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分世界一 与神对话 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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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之前，城郊若贤岭，天色昏暗，晚风拂动着树叶沙沙作响。
踩碎枯枝的脚步声渐近，顾筠勉强抬了抬头，视线幽暗，入目只是一个模糊影子。他唇角勾起微薄弧度，轻声道，“你来了。”
“我来了。”回答他的声音温醇如同佳酿，“我想还不算晚。”
来人又等了片刻，没有听到回应。
他低叹了一口气，神色温和，俯下身将顾筠抱了起来，动作轻柔目光珍视。
他的手慢慢拂开顾筠额前的碎发，“感情想杀死孤独者。如果不成功，那么感情本身就得死去。可是，你能当凶手吗”
顾筠的意识一片混沌，能撑到林即墨来找他已是极限。大约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寒冷是他唯一的感受。
周围的世界一片漆黑，仿佛凝结着厚重的冰霜，他有时觉得自己漂浮在水面，有时又觉得自己沉没在深海之底，厚重的窒息感包围着他，让他极为不适，挣扎着想要逃脱，可身体却丝毫不听使唤。
在这时，一双手将他托了起来。他的脸终于离开了冰冷的水，重新接触到空气。浓重的黑暗依然包裹着他，如同潮湿的雾气黏合着他的躯体，几乎是出自于某种隐藏在灵魂记忆深处的本能，他嘴唇轻动，吐出几个简短的音节。
“Fiat lux.”（要有光）
就像是宇宙最初的圣言，拥有着化混沌为有序的力量。
一束光刺穿了亘古的深夜，将鸿蒙分化而开。那一刻起，光与暗分离，昼与夜对立，绝对的世界划分出第一对相对的概念，洪大的声音在寰宇间回响。
Nosce te ipsum.
天地间的至理箴言，无数灵魂循环往复，在失衡中摸索的最初与最终目的。
认识你自己。
“你”是谁？至高无上。
一种不知名的力托着他从水中升起，天地一点一点亮起来。
无数的水珠在泛起圣洁的金色光辉，从他□□的身体滚落，带走一切原本属于人类的罪孽——那是在禁果之后，每一个降生在世间的人所背负的原罪——使这具身躯得以清白无暇，让他籍此重新行走于世间。
这是一场洗礼，是一段回归之旅的中间站。
接着，他感觉自己被安置在一个怀抱里，温暖而又熟悉。温暖到足以使人幸福圆满到别无所求，熟悉到让他感到他们二者本是一体不分彼此。
自远古而来呢喃在他的耳边、脑中或是内心响起。
Eram quod es, eris quod sum. （我曾如卿，卿将似我）
冰凉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着唯一的热源靠近。
就像是寻求一个永恒不变的点，可以从容应对一个摇摆不定、变化纷繁的世界。他缓缓睁开眼，去捕捉那恒定不变的秩序。
一个人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他的身上有一种无法用任何世间已存言语来形容的矛盾气质，如果一定要使用一个词，只能用神祗留给世人唯一物——为了让那些走得更快的智者理解去“trinity”（三位一体）这种超理性的存在——水与气与冰。
同样的本质，形态的差异，可以轻易地完成的转换，既是彼此，又不是彼此。
男人环抱着顾筠，微微低着头，他的瞳仁也是奇异的银色，目光深邃又漫长，仿佛历过无尽光阴。时间在他的面前似乎可以舒展成一维的线，可以任意选择前进或者后退，停止在任意一个点。
银色的长发铺散在他的肩头，又顺滑地延展至后背，垂落在脚下，完美如同月华。
他的声音带着令人心神安定的力量。
“还不到时候，先睡一觉吧。这只是一个梦，醒来的时候就忘记的梦。”
那双和他对望着的，瞳色如出一辙的眼眸慢慢阂上了。
时间回到正常的轨道。
城郊一座新建没多久的小屋，大约七八十平方米的样子，正对着一片金灿灿的麦田。
天色尚早，林即墨还没有来，本就极易感到无聊的顾筠更觉无所事事。
“喂——离经，你在吗？”他站在一面等身的镜子前，试着动了动自己从上臂到肩膀都缠绕着厚厚绷带的右手手臂。
那一颗子弹的位置很是刁钻地破坏了臂丛神经，如今这只手臂已经不能抬高到肩膀以上，连手肘的运动也有些困难，只有手指的活动尚算灵活。真是失策。
“嗯。”耳钉那头传来不耐的沉闷哼声。
“怎么了，听起来这么闷闷不乐？”顾筠打量着镜子里自己左耳的那枚耳钉，他相离经也在同样看着他，通过那面巨大的镜子，“一定是哪里又看我不快了吧？”
“第一次杀人感觉怎么样？”离经问得毫不客气。
“说实话，没有感觉。”顾筠笑了笑，镜子里的苍白面庞回给他一个同样无甚所谓的微笑，“你觉得我需要有什么忏悔或者觉悟吗？”
“那个开枪射击你的人明明是你自己雇佣的，可是你却杀了他。”离经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冷意。
“我答应他一千法币的报酬早已支付了。”顾筠顿了顿，还是又加上一句解释，“他听从了邱闲云的话暗杀林行云，和其他那些死去的人的原因是一样的。我不觉得他多射了我一枪，就该得到什么特殊待遇。”
离经久久没有说话，长时间的沉默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要关闭你调整身体疼痛感的权限！”他语声坚决，甚至是愤愤地，“你太过把自己置身事外了，根本不像一个人！我要让你能够感觉你为自己的身体附加的每一分疼痛，感受死亡究竟是怎样一种生命的抽离。也许这样，你才能够理解别人的感受，而不是把自己当作高高在上的神祇，而众生都是蝼蚁，是你取乐的玩具，为你所操纵！”
顾筠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愤怒，反而又笑了起来，“我只有上一个世界将病痛的感觉完全抹除了，在这个世界里，我可是百分之一百地在体验着它啊。”
无论是病痛、枪伤、窒息和濒死体验，他可是一点不落地照单全收。
“你……为什么！”这种回答令离经很是吃惊，甚至觉得有些不可理喻。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放着安逸舒适不去享受，反而乐意于体会身体所带来的各种折磨？
“因为这样的我才像是还活着啊。”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分世界一 与神对话 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