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梦》佛语心

3、我的家

　　李宝珍这几天都安静的呆在重案组里，组长孔尚任见她安稳便没再说什么，只要安稳，人在眼皮子底下，什么要求都满足。

　　比如抛开整理完整的办案资料不看，不，应该是看完了，而是翻阅每一个办案人员的现场记录。

　　可是中华文字博大精深，更别说带上个人的特色和自创的符号，李宝珍看的那叫一个头晕眼花，即使手边有厚厚的中华字典的加持，她也对这些飞龙走凤的文字无可奈何，好在跟着这个案子的颜洁法医工作挖到了头，便日日陪着美人说文解字，帮着电话联系，见面约谈，成为美人身边的第一宠臣。

　　不要让人太羡慕。

　　而走访一线的小干警们个个心头火热，干劲十足，关于这个案子什么旮旯角落里的事情都往上写，和美人约谈回来的小栗子可说了，美人问的详细，还亲手给他倒了茶。

　　至于小栗子为什么被幸运女神光顾，其实大家都没底，美人重点问了他和一个老婆婆的谈话内容：那老婆婆是其他村嫁过来的，是外村人，外村人嫁过来可不容易，当时的赵村还有祠堂，赵村长是宗长，在村上很有威信，还需要他的同意。老婆婆叨叨了当时她嫁过来时候走了什么流程，吃了什么饭，见了什么礼，丈夫有哪些亲戚，婚后鸡毛蒜皮，儿女琐事，寡居老人平日寂寞，好不容易有个说话的人，唠嗑了个没完，从正午说到了晚上，最后还留了小栗子吃饭。也亏小栗子是刚警校毕业的，耐得住，换成一般的老干警，早就不耐烦了。

　　其实赵村的发展史已经很明确，赵村长的父亲在世时，把赵村的发展推向了高潮，那时候的赵村生活富足，邻里有爱，赵村长的父亲本人很有威信，很受大家的敬重，到了赵村长这一辈，受到改革开发，经济发展大浪潮的影响，赵村再不像之前那样人声鼎旺，大部分的年轻人和其他内陆地区一样，兴起了进城打工的热潮，没几年，不通水不通电不通路的赵村就这样与世隔绝，渐渐被高速前进的经济列车忘在了身后，若是没有赵村长的呕心沥血，或许情况会更遭。

　　其实现在赵村的情况也不好，村中只剩下中年女人和留守的老人，青壮年都外出打工了，孩子们一并带了出去，因为赵村早就没有自己的教育场所，最后一个老师，已经是古稀之年，同样也是外村人。据调查回来的彬哥讲，这个老师曾是秀才的儿子，战乱避居赵村，因为有学问，当了赵村长父亲的老师，后来又继续教导赵村长。只是现在身体不好了，常年卧病在床，连话也说不清楚。

　　“人老了还真不讲理”，彬哥对着李宝珍比划着当时的场景：“当时赵村长陪着我一起去走访的，事先和我说了情况，还提醒我说老师的精神状况不好，让我不要往心里去。看了以后才知道什么叫不好，老人当着大家的面把痰吐在赵村长的衣服上，嘴里反反复复骂骂咧咧的，好像是什么愚蠢，什么毁了的。”

　　“村长不生气吗？”李宝珍打开热水壶的瓶盖，给彬哥再续了一杯水。

　　“不知道”，彬哥叹气道：“我们出来的时候赵村长的脸都青了，但也没说什么。说真的，我是再也不想去走访这些老人了，觉得代沟太大了，很封建你知道吗，就是，比如像这个老人，他觉得自己做过村长的老师，就应该由着学生孝敬。赵村长也不容易，地方穷留下来的老人又脱离社会，好不容易拉了一批志愿者帮忙，结果被气走了大部分，现在只留下来两个，有空的时候去看看老人。”

　　这样一个近乎与世隔绝的地方，每一个能与赵村牵上联系的人都被问遍了，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只是村上的人有没有作案动机仍不能排除，铁箱里是不是赵村的人依旧不能确定，就如同颜洁所说，在那样的环境下，赵村人作案的可能性更大，但不能排除外来的因素。漫长而零碎的排查过程，终于在大家的努力中，一点点的出现了疑点，多数的年轻人出去后就与赵村断了联系，这很正常，但通信发达的今天，多多少少会留下蛛丝马迹，但有三个女孩子，彻底的消失了。

　　真真意义上的消失了，其中一个最早，甚至还打电话回来拜托赵村长照顾自己年迈的父亲，ATM的现金汇款也显示她曾在华夏银行的机器上转过钱，可一年之后，就再无音讯，连他父亲的死丧都没有回来。

　　另两个是姐妹花，是赵村最漂亮的女孩子，只是出了村口就再也没有人能联系上她们。

　　那些躺在法医室里，孤零零的骸骨，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她们。

　　断断续续的办案笔记连成一条线，重案组在没有方向的情况下，只能寻着这个突破口一直向前，出门打工的年轻女孩，和赵村湖中不知名的尸体，都沉沉的压在干警们的心上。

　　“村上老人对女孩子的失踪都没有说什么的吗，直到我们查了才发现？”李宝珍有些惊讶，毕竟事情过去了近二十年。

　　“嗯，不好说”，颜洁拿着薯片，再次向美人献殷勤，可被美人再次拒绝，才收回了手，咬着薯片含含糊糊的道：“姐妹两个在村上日子不是特别好过，办案的民警说她们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你知道，村上封建思想重，看不来这样的派头，两姐妹估计也觉得生活的压抑，出去了之后不联系也是正常的，反正父母亲都双亡了，寄养在没有感情的舅舅家。”

