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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致命一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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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骸真的起身推开门走出去了。
吴庸一声冷笑,问了句:“哟,你这是去哪儿啊。”
李骸转身,坦然:“去白家啊。”
吴庸拾起地上的布鞋朝门外头扔了出去。
“你还真去是吧!”
“不是你叫我去的么。”李骸一手接过吴庸扔来的布鞋,将门给重新掩上,又死不要脸地重新贴了回去。
“苗苗,外面下雪可冷了,明儿我就带你回家,今儿晚上咱俩就凑合一下,你看行么。”
说着,还就真将半个身子斜倚在了床沿,伸手小小地拍了拍已经躺下背过身睡觉的吴庸。
“我也不过才喝下解药,内力还没完全恢复,你也受了不轻的伤,得有我在旁边照看着。”
李骸悄悄将被子掀起一角。
里侧吴庸没吭声。
“我承认我方才说的话有不妥之处,我给你赔个不是你看行么。”
李骸将一条腿抬上床,脱了鞋子。
“那你不说话就代表默许了啊。”李骸开始脱衣裳了。
“苗苗,你能不能朝里头睡睡,你看,这被子一大半都被你给占了。”
“大哥,床总共就这么宽,容得下咱们两个大老爷们躺下已经很不错了。”
吴庸将脑袋也钻进被窝,主要是用手死死抢住自己这儿的被子。他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不准备给李骸好脸色了。
“你可以变回猫嘛,我还可以抱着你睡。”李骸曾经有这样一个构想,抱着一身又柔软又细滑的宠物睡觉,一定是非常美妙的体验。
这也是他决定养猫的主要原因。
“那你怎么不变回蛇找个地缝儿将就一下呢。”吴庸回他。
“苗苗。”被子只够拿来一角,李骸冻得慌。
“李乞骸,老子说最后一遍,麻烦闭上你的嘴睡觉好么。”吴庸是又困又累。
李骸果真没吭声了,只是将身子朝里侧转过去,紧紧贴在吴庸背上,之间隔着一层棉被。过了会儿,吴庸就觉着有点不大对劲。
早前这孙子抱着他,又是亲又是哄的时候,吴庸就觉得这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现在李骸这么一贴上来,这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上蹿下跳起来。
可能是流了太多血,内息不调,睡一觉就好了。
“咚咚”,“咚咚”。
也有可能是变回人形还不太适应,过阵子就好了。
“咚咚咚”,“咚咚咚”。
吴庸皱眉,翻了个身,一转过头就看见李骸那张脸,靠的极近,近得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鼻息。
吴庸觉得自己的脸好像有点红。
虽说已经喝下解药,李骸的面色还是十分不好,眼下一层淡淡的黑眼圈,吴庸这么瞧着,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在距离他脸上几寸处,缓缓抚摸过。
其实前一世在宫里头当官儿那会儿,也远远地同李骸打过几次照面,那会儿他的头发还不曾变白,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股英姿飒爽的气度。
这让吴庸这么一个文官很是艳羡。
他的手,慢慢地,慢慢地,从,眉毛向眼眸移去。
李骸他吧,若是不说话,总有股凌厉的气质,看的吴庸心里就怕怕,可这几日的相处下来,吴庸觉着,有很多情感埋藏在那张倨傲冷漠的神情背后,偶尔瞥见,居然是那样令他觉得欢喜和感动。
他的手缓缓从李骸的鼻梁划过,来到了那张嘴唇上。
雪地里的那一吻,像是仓促喝下的第一口烈酒,来不及品尝回味,就这么过去了。
可是,那种仓皇和心动,却烙印了在脑海里。
最后的最后,吴庸将手掌轻轻覆在那头银发上。
一下,一下,仔细的抚摸过。
他这是在干什么?
喵喵喵?
吴庸立马收回爪子,很是闹心地敲了敲脑瓜子。
吴喵喵啊吴喵喵,想当年那么些美女你都能坐怀不乱一笑而过,怎么身旁躺着个大老爷们,你居然还开始动起歪心来了?
清醒点清醒点。
吴庸赶忙转身,一边翻着白眼一边默念清心咒。
过了会儿,他又将身子转了回来。
本来背的滚瓜烂熟的清心咒,今晚比较邪乎,背到第三句就给忘了,吴庸还是觉得,再看几眼李骸,比较开心。
于是,吴庸就这么看着李骸,看着看着便阖上了眼。
他做了个美梦。
梦里头满天飞的小鱼干,还有一坛一坛的陈年佳酿,乐得他合不拢嘴。
“哎,客官,你醒醒,醒醒。”
清晨乍眼的阳光刺进来,吴庸睁开惺忪睡眼,若不是店小二上前叨扰,他都许久不曾睡过这番美梦了。
“客官您总算醒了,您赶紧去看看您那位白头发的兄弟吧。”店小二的声音里满是惶恐不安。
吴庸怔怔地起身,问:“你是说李骸?”
李骸怎么了?
