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喵为患》雪江归棹

8、硬碰硬的下场很惨

　　公子小白身后一名仙仆率先抽出长剑直指吴庸咽喉，在他高举着板凳的同时，后头十几名仙仆外加外头镇守的兵将纷纷拿武器对准了吴庸。

　　一时间吴庸举着板凳有些尴尬。
　　他这板凳没敢真砸下去，这些个长矛倒是齐齐对准了他。

　　公子小白将挡在脸前的胳膊放下，冷笑了一声：“砸啊，你倒是往下砸啊。”

　　吴庸放下板凳，连连后退了几步，面前这些个手持武器的兵将们也跟着走上前几步。

　　“砸啊，怎么不继续了？我看你小子方才还挺牛掰的啊，砸啊！”

　　公子小白一脚踹在吴庸腿上，吓得吴庸将板凳丢下，方才那股气势全无。
　　毕竟横在面前的是这么多的武器，随便挑几件就能将他吴庸浑身上下戳上几百个口子，死三百次都够了。

　　“这就是你养的猫？李骸，你确定他只是一只猫，而不是个趁机闯入天宫的妖精！”

　　李骸忙走上前，单膝下跪挡在了公子小白面前。
　　吴庸只是见他勉强矮着身下跪，左手捂在右肩上：“是臣的疏忽，没能管教好他，还望公子。”

　　“不可能！本世子绝不会原谅你们。”公子小白一指头先是点了点吴庸，再点了点李骸。

　　或许李骸的忍气吞声才是最正确的。
　　吴庸这会儿算是懂了。

　　“全给我带走，都带走。”公子小白甚是厌恶地挥了挥手，随后上来的仙仆将吴庸与李骸两个制服住。

　　“公子小白，你不要太过分了！李骸可是在老仙家手底下做事的，轮不到你来插手。”玄德老人终于敲着拐杖走了出来。

　　“三玄堂。”吴庸瞧见公子小白又是一声冷哼，斜眼看向玄德老人。

　　三玄堂，至少在吴庸那个时代还是声名威望的机构，权力大到连仙家都要忌惮三分。

　　“不就早解散了么，如今天宫的事，好像你一老头儿无权过问吧。”
　　提了提腰间的金带，公子小白一声令下，“给我带走。”

　　于是吴庸就这么被一群仙仆们给架了出去，临行时还特意望了干站在那儿一脸忧愁的玄德老人一眼。
　　敢情三百年过去，三玄堂也成了摆设？那他吴庸岂不是要死得很惨？

　　***

　　“我见你被这孙子骂成那个样子，气不过才站出来说几句的。早前还跟我谈什么联手征天下，你也瞧见了，就我这蠢样儿，自个儿的小命都没难保，还捎带着你一块下水。”

　　宫殿之外，跪着的是被捆仙索捆成两个粽子的吴庸，李骸。

　　李骸自始自终都没说话，只是抿着唇，两眼注视着前方。
　　相较吴庸的心绪万千，李骸显得更为淡定。
　　尤其是那一头在风中飘扬的银丝。

　　“咱们会不会，得到下辈子见了啊。”虽嘴上说着要置生死于度外，但真到了危险关头，吴庸心里还是挺没底的。

　　“你不说的么，三百年还是条好汉。”李骸嘴角上扬，没去看他。

　　“我吧，上辈子活得太憋屈，压根就不知道为什么而活，就是看见大家伙一拥蜂地考科举做官，于是也跟着挑灯夜读，其实吧，我那会儿也没多乐意考科举，就是，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话匣子一打开就开始没完没了，吴庸争取在死前多发表下对命运无情的感慨。

　　“后来我重生成了一只猫，一只小猫咪，什么事都做不成，整日就晓得吃吃喝喝睡睡的。后来觉得这一生也就这样了，上辈子的吴甘庸也好，这辈子的吴庸也罢，就这样吧。”
　　吴庸感慨，感慨他没那个做英雄的命。

　　“你就当真想一辈子平庸么。”李骸看向他，问道。
　　“不想，我不想。”

　　他不想，尽管事实有些残酷，但他还是不想。这不是他的主观意愿，他是被强迫的。

　　“那好，如果咱们这回当真死里逃生，不如就考虑考虑玄德老人的提议，联手，推翻这个统治。”

　　吴庸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李骸脸上看不出一点畏惧。

　　“咱们真的能死里逃生么。”

　　“不如就赌一把。”

　　吴庸也笑了。

　　“我赌绝不会输。”

　　“我也是。”

　　这日的宫殿玉砖前，跪着的是被捆成粽子的李骸和吴庸，在濒临死亡的前一刻，还在笑说着自己断然不会死。

　　公子小白没有多加为难他们，只是派仙仆给他们端来两杯酒。

　　一杯酒，一杯毒酒。

　　一名仙仆四肢着地趴在地上，公子小白骑在他背上，大喊着“驾，驾”，来到了他们面前，命令松绑。

　　“里头有一杯是我白虎家独门的毒/药，叫作惊鸿。一旦喝下去，身体便会处于忽冷忽热又冷又热的交替状态中，不出十日，服毒者不是在这剧痛中死去，就是迷失心智。”