　　“而且”，颜洁砸了砸嘴，继续道：“当时的户籍制度也不是特别完善，可以钻的空子很多，人消失了或者换成了另一个身份还真的不好说，赵村当时的规模还是蛮大的，出去的人也很多，排查工作很不好做，改名的、换证的不在少数，但大多数还是被找到了，其实村上的很多人认为她们两个做了不正规的工作，嗯，你知道她们两个在村上的风评就不是很好。”

　　说完，颜洁发现美人又陷入了沉默，刚想开□□跃气氛，张斌就推门进来，招呼她们两个下楼去食堂聚餐。华夏美食传统深远悠长，是任何人都拒绝不了的生活的重要部分，李宝珍就很爱公安食堂王大婶做的红烧肉，两层瘦两层肥再带一层皮，油里过过香软滑嫩，让人不得不爱，其实她也很喜欢组里的气氛，毕竟自己一个人呆在屋子里的日子并不舒畅，人终究还是社会化的动物，聚居而生，相互协作，才有血肉联系，爱恨嗔怒，才有烟火人生。

　　“美人，快，组里为了你加入才办的聚餐”，颜洁大大咧咧，平日觉得喊她李博士太疏远，喊宝珍觉得名字配不上，思来想去遵循内心蠢蠢欲动的想法喊了美人，其他人可没这个胆子，领导喊不出如此暧昧的称呼，广大的男同胞也叫不出如此轻浮的外号，毕竟还要在美人前刷一刷他们正直可靠的形象，于是，“美人”就成了颜洁一个人专属的称呼。

　　“别想了”，颜洁拉着李宝珍就往门外走，边说边数落：“你不知道，孔组长可抠了，以前破案办庆功宴，都是叫的外卖，大多都是能填饱肚子的那种，肉少人多不管饱，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好一点......”

　　“颜洁你说什么呢，再说一遍我没听清”，走廊上的另一个房间传来孔尚任中气十足的声音，颜洁脑袋顿时一愣，半晌干巴巴的开口：“我是和新同事说我们领导特别关爱同事，还办了聚餐，嗯，特别关爱同事。”

　　一路上鸵鸟一样，带着李宝珍来到了食堂，一看菜品，好家伙，山珍海味了都。

　　这次的聚餐人来的特别的齐，其实重案组没多少人，大多是跑一线的都是辅助性质，平常还有干不完的本职工组，全权跟进的也就六个人，除了挂名的组长孔尚任，带队的老刑警张斌，负责人事安排的联络员李玉基，抓捕干警吴海望，研究骨头小有名气的法医颜洁，和至今才见面的电脑技术宅男郑海涛，在就多了一个她。

　　挂名的组长自然没有来，倒是多了一个小家伙，平日号称混世魔王的小张小朋友刚刚还作天作地，一见到李宝珍，愣是文气了起来，规规矩矩的坐到了爸爸的身边。李宝珍朝他笑了笑，小张小朋友脸腾的红了，整个人害羞的藏进了爸爸的怀里。

　　对于不服管教只能靠打的张斌整个人都不好了，筷子上夹得丸子就这样滚到了地上，翻滚了老远，感情以前没发现，这小子还是个颜控。

　　组里成员笑成了一团，连技术宅男郑海涛也颇有存在感的托了托眼镜。

　　聚餐的时光自然让人欢快，让人暂时忘了案子的带来的压迫感，回宿舍的路上，颜洁理直气壮的挽着美人，从一堆毛头小子中杀出重围，获得护送美人回宿舍的资格，一边悄悄地和美人咬起耳朵，回答刚刚美人的问题：“重案组不是固定的，每次的人都不一样，这次的配置确实比之前的好，你看张斌，是刑一队的队长，办案经验特别丰富，李玉基号召能力很强，部门之间的联系工作做得也好，吴海望就不用说了，打架就没输过，至于郑海涛，人不可貌相，那可是Q大计算机专业的博士生，至于我”，颜洁指了指自己：“我平常主要负责骨类的化验，经验还算不错啦。”

　　李宝珍笑着点点头，摸了摸颜洁的头，即使比颜洁小了好几岁，但平常的相处中，李宝珍更像是长辈、姐姐，这种感觉让小霸王颜洁新鲜并且依恋，甚至带着不为人察觉的占有欲。

　　其实颜洁本人也很漂亮，大眼睛小脸蛋，就是有点微胖，刚进局里时也是首屈一指的法医之花，但有句话说的话，当人和人的差距小时，后面的人会嫉妒，而当人和人之间差距大时，后面的人就会仰望佩服。比如李宝珍睥睨众生的美，说倾国倾城真不为过，那种美，美在形，在骨，在神，符合经典的希腊古典主义，什么是美，近现代美人华服装饰，不叫美，饰品璀璨不叫美，真正的美人，赤身裸体，肌理丰润，不靠外在的装点，才是真正的美。例证《荷马史诗》中的海伦，在不脱衣服前，依旧是个一般的美人。

　　至于美人的用途，对于领导们来说，显然有着不一样的思路：以陈秘书长和郝局长为首的知情派，对于美人破案这件事，显然给予了极大的希望，虽然直到现在，李宝珍都没对案件作出任何有指向性的判断；而负责此案的孔尚任和陈斌，显然不希望明显带着保护性质的女孩子过多的参与案情，特别是张斌，对于陈秘书和郝局长介绍李宝珍是心理医生这件事抱有极大的怀疑，数日的观察让他觉得李宝珍本身肯定参与过案件，检查尸体的老道手法和分析案情的清晰思路显然不能让人觉得这是心理医生的必备素质，但她身上确实具备着心理医生的专业素质，这点在张斌的试探中反复得到验证，特别是与他对答时女孩子平和微笑的眼神，甚至让张斌觉得她是洞悉一切的。

　　这种感觉甚至让从警多年的张斌觉得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