“那位小哥早上说是要给您去附近的医馆抓药,结果倒在了回来的路上,现在大家都围着也不敢上前,怕弄伤了您那位兄弟。”
浑身的寒意在这个冬日里袭遍全身,吴庸急的鞋子都没穿好就奔出了客栈。
“你说李骸他怎么了?”
“倒在地上不停地吐血,好多好多,哎呦可吓人了。”
最后两节阶梯吴庸一个哆嗦,整个身子摔下,忙又爬起来朝外头奔去。
大片大片刺眼的阳光涌进,一时间吴庸觉得头皮发麻,眼前发黑。
没走几步,就看见街头一堆百姓围在那儿议论纷纷。
吴庸吸了吸鼻子,走了过去。
蛮横地拨开人群,吴庸看见了躺在地上的那个熟悉的,令他感到害怕的,兄弟。
李骸吐了很多血,胸前的衣裳皆被血给染红,一旁洒落的是好几个药包。
吴庸知道,这是他起了个大早为自己买来的药。
一旁为他诊脉的老郎中,一边摇头叹息,一边伸手翻开李骸的眼皮察看。
“老先生,这我兄弟,他,他怎么了?”吴庸蹲下,伸手抠住了老郎中的衣袖,像是在握住最后的一丝希望一样。
“你可知,你这位小兄弟中毒多久了?”老郎中问。
“算今儿是第六日了,可昨儿他服过解药了啊。”吴庸感觉不可置信,他现在脑子里乱的很。
“你确定给他服的是解药?”
老郎中这一句如当头一棒狠狠敲在吴庸脑袋上。
“对啊,是,是解药啊,他跟我说了,他说白家老爷亲自将解药给他送来了。”吴庸的眼眶泛红,险些落下泪来。
“白家老爷?他中的什么毒?”
“就,就白家那毒/药,惊鸿啊。”
“是什么人告诉你的?”
吴庸张了口,却发不出声音。
公子小白告诉他的,这是他们白家的秘方,惊鸿。
“若是白老爷亲自将解药送来,那必定是真药无疑,只是小兄弟啊,你怕是弄错了,他中的可不是什么白家的惊鸿啊。”
公子那王八骗他。
他明明口口声声说是惊鸿,惊鸿的啊。
吴庸也信了居然就豁出命去找了白家。
“那,那他中的,是什么啊?”
吴庸现在血气直往脑门上蹿,嘈杂喧闹的街市,全身是血的李骸,弄得他六神无主。
“这,恐怕要去找施毒者仔细问问清楚了,我方才已用针灸替他暂时封住毒性蔓延,只是这些日子过去,他的毒已经深入五脏六腑,怕是,怕是,唉。小兄弟,你还是赶紧去找找那施毒的问问看吧!”
三百年无声岁月飘然而去,吴庸从未遇见过像今日这番的景象。
他的心像是揪作了一团,只有疼,钻心的疼,和绝望。
他背着李骸回了客栈收拾行李,便一脚回了天宫。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找公子小白要解药,救李骸。
南天门前站着的是拄着拐杖的玄德老人,见吴庸急急忙忙背着李骸跑来,慌神问起:“这是怎么回事!”
“他中的不是白家的惊鸿,我现在要去找公子小白,老人家,你可晓得他在哪儿?”
“怎么,怎么会这样!”玄德的拐杖敲在云海中。
“我问你公子小白现在在那儿!”这句话是吼出来的。
玄德老人看见吴庸眼睛里的红血丝,以及通红的眼眶,叹道:“怕是在寝宫里头玩着呢吧。”
就连他也没能想到,居然被公子小白给摆了一道。
“你先带他回家,我去找公子小白。”
吴庸将李骸推给玄德老人,一脚踏进了南天门。
“吴庸啊,他会给咱们真的解药吗?”
都把李骸折腾成这个样子了,这位假质子怕是没有心肠。
“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手里紧紧攥住的,是那只金丝香囊,吴庸将其重新戴在脖子上,狠狠地握紧了拳头。
在狂奔而来的一路上,吴庸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原来,所谓的重生,并非眼睛一闭,忘却前尘往事,眼睛再一睁,成了只白猫蹉跎光阴。
其实这三百年来他压根就没有重生,他还是那个自己,那个只知道浑浑噩噩过日子的吴甘庸而已。
在九幽破口大骂算什么,在地界醉生梦死又算什么,这些不过都是那个吴甘庸,那个没本事,没志气,窝囊又愚蠢的吴甘庸,他的活法而已。
连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都没办法守护,再重生个一百次一千次,有个屁用。
走前,吴庸还带走了一样的东西。
李骸的佩剑。
他站在公子小白和他那一群仙仆面前,将剑抽出,双膝跪下,两手高举着那把剑。
他说:“我吴庸就这一条命,您是杀是剐随意,只要您肯将真的解药给我。”
公子小白笑:“那我要是就不肯给呢。”
吴庸单手握住剑柄,将剑插进了宫门前的石砖里。
“那我就是死,也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