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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你为什么杀他?”常德牢房安排得离苻信、周婉的牢房很远,送走了苻宅送衣物的人,郎镜站在常德牢房门口问。
      牢房里没有灯,只走道的灯火时明时暗,常德佝着背坐在墙角,一言不发。
      昨日堂上,周婉说当天没有酒调朱砂,便勉强用了庖房的料酒,所以就锁定了罩衣上沾有朱砂料酒的常德,加之常德当庭认罪,案子定罪常德应该不会有错,但常德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认罪之后常德仿佛成了哑巴,无论问什么,都只字不说,郎镜总觉着哪里不对。

      “没想到,挺大一宅子,里边儿就这么几个人,”徐思廉拉住李见几胳膊:“哎,刚刚见苻夫人,我没失礼吧?”
      李见几摆手:“姨母不是讲究那么多规矩的人,走,吃饭去!”
      多了徐思廉,饭桌上热闹了许多,徐思廉满肚子的野闻趣事,又讲的绘声绘色活灵活现,云织听得连连追问,连沈婆都少夹了几筷子菜。李见几忽然怀念起小时候两人在外边流浪的日子了。

      吃完午饭,徐思廉李见几并排躺在榻上:“大宝啊,其实你呆在这里也不错,云织那小姑娘挺伶俐,往后你俩成亲,哎!”
      李见几抬脚踹他:“胡说八道什么呢!”
      徐思廉傻乐。
      “对了,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李见几问。
      徐思廉伸了伸胳膊:“再往北走,易县,不多时那边榷场就要开了。”
      “你还做南北买卖呢!”李见几一惊,盘腿坐起来。
      徐思廉挠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我北上的路上,听说都城现在时兴胡人的什么劳什子膏药,都说是一本万利,我就想着反正现在离北边这么近,就打算去看看。”
      李见几拍拍徐思廉肩膀:“苟富贵,勿相忘。”
      徐思廉翘起腿晃荡:“放心!你和来财就等着吃香喝辣吧!”
      “去你的……”

      下午,徐思廉依旧装扮上,去了老城隍庙,李见几到棺材铺问有没有抬棺人,铺主人联系了两位,定了明天卯时到。中午吃完饭后,李见几也交代沈婆将苻秀喜爱的物件多整理些,今晚入棺,明日一早便下葬了。
      出了棺材铺,李见几仔细想了想是否还有哪里没考虑到,左右没想出来,一拍脑袋想起去找徐思廉问问!
      李见几抬脚跨进庙门,发现徐思廉正蹲在庙里逗狗:“哪里来的小狗?”
      最平常的土黄色的小狗,耷着耳朵,胖乎乎,不过两个月大的样子。
      徐思廉抬起头:“你怎么过来了?”
      “明日苻小公子就要下葬了,姨母交由我操持,我怕有哪里考虑不周全,所以想找你来问问,又怕你事情多回去晚,就直接过来了”李见几也蹲下来,小狗直冲他摇尾巴。
      徐思廉借梯登天,装模作样摸摸假长须:“嗯,那你同我说说。”
      李见几把安排的说了说,徐思廉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大概也就这样了,小孩儿夭折本就不办丧礼,凡事从简也是习俗。”
      “行”,李见几站起来:“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回来。”
      “等一下”,徐思廉指了指脚旁边追着自己尾巴转圈的小狗:“你能养么?”
      李见几回道:“系着绳呢,有主人吧?”
      徐思廉点点头:“一小孩拽着它跑跟放风筝似的,我看它快被累死了,就骗过来了。”
      徐思廉笑嘻嘻抬起头:“所以现在是我的了,你养吧!”
      李见几:“……”
      李见几知道他养自己都费劲,更加上居无定所,于是点点头去抱起小狗,冲徐思廉摆摆手:“走了,早点回。”
      “等一下……”徐思廉冲李见几抬起胳膊:“腿麻了,回来快扶我一把。”
      “……”

