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秋窗》豆馅儿乾坤

53、（十四）

　　申步凭听着这番话，心中一凛，眼睛瞪得大大盯着她看，少女白了他一眼：“看什么？”说罢眼光扫开，再不理睬他。申步凭给她这一眼白得无趣，只好默默拉了几下风箱，此时炉温已到火候，铁水淌出，在水槽中冷却成生铁。他手持铁钳铁锤开始上砧打造，看看屋外大雨依然在下，丝毫没有变小的意思，转头又对那少女笑道：“他们都说我的‘成元诣’口诀念的是‘抹香灰’。”少女淡淡地道：“是么？我听着也像。”申步凭道：“你给宝剑起名叫‘香灰剑’？”少女强忍住笑：“不如叫‘炉灰剑’更贴切些。”
　　申步凭看着她：“看来今天若不让你见识见识，还真以为龙宫无宝。”少女闻听此言，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光芒，但随后立刻又是一副爱搭不理的神情：“急什么？算你有宝。耙子、钎子，样样是宝。”申步凭脸上一阵阵火热，也不知是给她刺得还是被炉火烤得，从怀中将贴肉藏着的短剑取在手里，一拔出鞘。
　　短剑这一出鞘，小小铁坊内立时划过一道碧色的剑光，那少女目不转睛地盯着短剑，一对乌黑的大眼睛中满是惊喜和诧异，一边看，一边情不自禁地说着：“拿近点儿，看不清……再近些……”申步凭看着她这副模样，便想起了那晚在客房中秦来观剑时的馋相，一团笑意飘上嘴角。
　　那少女看了一盏茶的工夫，脸色蓦然一变，喃喃地道：“这字是……”申步凭一笑：“还当你认识篆字呢，那是‘星……’”他刚刚说出一个“星”字，却见少女脸色越来越难看，眉头蹙了起来，突然转眼问道：“星玫剑？”申步凭点了点头。少女又问：“你翻来覆去念的就是……”申步凭一笑：“镆星玫。”少女凝眉以对，神情大为恼怒，小嘴噘着，看上去似乎要开口痛骂，却又仿佛突然间变哑了似的一句话也骂不出来，憋得一张俏脸通红，好半天才终于说出一句：“以后不许你再说这三个字。什么‘成元诣’‘盖如常’？装神弄鬼！”
　　申步凭心里暗笑：“好一场清凉雨，居然给我发来这么一个斗口的对手。”他自从来到这僻野荒村，四周围除了倔脾气的周成锋，就是一班藏头露尾、指指点点的农夫农妇，实在枯燥无味已极，若不然，他也不至于隔三岔五去镇里找秦来解闷了。抖擞精神正要好好过过嘴瘾，忽听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传来，噼噼啪啪踏泥溅水，在雨声中依然听得清楚。
　　少女侧耳倾听，自言自语：“两匹马。”申步凭正想抢白她怎知准是两匹，马蹄声已经在铁坊外停了下来，透过雨幕只见外边果然是两匹马，马上披着斗笠蓑衣的乘客跃下地，一个人扬起叫驴似的大嗓门：“鬼地方真难找，咋的连根拴马桩子也没有？”
　　申步凭一听见这副日思夜想的关外口音，一双眼睛像铁炉中的火焰般亮起来，重重一锤嘡地捣在已近成型的铁钎上，激得火星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