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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李见几和徐思廉商量了明天就启程,一是李见几觉得自己的状况也不好和徐思廉一起再在苻家多留,二是怕去晚了易县榷场的好货被别人抢了去。因为胡叔说等胡婶判了也就离开苻宅跟着胡婶去服苦役的地方,所以便把元宝托付给了沈婆,云织家中有事,今日不在宅子里,便打算明天她回来了再跟她辞行。
      下午,李见几去交书稿,想着若遇见郎镜,便同他告别,遇不见似乎也没有必要特意去找他。去的路上没遇见,跟书馆里的人辞了工,拿了最后这几次抄书的工钱,回苻家的路上,李见几不自觉放慢了脚步,一盏茶的路程走了快半个时辰,终于还是到了知春巷口,只好暗暗叹了口气:果然遇不见……

      回来后,李见几在东院门口踟蹰了好久,终于抬脚进去。
      阴天,屋里有些暗,苏离点了盏灯在看书。听见李见几进了院子,便抬头看他。
      李见几走过来,行了礼道:“姨母,我打算明日上午就走了。”
      苏离似乎并不意外:“东西都收好了么?”
      李见几点点头:“差不多了。”
      苏离道:“知道了,明天走之前,来告诉我一声。”
      李见几道:“好。”
      李见几站着,总觉得还该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能说什么,他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让自己离开,可他没法问出口,凭什么问呢,李见几想找些别的话说说,总该说些什么的,可他一直不会说话,在人际上总十分木讷。
      苏离道:“还有事?”
      李见几张张嘴,终究只怅然摇头:“没有。”
      苏离笑了笑,冲李见几摆了摆手。
      李见几犹豫着转身跨出了门,踱了两步,转身开口道:“姨母以后多注意身体。”
      苏离愣了一下,只见李见几已经转身出了东院。

      晚饭后,李见几收拾了行囊,发现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左右不过几件衣裳,一晃眼瞥见桌上云织送的暖帽,他犹豫了一下塞进包袱,想了想又拿了出来。
      收拾完,李见几便坐在床上发呆,不知怎的,又想起郎镜来,似乎这么不辞而别总归不太好,留封信吧,李见几想。

      次日,天有些阴,像是要下雨,徐思廉牵驴出了后门,李见几把行李装上,说是行李也不过一个不大的包裹,放完行李,李见几回去与苻家人告别,徐思廉昨天晚饭时便与后院众人辞了别,便在靠在驴车旁等他。
      云织还没有回来,李见几便把暖帽放在自己房间的案上,提笔想给她留了张字条,想了想还是算了,留下暖帽足以表明态度,又何必留一言半句粉饰什么。
      同沈婆简单说了几句,李见几去门房找胡叔,胡叔正坐在门房,见他来,便站了起来,徐思廉捡的小狗摇着小尾巴摇着尾巴蹦到他脚边,胡叔问:“这就走啦?”
      李见几点点头,胡叔叮嘱两句,李见几也就胡婶的事宽慰他,最后,他从袖口掏出给郎镜的留信:“胡叔,最后想摆脱你件事。”
      胡叔点头:“不说麻烦。”
      李见几道:“郎家的二公子郎镜若来找我,能帮我把这封信给他么,我走得急,没能与他辞行。”
      胡叔接过,点头道:“我得空向大夫人告假,替你送过去吧。”
      李见几忙摆手:“不必不必,他若过来找我,便交予他,若没有,便算了。”
      胡叔看了看他,应下了。

      李见几最后去了东院,天灰着,能听见冷风走过巷道的呼呼声,他看见姨母苏离少见的在院子里站着,穿着件灰蓝色的袄,背着身在看老树上挂着的一只风铃,也许是吊线缠住了,那只风铃只随着风摇摇荡荡,却没有声音。
      李见几行了礼:“姨母。”
      苏离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李见几便接着道:“我这就走了。”
      苏离依旧没有说话,只转头回屋。
      李见几想了想跟上去,继续说:“同前几日寄宿的朋友一起,我们准备去。”
      未等他说完,苏离拿起堂屋座子上一个黑漆盒子,转身递给他:“路上小心些。”
      李见几于是不再说下去,低头看了一会儿盒子,问:“这是?”
      苏离背过身朝里屋走,冲他摆了摆手。
      李见几心里酸了酸,冲里屋作了一揖:“姨母保重。”天阴着,屋里也没有掌灯,他看不清姨母,他想她应该是冲他摆手了,于是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苏离听见叮铃铃的风铃声。