      郎镜吃完午饭便去了苻宅,想到常德的住处找找有没有什么线索,他照旧走的侧门,本想找李见几一起,谁知道他不在,于是便表明了身份,通过云织通报了苻夫人。
      云织红着脸:“夫人身体不好不便见客,所以让我带大人过去前院,常管家住在老爷的院子里。”
      郎镜颔首:“有劳了。不必称‘大人’,我在县衙的职位不过是担个虚名,与见几也是朋友。”
      云织领着郎镜往前院走。
      郎镜问:“常管家在苻宅多久了?”
      “常管家无父无母,从小就被买进了苻家,也没有娶亲,就说原先有人给管家牵过线,都被他回绝了,”云织推开门:“就是这里了。”
      常德的屋子很整洁,东西非常少,可以说房间内的物品站在门口就一览无余,就像常年没人住的客房一样。
      案台上有简单的纸笔,打开摆在墙边的衣柜,里面整整齐齐叠好了衣物,郎镜在房间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只是心里却发觉得不对,他为什么大半夜冒雪去北山谋杀一个幼童?他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郎镜回头问:“常管家与苻家的主人们关系如何?”
      云织站在门边:“常管家在苻宅长大,主人没进京的时候,管家一直做主人的伴读,后来老夫人过世了,原先的仆人都被遣散了,只留了常管家看着这个宅子等着主人回来,再后来主人带着夫人回来了,我、胡叔胡婶还有沈婆都是那之后才进来的,就我看,管家该算是主人最信赖的人了。”
      郎镜点点头出了房门,问:“管家有别的经常去的地方么?”
      云织跟着出来带上门,摇摇头:“除了主人吩咐,管家是几乎不出门的,因为人手少,苻家几乎不能离了管家,而且虽说宅子上很少来客,但总归须得有人应门……对了,其实相对于房间,常管家更多时候是在门房待着的,要去看看么?”
      郎镜点头:“好,多谢。”
      云织领着郎镜往前厅走,苻宅虽说不大,也好歹有四个院子,一共就这几个仆人,却打理得十分井然有序,十分整洁。
      郎镜问:“常管家人怎么样?”
      云织咬了咬嘴唇,开口说:“其实……管家平常看着人不错的,说话慢条斯理,从来没为难过我们,我们人少,老爷的前院几乎都是管家在打理,还有前厅都是胡叔一起在收拾打扫,别的人家的管家都把活儿摊给下边,哪有自己干这么多的。”
      门房在正门旁边,不大,只摆了一张胡床,一个小案台。案台上只摆了烛台,旁的什么也没有。
      郎镜刚想开口,突然听见有人敲门,云织跑过去开门,原来是县衙的人。
      衙役刚迈过门槛,一眼看到郎镜,开口道:“二公子,常德死了。”

      李见几抱着小狗到巷口的时候,正巧看见郎家的马车离开,李见几
      脚步顿了顿,担心是不是又有事情发生了。
      李见几快步走回去,胡叔在后院劈柴,沈婆坐在院子里,看见李见几,道:“昨天同你一起的公子刚刚过来了,刚走没一会儿,咦?这哪里抱的小狗?”
      李见几把狗放到地上:“外边儿捡的,有说什么事么?”
      沈婆摇摇头,翘起脚唤狗来逗:“不知道,也没呆多会儿,刚刚急匆匆的就走了,同东院的小丫头一起的。”
      李见几往东院走,刚巧看见云织从姨母屋里出来,云织也看见他,于是有些慌慌张张跑过来:“常管家死了。”
      李见几一惊:“怎么回事?”
      云织不自觉压低了声音:“刚刚有县衙里的人来找郎二公子,说常管家死在牢里了,用衣带自己把自己吊死了。”
      李见几喃喃道:“怎么会……”
      云织也不自觉附和:“是啊。”
      李见几问:“那郎公子原先是来做什么的”
      云织想了想:“只说要看看管家的住处,看完没一会儿就听到消息,刚刚同县衙的人走了。”
      李见几问:“同姨母说了么?”
      云织点点头。
      李见几道:“姨母有说什么么?”
      云织摇摇头:“没有。”

      县牢里,常德被平放在牢房地上,脖子上的衣带被割断,另一截系在牢门最上端,仵作在查看尸体。
      刘百书皱着眉直挠头,看见郎镜,忙走过去:“这可怎么好!”
      郎镜问:“狱卒呢?”
      刘百书:“狱卒呢?狱卒呢?”
      “在……”狱卒是个瘦小的老头,有些局促的站在牢门旁边,跟一截多出来的栏杆似的:“我中午送饭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刚刚来收碗,就看见他吊在这里了。”说着指了指门。
      郎镜走进牢房,看向仵作:“自杀?”
      仵作站起来点点头:“看缢痕应该是,死者身上周围环境也没有争斗的痕迹。”
      常德躺在地上,终于不再是弓着身子,他的身量比意料的长一些,他的面容很少如此袒露人前,一张平凡甚至略显憨厚的脸被黑色的衣服衬得煞白。
      郎镜站着,久久没有说话。
      尸体经过苻宅其他人的牢房的时候,胡张氏吓得呜呜哭出来,周婉身形一晃,苻信闭着眼睛坐在墙边没有动。

