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分世界一 与神对话 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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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行云混混沌沌开车回到别墅，两手离开方向盘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的手和方向盘有些粘连，抬起一看，入目便是干涸的血迹，他顿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这才想起这血是从哪里沾染上的——他最初扶住顾筠时，那件近乎被血液浸透的黑色长衫。
他的心一时慌乱地难以自己。他怎么忘了，那人常是一副淡漠寡言的模样，最擅掩藏自己的不适。
他这回忆起在小树林刚看见自己，夏知秋就不动声色地放下了按在胸口的手，之后除了脚步有些不稳，脸色的苍白是一贯的，除此以外，便再看不出任何异状。
难以想象，在失血过多之后，他究竟是在怎样坚持，那件长衫深沉的黑色，掩盖住了多少鲜血淋淋的创口。
已经精疲力竭的他，是怎样坚持着咬紧牙关将自己拖了上去？
最后那人没有跟上，会不会是因为他再没有行走下山的气力了呢？所以只是神色冷漠地倚靠在树身，说出冷冰冰的话来。
因为他压根不想着要活下去啊！自己不是一开始从他要去山顶就看出来了吗？
不行！绝对不能……绝对不能让他死掉！
他还活着！他会活着！他一定活着！要去，马上把他找回来！
林行云在心中狂烈地呼喊着，再次发动汽车，狠狠打着方向盘，猛踩下油门。
老式汽车转了180度，又一次向着城郊的若贤岭绝尘而去。
在犯下不可挽回的过错之后，多少人总是会怀着自我欺骗的念想试图挽回，渴望着如此就能当作一切没发生过。
然而这只是做梦罢了。
夜色已重，几颗疏星悬在天际。
林行云熄了发动机，怀着最后的希望，如果夏知秋已经自己回来就好了。
客厅里灯还亮着，这让他心中一喜，连鞋也没来得及换，几步匆匆穿过玄关，心却冷了下来。
是留着一盏灯等待他的林婶。
“二少爷，您回来了。”满是皱纹的脸对他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
“林婶，夏......”他突然止住了声音，因为他害怕马上得到否定的答案。
“什么事啊，二少爷？”
“没有事。”林行云冷着脸回答道，在林婶疑惑的目光中，步履匆匆上了二楼，去看夏知秋的房间里有没有人。
......
一刻钟后，林行云无力扶着屋子里最后一扇门，视线渐渐失去焦距。
他已经找遍了每一个屋子，那人果然是没有回来。若贤岭他也反反复复找了两遍，可是连夏知秋的人影都没有见到，就仿佛......人间蒸发。
绝望如浓重的墨，将林行云包裹殆尽。
这时，大门处传来声响，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盯着门口。
大门被推开，林即墨走了进来，将手提箱在门前放下，摘下帽子，挂在门前的衣帽架上。
他换好鞋，抬起眼，正看见站在厨房门前的林行云，“你在厨房门口做什么？这么晚还没吃晚饭？”
“哥......”林行云眼中的希望瞬息褪去。
不是夏知秋。
“您不是还有两天才会回来吗？”
“我提早回来，怎么那副表情？”林即墨走进客厅，随意落座在沙发上，挥了挥手示意林行云在他身边坐下。
“我听说你一时冲动中了邱闲云的算计，所以缺席了后面的会议，回来看你有没有事。”他抬手揉了揉林行云的头发，轻轻出一口气，“你没事就好。”
林行云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若提早一天，不哪怕半天回来，夏知秋也不会......
林即墨见他不语，微微一笑，也不在意，继续说下去，“我刚下火车，就去若贤岭找你，把快将整个山头找遍时，有手下来报告我说已经开车回家了，才放下心来......”