　　小酒杯里的酒水看不出丝毫的异样，最关键的是，如果真喝了，那吴庸跟李骸之间，必有一个要遭难。

　　“李骸你可千万别怪本世子，是你家的猫精三番五次攻击谋害本世子在先，你又是他的主子，这事儿你难辞其咎啊。”

　　公子小白从仙仆的身上下来，负手来到李骸面前，弯下腰：“你若是死了，也好解本世子心头之恨，去年你在本世子的寿宴上揭本世子的短，害得本世子下不来台，这笔帐，本世子早就说过会跟你算的。”

　　吴庸挑眉，原来不是冤家不聚头，李骸这么忍气吞声也还能触犯这孙子？

　　“兄弟，你怎么惹他了？”看来这事儿不全是吴庸的责任。

　　“上回他醉酒轻薄宫里的仙娥，我正好路过。”李骸压低声音回答道。

　　吴庸吸了吸鼻子，他认了。

　　不晓得下回重生到什么时候了，到那时老仙家也差不多该垮台了。
　　吴庸期盼着那会是一个清明盛世。

　　“苗苗。”李骸唤了句。

　　吴庸看向他，一脸严肃的神情。

　　“方才说的那件联手的事情，你答应不反悔了吧。”

　　吴庸点头。

　　“那就好。”

　　李骸嘴角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得吴庸心里有点慌。

　　“其实你的那个，尺寸还是可以的。”

　　李骸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托盘上的两杯酒拿起，尽数一口饮尽。
　　吴庸就看见他的喉结微动，眨眼间只剩下了两个空酒杯。

　　其实李骸在这世上找了他三百年。
　　其实活太久也不见的是件好事。

　　吴庸愣怔地看着那两个空酒杯子跌落在地，碎成无数的碎片，一片一片像是割在他心上一样刺痛。

　　“李骸。”他颤巍巍将这个名字从口中吐出，接着豆大的泪珠儿就从眼里滚落。

　　“李骸。”他又尝试着叫了句。

　　李骸一手擦净嘴角的酒渍，站了起来。

　　“苗苗，我们回去吧。”

　　吴庸瘫在了地上。

　　看着已经起身的李骸，那头银丝下的面庞，照旧风轻云淡，只是看起来，有些无力。

　　吴庸觉得他的嘴角此刻应该是含笑的，因为他看过来的时候，总是温和的笑，那种冰凉的气息，他从来不会给吴庸。

　　可他看上去好疲惫。

　　在李骸擦身而过之际，吴庸猛地从地上爬起，不顾一切地扑向了公子小白。

　　“给我解药！给我解药！给我解药啊妈的，给我啊！”

　　在一帮子仙仆的拉扯中，吴庸居然就真的没放开攥住公子小白衣领的手，死死地，牢牢地，攥住。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王八蛋孙子，给我解药！解药！”
　　吴庸有点弄不懂，为什么他就成这死样了，他们怎么还不放过他呢，到底要他吴庸做到何种地步，这种残害欺辱才会停止呢。

　　“就算我求求你，好不好，我给你跪下来，麻烦给我解药好不好，李骸，李骸他喝了两杯酒，他。”

　　“两杯毒酒，你要庆幸你家主子替你喝了。”那双手终于无力地从衣领上松开，公子小白笑着理了理衣裳。

　　“回去置办个好点的棺材，好歹上辈子也是给仙家做过事的，来世记得千万别投进帝王家，就你们这种的，不配。”

　　吴庸震颤着身子，泪水不断地流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公子小白在一群仙仆的簇拥下离开。

　　他甚至没办法扭头面对李骸。

　　原来李骸跟他说的所谓的死里逃生，逃出来的只有他吴庸啊。
　　原来，他拿自己的命来赌吴庸的一条活路啊。

　　“你为什么要喝那两杯酒？为什么啊！”他两手握拳狠狠捶在了地上。

　　忽然又爬起来，双手扶住李骸的肩膀。

　　“你是骗他们的吧，你其实没喝对吧！”要怎么让他吴庸接受这样的现实呢。

　　李骸伸手将吴庸的手从肩膀拿下，摇了摇头。

　　“苗苗，回去吧。”
　　那一声苗苗，说得异常沉重，沉重到吴庸想哭，想喊。

　　可他看见李骸拖着步子慢吞吞往回走的那个背影，那刹那间的无助和悔恨涌上了心头，让吴庸只有不停抹眼泪的份。

　　空荡荡的宫殿前，李骸在前头走着，脚步略虚浮，吴庸在后头跟着，失魂落魄。

　　李骸没能走回家，便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从口中不断地吐出黑血。
　　血，大把大把的黑血从李骸口中吐出，吴庸只能颤抖着手替他擦拭，擦完又开始吐，接着擦，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吴庸觉得自己是真被逼上绝路了。
　　从前他不懂得，还以为死就是世间最沉重的痛苦。
　　现在他晓得了，原来活着才是，活着，眼睁睁看见李骸死在自己怀里才是。

　　他在想，为什么当时不放聪明点，替李骸喝下那两杯毒酒呢。

　　“你等着，你等着李骸，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一定！”

　　吴庸背起已经昏迷的李骸便朝家的方向奔去，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想尽所有办法救他，哪怕是用自己这条命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