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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想办法证明你自己 ...

  •   回家的路头一回变的这么漫长。

      吴庸头一回变得这么愤怒。

      比在九幽那会儿还要愤怒。
      那会儿他是豁出去了反正横竖一死。
      可如今情势不同了。

      他在奔跑的途中一直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

      凭什么就他吴庸下九幽被针决,凭什么就他吴庸该死,那些个孙子就该活着?
      凭什么啊。

      他看着黑血不断地从李骸口中吐出,洒在了他的肩头上,划过左胸口那一块剧烈跳动的心脏,一路滴着,一滴,两滴,三滴,四滴。

      他发现他流不下眼泪了,泪水就只是在眼眶里打转,怎么也落不下。
      因为愤怒和不甘。
      这泪,好像不应该他流啊。

      站在门口的玄德老人瞧见吴庸背上的李骸,面色如灰,心中一梗,忙帮着一块将李骸抱上床。

      “发生什么事了?”老人焦急问道。
      “那孙子朝两杯酒里都放了毒/药,李骸全替我喝了。”

      “什么毒/药?”玄德老人说出口的语调是颤着的。
      “白虎家的毒/药,说是什么惊鸿。”

      玄德没站稳,身子差点就朝后栽过去。

      “灵芝呢,快拿灵芝!”
      吴庸忙将自己先前私藏的一包拿出来,见老人颤巍巍的将拿包灵芝药粉倒进了李骸嘴里。

      “还有呢!都拿来啊!”
      吴庸起身便来到门外那株枯树下,捎带着些许泥土将那些药粉全部拘在手里,进门时却看见坐在床边的老人,缓缓伸手,替李骸擦掉嘴角血迹。

      望向他时的神情,吴庸心里很清楚。
      以前在地界跟着老道士何如假扮江湖郎中,去了哪家哪家郎中宣布病患没救了的时候,那表情,一模一样。

      手中那抔掺杂着泥土的药粉悉数洒落。
      吴庸皱眉,强忍着泪水,对坐那儿的玄德老人说道:“你再想想办法,实在不行,你杀了我。”

      吴庸趋步跪在了老人面前。

      “杀了我,拿我的命偿他,您看看能不能救的了他。”
      吴庸哭不出来,他就是怎么也哭不出来。

      “孩子。”玄德老人伸出手盖在了吴庸的手背上。
      “我当年不也重生了么,您想想办法,这孙子连我那杯酒都喝了,妈的,都没经过我同意。”

      吴庸哭着哭着,就开始笑,他笑自己怎么这么愚蠢,明明李骸喝酒时的表情,就已经在昭示着生离死别,明明有那么多机会摆在眼前,他怎么就傻成那个样子了。

      他做猫做了三百年,都蠢成什么样了。

      “孩子你听我说,若真是白虎家的毒药惊鸿,这世上除了他们家,是配不到与之相应的解药的。”

      玄德老人这么一说,吴庸大概明白了。

      “当年三玄堂同我一块当差的伙计玄寂,与白虎家私交甚笃,只是他刚回来,又不知了去向,而我当年与仙家约定,走不出这天界的。”

      吴庸伸手握住了床上李骸冰凉的手。

      “带着他,去地界白虎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我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逃出南天门,但剩下的,就要看你的了,吴庸。”

      ***
      背着李骸走到南天门前的时候,吴庸的脚步是发抖的。

      玄德老人将那只金丝香囊重新送回了吴庸手中。
      上回他戴着这只香囊还是三百年前,拖着只受伤的爪子不顾一切地从天边跳了下去。

      残留在白猫身体内的记忆开始逐渐苏醒,吴庸甚至可以回忆起那位女子的一颦一笑。
      她说,阿乖,别怕。

      他不会再怕了。

      怀里李骸的身体冰凉得厉害,站在天边,脚下便是茫茫云海,吴庸在心里暗暗发誓。
      他肯定还会回来的,下次回来,一定亲自砍下公子小白的脑袋当球踢。

      他跳了。(注意哈,背景音乐一定要是凉凉)

      这些年的恩恩怨怨,他一定会亲手做个了结。

      ***

      雪满长安道,地界四季轮回,迎来了最冷的季节。

      覆了雪的道观不像平日里那么热闹,案台上的香烛燃尽,蒲团之上的白倾磕完头,双手合十,静静看向那座石像。

      她在为她那个三百年前就不知所踪的弟弟白敬祈福。
      当初家族迫于天界和魔界的联合,才决定将家里的独生子送去天界做质子。

      可惜弟弟命薄,在一次逃出天宫时被奸佞之贼掳去,从此不知下落。
      父亲震怒,本想启奏老仙家,可老仙家却将一位假质子安排进了宫中,并对外谎称已经安全将质子找回。

      父亲自然知道这是老仙家使的障眼法,白虎家的独生子,对于老仙家来说是致命威胁,老仙家巴不得他可以死。

      可弟弟白敬在他们家族眼里,是这三百年来,谁都牵挂在心的血脉。

      白倾重重叹了口气,她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这些事压根就没法出一份力,只有来这儿的道观,祈福念经,希望有那么一日,弟弟可以平安归来。

      队伍里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白倾掀开帘子,看见了不远处侍卫正拦住一名企图冲向里面的男子。