林行云面对这话只有苦笑，他是没有事，可是夏知秋他……
“小云。”林即墨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你连善后工作都不做吗？血迹、枪支、尸体所有的痕迹都不清理，就这么一个人直接回来了？”
林行云愣了一下。他这才想起自己确实什么都没有做。起先和夏知秋发生矛盾离开，将这一切都忘了，后来心急如焚再去寻夏知秋时，也没有再想起。
“不管是父亲，还是我，在这件事上都教导过你很多次。虽说我们与警察之间有些关系，但凡我们做了逾规的事，他们会睁只眼闭只眼地放任不管，但他们是不可能放任如此多的尸体被抛在山林，而假装这件事压根没有发生过的。
“……对不起。”林行云低头道歉。
“这一回我帮你善后了，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你也这么大了，若是还有下次，你就自己吃亏长点教训吧。”林即墨站起身来，“我进屋换件衣服，你去招呼让林婶把菜热一下吧。”
不多时，两人都坐在饭桌前，等着林婶把菜一道道端上来。
林即墨用热毛巾擦拭着手掌，像是想起了一般抬起头来，“我想问你个问题，显些忘记了。你怎么会把夏知秋一个人扔在那里？”
最后一句话于林行云来说，仿佛最美的仙音。林即墨找到夏知秋了，这真是太好了！
他连忙问道，“您看见他了！他在哪里？”
林婶端上了最后一道菜，林即墨慢条斯理拿起筷子，“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昏倒在一棵树下。”
“我是问现在，他现在在哪里！”林行云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我试着唤醒他后，他说他并无求生意愿，让我离开。我尊重他的意愿，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他跳下去了。”林即墨轻描淡写，筷子伸向一片莴笋，“小云，食不言，寝不语。有更多的话先吃完再说吧。”
林行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张纸被紧紧握在他的手中。那是夏知秋留给他的一封遗书，他已反反复复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几乎能倒背如流。
每当他闭上眼时，就会想起那张苍□□致而素净的脸，以及初次见面时，那双冰封着悲伤的眼眸，在他怀抱他时，那滴滑落脸庞的泪滴。
“断气？他死了？他怎么会死了！哥，这到底怎么回事？”他记得自己这样质问林即墨。
林即墨放下筷子，神色有些不愉，但看他一副不问到答案不肯罢休的样子，还是皱着眉头回答了他，“失血过多。背后两处刀口，右肩一处枪伤，创口被撕裂。我看见他时，他已经不行了，只剩最后一点意识，我就问了一下他有什么遗言。然后待他呼吸停止，让手下将他同另外那几具尸体一块处理了。”
林行云自然知道林即墨口中的”处理“方式，无非找个地方付之一炬。想到夏知秋就这样死去，甚至连一个像样的葬礼也无，他只觉得心痛如绞。
右肩的枪伤......伤口被撕裂......原来这就是夏知秋在拉起他时把手松开的原因。
如果自己那时没有离开，而是将他带走及时医治，夏知秋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呢？
他为什么不说呢？他为什么不说？只要他同解释一下，自己怎么可能抛下他离去？
“遗言......是什么？”林行云面无血色，双手的扶着桌子才能站稳身体，连声线都在颤抖着，“他最后说了什么？”
“没有遗言。”林即墨笑了一下，像是提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他说在他房间书桌的第二个抽屉里给你留了遗书，他早就计划好了他会死去。”
林行云依言去找来那封遗书，此时此刻正被他捏在手里，浸透着他干涸的泪痕，将其上的墨迹层层晕开。
信笺纸上是漂亮的瘦金体，飘逸、纤瘦却不失筋骨。字如其人。
吾爱卿，见信如晤：
晏桑，我想再一次用这个名字来称呼你，就算你因此而不高兴。但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想我已经不在了，对于一个已死之人，你要学着谅解。你不用为我的死多想些什么，我知道这次即使我不在，你自己还是能把事情处理好的，我只是想籍此机会结束生命而已。
我不懂魂灵究竟是什么，但已经过去的时间，已经流失的记忆，都注定了我再也寻不回曾经的那个你。我已经认清了，并且接受了，你再也不是他了，为此我不觉得我还有继续活下去的意义，因为那只是徒增痛苦罢了。
我这一生，有了前尘的负累，活得太累了。起先我还怀抱着不现实的希望，以为这就是上天恩赐给我与你再续前缘的机会，但你于我，总存着许多的不信任和试探，我渐渐明白了，这一个结其实是无解的。我本想就这样成为你的刃，这一生所活，就算是为你和林先生完成计划里的这一环，我并非不懂，你们真正想让我派上的用场是什么，以及最后死于杨柳岸之手的结局，但我终不能坚持到那一日，只要想到这是你让我所为，便如有万仞加身，痛彻心扉。原谅我不忍对自己如此残忍，选择了如此死去，一了百了。
我们不再有从前，就不该有以后。也许这就是命运对我所开的一场求之不得的玩笑吧。这一世，我已经不想再走下去，我想，再经过奈何桥时，一定要记得喝下那碗孟婆汤。
林行云的又一滴泪落在了信笺纸上。
想到自己明知他身体不好，逼迫他饮下一杯又一杯的酒液，直至引发了心衰显些丧命；故意找茬让他一圈又一圈地在花园中跑操，直到体力不支晕厥过去；在他昏迷刚醒时甚至仍在咳血之时逼迫，言辞尖酸刻薄之极，生生将他再次气昏过去；听从林即墨欲让他去杨柳岸那里做一死间，对他说只是替自己搜集些情报，明知道那是有去无回......
林行云紧紧握着拳，指甲深深陷进肉里，他简直恨死了自己，恨透了自己所作所为的一切。
五百余字的一封遗书，一句也没有对自己埋怨的话，可是，他是真的对自己没有半分怨言吗，亦或习惯了独自承受一切，早已心如死灰呢？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分世界一 与神对话 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