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风波诡谲(中) ...
-
第二天一早,云家上下就忙碌起来,大房还是忙着加封的事,二房则是乘轿入宫给巫祝送药石去了。去的时候地面还是湿的,只是阴灰色的天幕低垂,巫祝宫殿的红顶都插进云中了,宫中因为皇帝重病,到处都透着一股药味,宫女、内侍都穿着轻便的软底鞋,妃嫔也卸下了手上的金珠玉石,免得发出声响惹皇帝心烦。
他们从小门进了巫祝的宫殿,两个内侍抬着一个红漆的实木箱跟在云戈身后,最前头是领路的宫女,云戈回头略带歉意地说:“内侍大人辛苦了,箱子都给装满了,家父又拿了私藏的雪莲和虫草,盼能治愈皇上,就是咱们众人的福泽了。”到了室内,宫女和内侍就自觉退下了,巫祝是天人,无事不得打搅,免得把俗气过给她。云戈也只是隔着门帘回了几句话就走了。等外面的声音都消了,巫祝云袖穿着白色丝袍从暖阁里出来了,她打开箱子,抱出里面仍昏睡着的男童,放进自己的锦帐内,又叫进内侍,拿了小托盘盛了玉石和红茸向皇帝寝宫走去。
皇上的宫内暖香熏得正浓,皇后和太子分立在两侧,皇上穿着便服,半合着眼靠坐在床上,只听一声通传:巫祝大人来了。皇帝立即睁开了眼睛,他的身体虽然虚弱,但久居上位的气势还在,一双虎目射出锐利的光,看得云袖心头一颤,她俯身跪拜:“皇上大安,家父已将宅中至宝暖玉和红茸送来了,请皇上过目。”
皇帝身边的老内侍接过托盘先查看了一番,又跪着递给皇上,扫了几眼,老皇帝提了口气,问:“孤听说云老太爷还给朕送了些东西,怎么没瞧着?”云袖再拜:“回皇上,老太爷一心挂念皇上,倒是忘了规矩,外臣岂能随意给皇上送东西?臣都先留下了,待内廷和太医院查验过了,明日再呈给皇上。”皇后在一旁给皇上掖了掖被脚,轻声说:“巫祝大人做事总是这么细致,妥帖,让人放心,明日的大典就全权交由你了,皇上还在病中,本宫和太子侍疾御前,分不出精力。”云袖低头叩首:诺。
回了自己殿中,云袖传下话去,她要为加封大典做准备,任何事都不得搅扰,宫人们都径自退下了。她拿了一个小瓷瓶往云慎鼻下一放,不多时男童就转醒了,看着眼前这个消瘦、苍白的女人,云慎觉得她太冷了,都不像个活人了。女人突然笑了,这一笑像雨后的山茶,沁人心脾,她的声音很轻,像是用气音在说话,但却不让人毛躁:“慎儿,我是你姑姑,云袖。”云慎暗道自己一家的惨死,自己被接入帝都,恐怕都和这个女人有关,他用漆黑的眼珠默默瞧着她,两双同样沉静的眼睛对视着,望进去都是深不见底,云慎到底年纪小,耐不住先问了:“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云袖看着床上的男孩,心里叹息:他本该是在父母的庇佑下安然长大,娶妻生子,享人世繁华,不料时局动荡,也怪上天不仁让他托生成男儿,却给了他上好的八字和根骨,他只能做这救世主了。生在云家又有几个人能自己做主呢?享了高门大户的福,也得担着世家的罪,自己妙龄芳华来了这深宫,殚精竭虑,断情绝爱,眼见着自己一天天老下去,就连阳光都不愿照进这个阴冷的大殿里。自己帮着皇帝,用天意杀了多少人,灭了多少族,现在又要沾上自己亲人的血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苍白细致,除了指尖长期摸卦象有些茧子,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手,是呀,她连头都不怎么会梳呢。