      天气不好,路上人很少,驴车叮叮当当往城外走着,驴车装了棚顶,坐在里边也不太冷,只是李见几不一会儿就掀开帘布往外看,直到出了城门,终于安静坐着了。
      “唉,有缘无分呐!”徐思廉叹道。
      “什么?”李见几不解。
      徐思廉怪里怪气:“云织姑娘,李生一路回首寻倩影,恨上天弄人,终究未能有缘与你话别,嘤嘤嘤……”还抬袖假意拭泪。
      李见几抬脚就踹他:“胡说八道什么!我是看!”
      “看什么?”
      看能不能遇见郎镜?这话在语境下说出来有些怪,再者徐思廉也不识得他,李见几靠着车厢白了一眼徐思廉:“懒得理你!”

      从永安县到易县,约莫有三日的路程,好在只阴着天,雨一直没落下来,走走停停近两日,就在李见几觉得坐车坐得头晕脑胀的当口,终于遇见了间破庙。
      徐思廉把驴从车上卸下,系在庙里的柱子上,自己往庙里的茅草上随意一趟:“累死了。”
      破庙里除了茅草,还有上一波歇脚的旅人留下的小堆干柴,李见几升上火,烧点热水,烤烤饼,连着两天都吃的冷食,肚子都吃凉了。吃了点热食,俩人便抵上庙门,和衣躺茅草上睡了。
      半夜,庙门吱呀吱呀响,有凉风穿过门缝往里灌,李见几一下子被吹清醒了,他起身关门,发现外边下起了雨,雨势还不小,有雨点往庙里飘。
      李见几这么一醒,便睡不着了,他把姨母给的黑漆木盒拿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姨母疏忽了,木盒上了锁,姨母却没给他钥匙,起初李见几没发现,车走了半天,想拿出来看看装的什么,才发现根本打不开,徐思廉还以为是有什么暗格藏着钥匙,拿着琢磨了半日,也没发现,最后俩人只好计划着进了易县找个锁匠。

      李见几看了看,刚把盒子重新塞进包袱里,便听见外边有纷乱的脚步声跑过来,接着便有人敲门,李见几踟蹰了一下,便听见外边人喊:“庙里人麻烦开开门,让我们进去躲躲雨!”
      李见几见喊话者言语间不像匪徒之列的不良之辈,赶忙打开庙门,门外站着四个人,被雨淋得有些狼狈,两个年纪轻的,应与自己一般大,还有一个年纪稍长,也不过三十岁出头,背着个大包袱,还有一位干瘦的老者,看着比沈婆都年长,怕是有七十多了。
      喊话的应是那个中年人,进庙后,冲李见几连连道谢。
      之前点的火已经熄了,李见几添了点柴,又给他们点上,招呼他们过来烘烘衣服,那个中年人又是忙不迭的一番道谢。
      徐思廉也醒了,迷迷蒙蒙靠着墙,李见几走回去:“外边下雨了,躲雨的,继续睡吧。”
      徐思廉困得眼睛咪着都睁不开,还是摇摇头,看了眼行李和驴。
      李见几放低声音:“我看着,你睡吧,我睡不着了。”
      徐思廉看了看他,拍了拍他肩膀,没再坚持,躺了下去,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李见几暗暗打量围着火堆的四个人,两个年纪小的从进门就没说过话,显得十分羞涩,看穿着打扮也不像贫苦人家的孩子,其中一个抱着腿枕着膝盖似乎睡着了,另一个有偷偷看过这边几眼,碰见李见几的目光,又低下头去,那位老者似乎在同那个中年人说些什么,那个中年人连连点头。

