他生命里不可割裂的一部分。

      “看来还是没有结果”,李玉基对着电脑的脸转了过来,叹了口气,劝到:“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也别拿自己过不去,这都第几根了。”

      今天晚上是赵舒光监禁的最后一个晚上,也是这个案子汇报给检察院的最后时限,陈如李宝珍所说,反社会人格的高智商不容小觑,面对警察,面对犯案事实,少年依旧保持着不卑不恳的姿态,逻辑严密的把自己从案子中摘出来,别说串供肯定是很早以前就准备好的,连知道自己父亲也为了摘清他站出来担责,也依然平静淡定,那种万事奈何不了他的嘲弄感,即使换了一波又一波的审讯人员,换了一套又一套的审问方式,都深深的印刻在每一个办案人员的心里。

      “这几天我总在想,当初拦住李宝珍参与案子是不是一个错误”,张斌扔了烟蒂,用手搓了搓每一个毛孔都透着疲惫的脸,慢吞吞的说:“我总在想,要是不拦着她,现在的情况会不会好一点,不至于定不了赵舒光的罪。”

      李玉基敲键盘的手停了下来,皱了下眉头,才道:“本来就不是编制内的人,还是重点照顾的对象,你和孔主任这样考虑并没有错,别放在心上了,这样的结果,总比明天没东西交到检察院好吧。”

      当干警在地下室中找到这三个女人的时候,赵春玲已经变得呆愣疯癫,长期的禁闭生涯、粗暴的□□和无休止的生产拖垮了这个女人的身体和精神,她已经不再健康,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刻满了奴性和顺从,但比起死去的赵庭芳,总归还算名义上的活着,那对姐妹花中的姐姐,已经被埋在了地底下,而她唯一活下来的女儿,正低眉顺眼的照顾着疯疯癫癫的赵春玲,长期不见光的重负荷生活让这个少女的脆弱而又苍白,同样幽禁赵庭芬则好上很多,可能是因为有赵舒光这个儿子的缘故,她在三个女人中的地位高上很多,就像过去“母凭子贵”的古代宫廷剧一样,在这个不大的地窖里,她就是最有权势的女人。

      完全扭曲的被驯养生活使她们患上了严重的斯德哥摩尔综合症,精神异常的赵春玲的供词不能采纳,赵庭芬满脸骄傲的“自愿”让办案刑警举步维艰,至于那些被埋葬在湖底的孩子们,作为母亲之一的赵庭芬一口“养不活死掉了”更让案件的梳理停滞不前。即便知道人质情结会让她们变得和犯罪人共命运,但真正面对的时候,被她们当作敌人仇视的时候,每个人的心里都觉得荒谬到了极点。

      “仅凭渎职罪,关不了他几年”,张斌摇了摇头:“绑架罪不成立,人家举证是自愿的,虐待儿童罪可能还考点边,但我估摸着人证也不配合,谋杀更没底了,连证据也没有,人家一口咬定是死后埋葬的,你有什么办法,就凭铁箱上的抓痕?谁能证明这不是原先就有的?”

      李玉基也沉默了下来,半晌调剂气氛的说道:“还有违反计划生育呢,至少能罚点钱。”

      “呵”,张斌冷笑了一声,站起来活动了下身骨,扭了扭脖子道:“找我来有什么事吗,要是结案总结的事,还是原样复述,把疑点都写上去,之后再慢慢查,我这边可定不了案。”

      “并不是总结的事”,李玉基托了托眼镜,示意张斌坐下来无果后,琢磨了下才说:“关于之前意外发现倒卖器官的那个案子,因为关系到严家才束手束脚的,刚刚局长联系好,严珅已经答应协助这个案子,而且并且不仅仅是这个案子,就是有个条件。”

      “这好呀”,张斌颓丧的脸马上兴奋起来,谁都知道,歌厅舞厅酒吧会所是藏污纳垢好地方,这次粉呆子交易器官的场所也是在酒吧中发现的,如果不是涉及到上头有人,酒吧老板早就被他们拖到办案大楼筛上三层皮了。但多年的从警经验敏锐的让张斌觉得这个条件并不是什么好事情,精明如严珅,给予的越好意味着索要的越多,张斌的脑袋又快速的运转起来,把辖区内大大小小的案子都过了一遍,也没觉得有什么能匹配上严大掌门的要求,微微顿了一下,才问道:“什么条件?”