这个孩子也要跟自己一样可怜地关在这个深宫里,不,他比自己还可怜,至少自己能活到这个岁数,死了也能全须全影地走。她的手掌在孩子温热的额头上抚着,多小的幼儿啊,她都不忍动手了。窗外忽然闪过一道光,整个屋子都被点亮了,很快滚滚的雷声就带着黑云压境了,她走到窗口,开了一扇窗子,清冷的风吹起了帐幔,云慎安静地坐在床上看着她,窗外的天乌青的,还时不时劈下几道光来,雨也由淅淅沥沥变成一串水珠子,她深吸了一口外面的凉气,转身关窗,回了房内。
她坐在床上搂着小云慎,轻轻地给他讲一些朝堂上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这个过分沉默的孩子能听懂:“明天,你就要被封为新的巫祝了,以后你就叫云茉,你会成为云家最尊贵的人,族长见了你都要行礼。你想吃什么就会有什么,想用什么也会有什么,在这个大殿里没有人能管你,这个深宫里也只有皇上可以命令你。你只用听皇上的话,不是某个人的话,谁在那个位置上,你就听谁的。你要忘记自己是个人,明白吗?你不能有感情,不能有是非,你是皇上手中的一支笔,一把刀,你只为皇上占卜,只说皇上想听的话,只要做到了这些,你就能活得很好,像我一样。记住这些话,保命的。”
云慎想了想,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望向她:“姑姑,那我可以帮家人报仇吗?”他问这话的时候表情没有一丝狰狞,他的语气很轻,就像是在问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问题,云袖突然笑了,这个小家伙比她想象得还适合在这里活着,比云茉那个小姑娘强多了,他天生就该到这深宫里来和天命,皇命周旋,她有预感他将会打破很多东西,也好,天地都要换了,多一个变数不是更好吗?她也躺下来,握着细瘦的小手,回得自然:“当然了,你可以利用手中的卦相,风云的变幻帮你杀很多人,只要你够聪明。好了,咱们躺一会儿,吃过午饭,我教你大典上的规矩,我只教一遍,你要用心学。对了中午你想吃什么?”云慎应了一声,但没有说自己想吃什么,看来他已经开始明白在这个深宫生存的一些法则了,不要随便说话,不要表露情绪,说来简单,但有多少人能做到?可他们却要这样过长长的十几年,甚至几十年,这样想想,云慎能少受几年罪也挺好的。
吃了午饭,云袖朝着西方摆了几个垫子,对云慎说:“我朝以东方为尊,那是皇室人员朝拜的方向。作为臣子我们是朝西叩首的,百姓为了避圣光只能朝南。现在我先教你怎么跪拜,祭天地,拜皇上,还有对待其他勋贵是不一样的。祭天地最虔诚,两手交叉搭在胸前,整个人匍匐在地上,额头一定要点地,看到了吗?拜皇上,皇上比天地低一级,只用右手按在心口,半弯腰就可以了。至于其他贵族,我们是天的使者,皇帝的兵刃,只用站着躬身就可以了,记得弯腰的时候右手仍要按在左心上,头不能过低,也不能过高,就在这个位置,脖子弯成一道含蓄的弧线,记住了吗?”
云慎看得仔细,学得也很认真,他并没有多问什么,短短一个中午就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多聪慧通达的一个孩子,要是个女孩多好。云袖看他学得很好,又接着进行下一个项目:“明天,就在这里,我会帮你换衣服,有宫女盘发髻,带头饰,你配合就好,不要出声。然后我会牵着你的手去外面,你只需要跟着我,我们会坐上步撵沿着宫墙,一直走到问天所的外面,在沿着红砖道走到尽头向西走,穿过绿芙池,那里栽了很多芙蕖和外邦进宫的睡莲,红红,白白的很漂亮,下了桥往再西走,沿着青石板的路走到头,你会看到一个青灰色的塔,塔顶上放着天竺送来的舍利子,看到这些,我们就得下来走了。迈进宫门后,你会看到好多石雕的神像,他们大多是面无表情的,知道为什么吗?”