      那个中年人抬首间也碰见李见几的目光,冲他笑笑,那位老者见状也回头看他,神情有些防备的样子,李见几不好意思的笑着点点头,接下来也不好再盯着打量,只疑惑这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不一会儿,那个中年人走过来:“我可以坐这边么?”
      李见几见他似乎有攀谈的意思,往旁边挪了挪。
      “敢问公子贵姓?”
      “免贵,姓周,周防。”李见几有些防备,下意识随口就报了个假名。
      “真是太巧了,鄙人也姓周,周知业。”
      “是么,幸会幸会。”李见几笑道,暗自惊叹自己撒谎竟然脸不红心不跳。
      “敢问周贤弟,是往哪里去?”
      “北边,易县”李见几怕明天要是同路,会漏了陷,便说了实话。
      “哦,我们往南走,可惜不同路。”周知业一脸遗憾。
      李见几笑笑没答话。
      又闲扯两句,周知业连打了几个哈欠,李见几便劝他睡会儿,周知业闻言便起身回去与他的同伴们一起靠着墙边打着盹。

      李见几昨天不知什么时候竟倚着墙睡着了,睁眼一看,天已大亮,徐思廉还在睡着,昨天周知业那一行人已经不见了,李见几有些恍惚,昨晚发生的莫不是场梦?他站起来检查了一番行李,没少什么。
      “你起啦?哎?那伙人走啦?”徐思廉迷迷糊糊从茅草堆上坐起来。
      “啊,应该是。”李见几想,原来不是梦。

      休整一番,两人继续上路,昨晚的雨不算特别大,所以今天土很松软,又不至于泥泞,空气也很舒服,有点春天的感觉,驴来财的脚步都轻快了,徐思廉坐在车厢门边,挂着腿晃来晃去,嘴里哼着不知哪里听来的小调,李见几心里也跟着雀跃起来。
      快黄昏的时候,终于进了易县,两人找了家客栈,说是只剩下通铺,李见几还想再多走几家看看,客栈伙计说,现在易县家家客栈都满了,幸好来得不晚,就我家通铺还有俩空位,别处都一样,你要是转一圈再回来,连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了。
      “你们也是来做买卖的?”刚巧过了饭点,大堂不算忙,长相颇伶俐的伙计磕着瓜子倚在柜台旁与他们闲扯。
      徐思廉回:“是啊,没想到这么多人。”
      “来得多,正经能交易的少,你俩第一次来?”
      李见几没回答,问:“为什么交易的少?”
      那伙计一笑,还没说话,李见几便听见又有人进店,“还有客房么?”
      那伙计依旧倚着柜台:“没了。”
      那人追问:“通铺也行。”
      伙计摆手:“住满啦!”
      待那人走后,徐思廉问:“不是说还有俩床位?”
      那伙计一挑眉:“你们不住?”

      俩人交了房钱,去房间把行李放下,通铺就在一楼,虽是住的人多,但有一排窗,想来也不会太憋闷。又叫了俩菜,李见几和徐思廉在大堂坐下,又叫了刚才那小伙计一起吃,那伙计摆摆手,不过还是坐了过来,李见几问了他关于榷场的事,那伙计倒是知无不言。
      原来榷场并非人人都能进,只有手持红线铁圈的商户可以进榷场与北边的鲜卑商户交易,而红线铁圈数量十分有限。
      “哪里能得那红线铁圈?”徐思廉问。
      “榷场局每日辰时开始发放,一天发几个,明天最后一天。”那小伙计嚼着花生米说。
      李见几问:“免费领?”
      伙计嗤笑一声,竖起拇指和食指:“想得美,八两金。”
      徐思廉李见几都惊得倒吸一口气:“八两……金!”
      伙计继续说:“这还只是红线铁圈,后边打点牙人,货物买卖的税钱,都是大头,还有一堆零零碎碎要花钱的地方。”
      李见几想,凭着这红线铁圈,官府不仅从中得了钱,而且无形里设了门槛,刷下去一批没什么家底的小商户,到时候交易管理起来也简单。
      “门槛这么高,怎么还有这么多人过来?”李见几问。
      伙计说:“进榷场的商户少,货却多,靠那些个商户自己往回运太难,所以榷场一关,进了榷场的商户当下就会出掉一批货,那些个小商户就是来等这个的。”
      徐思廉不解:“那为什么也提前这么久?”
      伙计眉毛一挑:“打听价格呀,早些来知道榷场里货物的交易价,免得到时候被那些大商户诓骗了。”

      听完这些,李见几和徐思廉都有些泄气,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好在他们还能等着榷场结束,看能不能进些小货物,不过稍微一想也知道那些能出的怕也不是什么紧俏的好货,徐思廉原先属意的一本万利的多喜膏,八成也不会在这边拿出来低价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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