      “他要李宝珍配合治疗他母亲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李玉基抚了抚额头,头疼的说:“局长没答应,一是李宝珍毕竟不是自己人,还要和她协商,第二就是她本身就是保护对象,这并不符合规定,第三就是沉尸案还没结案,想问问你之后需不需要李宝珍配合。”

      严家作为伫立在沪市的庞然大物,起家并不光彩,但不光彩只是过去的缩影,只是对于今天的辉煌轻描淡写的一笔,严家掌门人严珅的母亲,是沪市了不起的铁血女性,严父走得早,严家站在洗白的临界点上,这个女人硬生生的拉着儿子闯出重围,成为了最后的胜利者,等到严珅真真立稳脚跟的时候,才发现这个伟大的女人已经被PDST折磨得瘦弱不堪,即便四处走访名医,也依旧对母亲的精神折磨毫无帮助。

      把主意打到李宝珍身上,就意味着她确实拥有着了不起的心理治疗能力,从另一方面也说明,李宝珍的真实身份已经泄露,张斌脑子瞬间顿住,不可置信的喃喃道:“难道她真的是心理医生?”

      “我知道你怀疑她,说实话我也怀疑”,李玉基无奈地说:“但是严家能查到这个份上,就从侧面肯定了她的身份,但我们话题的重点并不是这个。”

      “你说的意思我明白”,张斌慢慢的转过身,看着李玉基怔怔的说:“这两天我一直在想李宝珍在分析会上的推断,表面上的逻辑并没有问题,但结合她在案件中的表现,其实不止是这样,甚至只是冰山的一角。通过高下巴推出亲子关系只是其中很小的一个点,就凭这点,任谁都能迅速结案,根本不需要这么长时间的调查,她在会上隐瞒了她大部分的思考思路,直接呈现出最后的答案,但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所以......”,李玉基叹了口气:“还是离不开她对吗?”

      “你当时也在在分析会上”,张斌随手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制服,朝门外走去:“你也知道,从案件分析会的那天起,整个案件的牵头人就变成了她,要说她从未参与过案子我可不信,但事实就是我们现在确实离不开她。”

      反社会人格之所以会形成,是因为个体的人格结构未发展到“超我”的层面。“超我”是人格的最高结构,负责对“本我”和“自我”进行监督和管理,“超我”的习得是在孩子对父母的认同中,以父母的行为作为楷模,间接习得的道德规范与社会良心。可是,就如同赵建军与三个女人组成的畸形的生活方式一样,从一开始,赵舒光的成长环境就不正常,催生出变态的社会人格也就不足为奇。因为从儿童时期,赵舒光的“超我”层面就没有成长的土壤,不难想象,这样小的孩子在生下来时就面临着生存上的考验,所有的外在关系都是为了生存而存在的,基于这样的心理诉求,就不难理解赵舒光做出的行为方式,他的环境需要的是丛林法则,对待兄弟姐妹的方式也是延续父辈的传承,可以说,他在扮演施与者这个角色时,比起他的父亲更胜一筹。

      “我知道大家都不甘心,但事实就是这样,我们没有办法给赵舒光定案”,张斌回忆起李宝珍在围观审讯时说的话,女孩子在唯一明亮的电脑屏幕前冷静淡然,和在时间压迫下,焦躁的找不到出路的重案组形成鲜明的对比:“比起赵建军对三个女人,赵舒光对于自己的兄弟姐妹的精神压迫更为精准,这种从小就建立起来的斯德哥摩尔更加棘手,只能在之后的精神治疗中徐徐图之,但赵建军还是要拿下的,他并不聪明,光靠儿子的指导并不能让他应付脱轨的秩序。”

      从回忆中走出来的张斌快步走向审讯室,如果说判断赵建军是李宝珍基于案件调查得出的结论,那么对于赵舒光反社会人格的判断呢?在没有任何调查的情况下,仅凭那天郑海涛单薄的人物简介?

      这样精准的案件思路太让人疑惑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