云慎听得入迷,好像那塔尖,宫门,神像都出现在了眼前,猛地被这么反问,他有点反应不过来,傻傻地问了句:“为什么?”云袖跪坐着,抬头看了一眼开启的窗子:“天道无情,记住了吗?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怨苍天不公,因为它感觉不到。那些神像的两侧都有阁楼,东边是历代帝王的长生牌,西边则是陛下诵经、论道的地方,有时候会见到一些老道,高僧,你只要按照对待勋贵的方式行个礼就好了,无需多言。你是有特权的,除了陛下,谁问你,你都可以不答,你的话是天机,他们不配听。”说这话的时候,云袖神情倨傲,纤细的脖子拉得修长,真像是一个上古的贵族,
她接着说:“穿过这些,我们就要登一个九层的白玉石阶梯,最顶上就是祭天台了,那里环立着八根擎天柱,每个柱子上都雕刻着一方神兽,还有用古文写的经文,中央是一个方鼎,方鼎的上方吊着一口大钟,每次祭天都要敲得,全城可闻,只是苦了我们的耳朵,几天下来都有回响。对了,登石阶的时候一定要先迈右脚,我们是神在人间的半个化身,以右为尊的。等上去了,你就跪下,白凤的事我会帮你的,你不要担心,也不用过问,过了明天,你就明白了。之后我会把右手上的这枚戒指带到你的右手上,你则要指向天际,发下重誓,皇天在上,信使云茉得天垂怜,有此殊荣,必感天地之真意,传恩泽于世间,若违此誓,永生不入轮回。之后皇上会把玺印和玉佩交到你的手里,你叩首拜谢皇恩就是了,然后你要站起来,面向那些观礼的勋贵,向他们行礼,再接受他们的还礼,整个过程就是这样。除了发誓,你不用说一句话,听明白了吗?然后你就成了新的巫祝,和你交接三天,我就可以出宫了,以后这问天所就是你说了算了。别害怕,该教给你的,我都会不会保留的,我们是一家人,共享荣耀,也平分祸患。”
讲完这些,又练了两遍,天就开始黑了,云袖叫侍人上了晚饭,两人喝了一点暖汤,就洗漱歇下了。他们这边说得轻松、简单,而云茉却在云汐的指导下一点点规范自己的动作,当年她的堂妹云潋就是在一个回身的小动作上输给了她,她不能让自己的侄女也倒在这道坎上。可怜她们练了这么久,心里多么渴望能重掌大权,却没能参透天机,云汐果然是卸任太久了吗?月上中天,她们才歇下了,梦里都是明天荣光加身的场景吧。
第二天清早,云茉便被叫起了床,沐浴之后便带着东西去问天所,等云袖把她打理妥帖了,去祭天台加封。大房的几口人站在云府门口看着女儿逐渐远去,大夫人留下两行清泪,一行是为了孙女担忧,另一行是为了即将到手的大权和地位,她提着气,转回府内梳妆,等着待会儿去见证大房重回云巅的时刻。二房的夫妻两个也在穿衣打扮,等着一起去看加封大典,二夫人只要想到大夫人看到新任巫祝脸的表情,就觉得心里畅快,想抢走他们的东西,也要看看自己手里有几副牌。问天所里,云袖叫人送了一大桶热水进来,往水里到了她这几天在后院的竹林里收集的露水,她本就时不时收集点露水喂了白凤喝,没人会怀疑她,再说这殿里的人也没人敢窥伺她,她随意的一句话就能要了他们全家的命,在百姓眼里,她是神圣的巫祝,家人心中,她代表着权利,可在宫里,她要不是棋子,要不是匕首,就看对着谁了。
她先给云慎洗了一番,然后给了他一块帛巾,让他沾了剩下的露水往头发上抹,她自己则是从暗门去了温泉,随意擦了擦,她的身上可不能沾着晨露,不然白凤对她熟悉,定会落在她这边的。之后她亲自去接了云茉和那些头饰,一路上她都用宽大的袖摆挡着云茉的脸,而且问天所里的宫人是最晓得规矩的,低着头跟在她身后,什么也没有看到。进了门,她就叫他们先下去,她要再交代一番,需要梳妆了会再叫他们的。她松开手,云茉的气息已经没了,她用了一根沾了剧毒的针刺进了她的腹部,见血封喉,她连最后一声都没发出了,就夭折了,躲过了疾病,逃过了暗害,云袖亲手杀死了这个福将,没错,如果没有被送进来,她嫁进谁家都会带去福泽的,生不逢时,怨自己命不好吧。云袖把尸体放进当初送来的大红木箱子里,那些虫草和雪莲毫无意外被退回来了,太医可没胆子让皇帝吃外臣送的补品。