      白倾微微一愣,命仆人停轿。

      吴庸三番五次被那些个侍卫推向道路旁的雪堆里,又挣扎着起身扑过去。
      他带着李骸住进一家靠近白家大宅的客栈里,已是第三日,终于听闻白虎家的长女白倾去道观上香,瞅准了时机,看看能不能见上一面。

      他现在走投无路,是什么方法都想试一试,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

      “我真的是白虎质子啊,三百年前逃出宫的那个,真的,你们别不信!”尽管解释苍白无力,可吴庸真的不想放弃。

      “真是的,这几年不知道来了多少个谎称是少爷的假货,真是烦死了,连小姐上香都不肯放过。跟个苍蝇似的。”

      侍卫的手上一用劲,吴庸顺势倒在了雪地里,手,脸,还有身上几处地方都被磕破了皮渗出血来。

      “别是个疯子,妈的,惊扰到小姐可就麻烦了。”

      吴庸这一倒,觉着脑袋好像磕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上,额头这块儿直往下流着热乎乎的液体,他感到眼前一阵虚晃,头晕得只想吐。

      最后,他倒在雪地里,还不肯放开抓住一名侍卫的手,他绝对,绝对不会放开的。

      “真晦气,闪开啊!”

      后背像是被谁踹了一脚,吴庸咳出血来,伸出另一只手,带动身子往侍卫身上蹭,抱住他的大腿。

      “我跟你讲啊,你再不松手,我这长矛可就真戳下去了。”

      吴庸又赶忙着咳出几口血,心想,戳吧戳吧,戳死老子,老子也不放手。

      头顶上的长矛在阳光下闪着光亮,在即将刺下去的那一瞬,停住了动作。

      “住手。”一句清丽声音响起,不大,却带着威严。

      站在吴庸面前的,是一袭红氅的白倾,站在雪地里显得尤为尊贵。

      “这是怎么回事?”她问。

      “哎呦小姐您赶紧回轿子里去吧,这天多冷。他啊,就跟以前那些冒牌货一样,称自己是少爷呗。”

      这些年来,白虎家遇到过无数次,在各种情况下谎称自己是少爷白敬的情况,其目的,不过是贪图白家的银子罢了。

      只是白倾弯下腰去看他时,不免感到震惊。

      吴庸满脸是血,混着雪块,正努力睁大眼睛,打算瞧瞧白虎家这位大小姐。
      看看能不能求个情帮个忙。

      白倾没吭声,只是默默伸手,拿出条手帕替他擦干净脸上的污渍。
      如此一来,就更像他了。

      只是江湖盛传的易容术可轻易变作弟弟的模样,易容者全都是按照三百前画像上的弟弟整的。
      只是三百年过去,她想象中的白敬,怕就该是这副模样。

      “这位想必就是白虎家的大小姐吧,大小姐,求求您了,我兄弟被喂了毒/药,就是你家独门的惊鸿,现在正躺床上吊着最后一口气呢,求求您了,求求。”

      吴庸忽然觉得,如若自己变作一只受伤的猫,是不是更容易博取她的同情心?
      因为跟着何如那会儿,他就经常这么做,哄骗人间女子真心,借此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叫我什么?”白倾的话里多了几分凌厉。
      “大小姐。”

      “啪”地清脆一声,白倾伸手便照着吴庸的脸扇过去。

      吴庸懵了。

      “自称是我的弟弟白敬,看到姐姐就叫她大小姐么?你这个骗术也太容易识破了吧!”

      吴庸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五指红印,但他很快就将另一边脸给伸了过去。

      “我兄弟喝了你家的毒药,现在生死关头,您要是觉得扇我扇得顺气,不妨就多扇几巴掌,只要您肯给解药,我吴庸,就是死也愿意。”

      白倾看见他转过脸那一刹那的毅然决然,忽然有点动容。只是她很快平复好情绪,双手紧握,一字一句道:“我只问你一句,你兄弟的毒药,是谁给的。”

      吴庸愣住,没去回话,只是诧异地将白倾看着。

      “你也说了,这是我们白家独门的药,从不外传,所以给你兄弟毒药的,也一定是我们白家的亲眷。既然是我们白家的亲眷,你觉得我会将解药给你吗?”

      吴庸觉得头有点晕,差点就两眼一翻栽地上。

      “不是,这药是天上那个假的,公子小白,假的。”

      “你凭什么说他是假的!”白倾吼了出来,“你凭什么说我弟弟是假的?就因为你是真的吗?你不是说了你叫吴庸吗?”

      刚才情急不小心漏了馅,吴庸现在的火气都够得上炒一锅瓜子,他真的是山穷水尽百口莫辩了。

      “那您说,到底要我怎么做,你们家才肯给解药?”

      “想要解药,做梦去吧。”红氅在雪里这么一挥,白倾在仆人的搀扶下重新进了轿子,队伍又重新朝家的方向走去。

      轿子里的白倾努力擦干泪水,对着轿外的丫鬟说道:“派一波侍卫盯着他,你赶紧先跑回家通知父亲。”

      雪忽然又开始下了。
      吴庸跪在了雪地里,双手紧捂住脸庞。
      绝望,他只有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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