      次日寅时不到,出殡的队伍就从苻宅出发了,到北山的时候天快亮了,只是突然飘起了小雨,雪一化混着湿泥,上山的路很难走,抬棺人虽没说什么,下葬之后,李见几还是多算了些银两给他们,徐思廉与李见几一道来了,给最后做了场法事。李见几在坟前站了站也下山回去了。
      下了山,雨就停了。因为没有赶车,李见几、徐思廉回程只能走回去。
      进了知春巷。
      李见几问:“今天还去城隍庙么,阴天怕是少有人出门。”
      徐思廉摇头:“不去了,不过昨天有家请,让今天去他家里看看,一会儿回去换上衣服就去了。”
      回了苻宅,徐思廉回房装扮,李见几去了东院。
      东院,云织似乎不在,姨母正站在主屋门口。李见几便径直走过去。
      苏离看着李见几,恍惚间想起姐姐,是快有八年了吧,真是越来越像了。
      李见几:“姨母,西院小公子已经下葬了。”
      苏离点点头,又默默看着李见几一会儿,方道:“你走吧。”
      李见几欠了欠身:“好。”
      苏离看着李见几的背影,淡淡开口:“我是说,你离开苻家吧。”
      李见几回头,一脸讶异,苏离站在原地似乎在朝他浅浅笑着,不知怎的,李见几好像一下子什么也听不接,世界一片空白,只觉得恍然看到十年前,那天娘亲也是站在门前叮嘱自己别贪玩了,要早些回家。
      李见几点点头:“好。”

      李见几急切地想找个人说说话,他害怕这样一下子沉浸到回忆里,回到十岁的那个晚上,独自一个人站在已经被烧成一片焦土坍塌的家,他扒着瓦片焦木,哭着找父亲娘亲,手上被烫得一个个的燎泡……李见几站在后院,突然有细雨落在脸上冰凉,李见几伸手抹了抹脸,一下子平静了,自嘲得笑了笑,笑怯懦的自己,不是一直想着离开么?怎么,害怕了?李见几敲了敲自己脑袋,房间里还有书没抄完,先回去抄书,离开苻宅后,花钱的就多了,得多攒些!

      徐思廉午饭之后才回来,这趟狠赚了一笔满心欢喜,回来路上还带了一堆零嘴儿回来。
      徐思廉伸着个长脖子探个脑袋进门:“李~大宝~。”见李见几在抄书,背着手闪身进来,冲李见几伸出右手:“瞧,糖葫芦!”
      李见几伸手接。
      徐思廉却抽回手自己咬了一口:“真甜~”
      李见几站起来作势踹他:“有劲么?徐思廉。”
      徐思廉一闪,伸出背在身后的左手,递上一大纸袋的零嘴儿:“你的在这儿呢。”
      李见几接过:“呦,怎么买这么多?”
      徐思廉往塌上一歪:“我没两天就走了,你不是最爱吃这些甜食么,买给你慢慢吃。”
      李见几挑了一片云糕扔嘴里:“那是小时候,小孩谁不爱吃糖?”说完顿了顿,转过头道,“再说我怕是也待不了两天了?”
      徐思廉直起身:“怎么了?”
      李见几眨着大眼睛:“舍不得你,想与你同去。”
      徐思廉眼睛一眯,明显不信。
      见状,李见几一挑眉:“怎么?嫌我碍事?”
      徐思廉道:“你严肃点儿,真的假的?怎么回事?”
      李见几回头接着抄书:“反正得走了。”
      徐思廉直起身扑到李见几背上:“太棒了!”
      李见几赶忙提起笔:“哎哎哎!我的书稿!!!”
      徐思廉又一跳:“呀!元宝怎么办?”
      李见几转头看他,一脸懵:“什么元宝?”
      徐思廉道:“昨天带回来的小土狗呀!”
      李见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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