接下来的一切都很顺利,他们到了祭天台,陛下吃了红茸,精神头很是充足,穿着祭天的红服,腰束黑玉雕刻的盘龙腰带,足下是一双用红线绣了祥云的黑色翘尖鞋,和以前几天一样,一丝不苟,大气凛然。云慎跪在地上,云袖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在朝西三叩首后,起身用哨音唤来了白凤鸟,当白凤朝着云慎俯冲的时候,宫墙外传来几声鸟鸣,白凤马上就开口应和了,云袖立即跪在地上,对陛下说:“陛下,天降祥瑞,白鸟朝凤,此女必能启国运,保四方,陛下福泽深厚,实乃万民之福。”陛下朗声大笑,连道三句好。
云袖摘下戒指套在云慎的食指上,清越的嗓音郑重地发下誓愿,高昂的下颌,和云袖如出一辙的尊贵,云袖又一次感叹,他是多么适合这个位置,那股气度,云茉养了这么久都没有几分。接过玺印和玉佩,云慎额头点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又转过身向着观礼的亲贵们俯身行礼,之后他抬起头,面容沉静地扫过众人,看着他们向自己还礼,他很享受这种感觉,他从一个乡野孩童,一跃成为宫中尊客,鲲鹏展翅便是这样吧,大皇子,长房,他要一个个还回去。
他看着长房夫人眼睛鼓胀,喉间翻涌,大张的嘴还没来得及喊就昏厥了,他的二伯母恰好接住了她,他想真可惜自己还没动手呢,二伯母的动作真是快呀。而云茉的父亲则是双眼闪过一丝震惊和恨意后就低下了头,然后又跟着把自己的媳妇扶出去,走前他回首望去,正好和云慎沉静的眼神对上,他想他们自作聪明,杀了他的女儿,却找了一个厉鬼回来,他们云家要亡在这一代了。云慎则是在想这是一个不好对付的人,得想办法除了他,不过他的堂叔和姑姑会帮忙的。
大典结束后,云慎就坐上了步撵先回宫了,他成了问天所的新主人,要回去挑选自己中意的新人进去伺候。这大概是问天所宫人们唯一喜欢的规矩了,每代新巫祝入主,就要换一批宫人,老的那批就可以领了赏银放出宫去。进了殿门就见到两排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孩子乖乖地站在那里等着候选,送他们来的是内廷副使萧怀,而老的宫人都已经收拾好东西离开了,这些云袖昨晚都告诉他了。他让每一个孩子抬起头来,细细地打量他们的眉眼,太伶俐的不要,太木讷的也不要,太好看的也不行。这些都是云袖教给他的,太美貌的会招祸,太聪明的会妨主,太笨的看着心烦,找些中庸的最好,听话本分,用得着的时候很趁手,用不着的时候他们会自觉地呆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舒坦。
二十多个孩子只留任了6个,四男两女。他向萧副使微微颔首致谢:“有劳副使费心了。”说完从袖中掏出几颗银豆子递过去,要和内廷还有太医院走得近些,皇帝的衣食住行全是他们在打理,想要卜测君心,没有眼线是不行的。但是和妃嫔、皇子却要越远越好,被皇上误会了,性命就留不住了,所以没事不要出去瞎走动,风景虽好,没有命贵呀,他还记得今日坐在步撵上,云袖看着满塘的花叶,感慨:“宫中风景无数,我呆了半生了,连半数也没看上,不知道你能看上几处呢?听涛苑的紫竹,还有四景堂冬日的腊梅都是外面见不到的,得了空去看看,在宫里别亏着自己。”萧怀行了礼,回道:“这次就先留下这么些粗使着吧,等下回有了合适的,我再带来与大人过目。”说完又是一躬身,就带着挑剩下的孩子们出去了。
云慎随意坐在一张椅子上,漫不经心地说:“留下你们是为了让你们做事的,你们也只需要替我做事就可以了,做得好,该赏的,我是不会吝惜的。做得不好,也不过罚一顿了事,但要是觉得自己成器了,心野了,我可是会生气的。”一群孩子都唯唯诺诺地应了,这倒不用云袖教他,想在这宫里安全地活着,镇住手下的奴才是必须的,他满意地点点头说:“嗯,先帮我把头饰都取了,再倒杯茶来,留下一个,剩下的把自己安置好,中午再来伺候吧。”
这边的事刚了,云慎正坐着喝茶呢,云袖就抱着个小盒子进来了,云慎挥手让那个伺候的宫侍下去了,正要起身相迎,云袖倒是先拜下去了:“拜见巫祝大人。”说罢抬头一笑,云慎也跟着笑了。
云袖坐在了云慎身边,把小盒子打开:“这是帮你保命的东西,一份宫中的详细地图,标出了最快的逃离路线,一旦发生宫变,你可趁乱逃出去。当然,如果你要被赐死了,就别想着这条路了,上逾一出,禁宫的门就会全部关闭,就算是你放火烧宫也没用,在问天所里等着便是了。这几瓶药就是帮你解决被赐死的困境的,一般赐死巫祝都是用鸩酒,速度快,你事先吞服这个绿瓷瓶中的解药,把白瓷瓶里的龟息丹含在嘴里和酒一起喝了,一盏茶的时间,你就和死人没什么两样了。本朝巫祝家族不受诛九族的刑罚,只牵你们一家,你的尸体会被送回云家,会有人救你醒来的,但是你以后就只能苟且偷生了,所以你最好不要让自己陷入这种麻烦。这包金针可以帮你无声息的除掉一些人,拿得时候记得手指不要碰到针尖,刺进他们的腹内或者心脏,处理好尸首就好。这都是我为自己准备的,现在给你了,你要好自为之。”
云慎把盒子收进袖摆中,道了谢。云袖叹了口气说:“你母亲心疾突发去了,陛下也已经知道了,按规矩你要在宫中闭门守孝三个月,但是现在局势紧急,五日后,太子就要登基,你也要跟着同去祭天、卜国运,陛下口谕,怜你恭孝,无奈国事堪忧,望你节哀。云慎嘴角上扬了一下,转眼又恢复了平静:“诺,云慎必尽心为陛下分忧。”讲完这些话,云袖说她累了,先去偏殿休息了。云慎也进屋去歇息,早起就凝着神思到现在也是很疲了,正殿里的器具、摆饰、床榻都已经赐了新的,样式倒是和以前差不多都是暗红色的。他睡了一会儿,就叫起了,让宫女端了温水来净面,又吩咐内侍摆饭,顺便把云袖请来。
姑侄俩这是第三次在一起用饭,只是这次是云慎坐主位,云袖在偏席。两人闲话家常中故意透漏了云慎要守孝三日的事,底下的宫人很快就退出去了,再回来的时候便捧了一套桑麻白衣,一根抹布长带,回话道:“巫祝大人,平日祈福的西偏殿已经挂上白幔,换上白烛了,您下午就可以进殿为母祈福了。”云慎和云袖早就让撤了饭,正在喝茶,听到了回话,便起身各自回房。
回到房内,云袖也换了一身白袍,她站在窗前看着天上的层云:本以为大皇子要在今天弄些事情出来,说是凶兆,好让云家不能再继任巫祝,推他自己的人上位,可他却如此镇定,是抓住云家什么把柄了?看来五天后的新君祭天才是大戏开幕的时候,这几天他们要早做准备了,得和太子、南陵侯再商议商议,丢了两条人命才坐上的位置,必须坐稳了。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木盒,打开又检查了一遍,快刀、烈酒、伤药、参片、绸缎都带了,她想了想又从自己剩下的贴身行装中取出一个细长的瓷瓶,倒出两粒雪香丸,这药是用雪莲、加上些其他温性补品炼成的,体虚的人服了,很快就能恢复体力。她把这药放进木盒后,便上床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