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妃（下部）之后宫风云》花无痕

21、第 21 章

　　“娘娘，李夫人来了。” 水秀笑着禀告道。
　　我忙唤喜儿，“去迎你嫂子进来。” 喜儿笑着答应赶忙去将李卫的夫人雪莲迎了进来。雪莲身着诰命服，越发显得端庄。只见她款款上前躬身施礼，“妾身给熹妃娘娘请安，熹妃娘娘万福金安。”
　　我起身将雪莲搀扶起来，“好几年没见了，瞧你的气色倒比当年还好。” “托娘娘的洪福，这几年日子着实好过多了。”
　　“快坐。” 说着拉着雪莲在炕上坐下了，两人隔着炕桌面对面地说话。
　　“这次皇上升了李卫做浙江总督，我听了真是高兴。皇上时常夸李卫忠心能干，浙江盐务那么一个烂摊子，也让李卫收拾得井井有条。”
　　雪莲只是恭谨地答道：“那也是皇上鼎力支持，李卫在浙江才能展开拳脚。”
　　我点点头，“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李卫这官当得有多凶险。之前浙江贩卖私盐盛行，江南盐商的富庶，连亲王贵胄都比不上。那姓沈的盐枭，我在宫中也有所耳闻，听说他集结了数百人，有好几艘大船用来运送私盐，气焰嚣张，连官府都不放在眼里。跟官兵交战了数次，居然还屡屡获胜。幸亏有李卫，最终擒拿了那姓沈的盐枭，才有今日浙江盐务的安稳。”
　　雪莲又惊又喜，“娘娘连这些都知道。”
　　我含笑点头，“李卫的事情我总归是要留心的。这次皇上让李卫进京，一是李卫升了总督，皇上也想当面跟李卫聊聊浙江事务。二来，皇上为喜儿指了一门亲事，兵部左侍郎杨大人的幼子，学名叫杨景泰。论起来这还是怡亲王福晋做得媒，人是极好的。”
　　雪莲笑道：“是，李卫跟妾身一听说，也赶忙着人打听了。那真是人品才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儿郎。李卫跟妾身心里都感激皇上跟娘娘的。”
　　“喜儿自小跟在我身边长大，我是不肯委屈她的。” 说着唤水秀拿了嫁妆单子过来，交给雪莲，“这是拟好的嫁妆单子，已经着内务府置办了。你瞧瞧若还有什么短缺的，咱们再补上。”
　　雪莲结果单子，细细地看了一遍，满怀感激道：“娘娘为喜儿打算的这样周全，妾身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论理，这些都才妾身置办才是。”
　　我笑了，“她们兄妹两人一个为皇上尽心尽力，一个跟在我身边日夜服侍，皇上跟我自然也该厚待他们兄妹才是。”
　　雪莲放下嫁妆单子，自袖中抽出一张来，“不曾想娘娘为喜儿准备的这样周全，其实妾身也为喜儿准备了一份嫁妆。” 说着将单子递过来。
　　我拿过来一看，赤金头面，红宝石头面各一套。赤金錾圆镯一对，赤金累丝嵌珍珠手镯一对，碧玉，白玉，玛瑙，珍珠耳环各一副，赤金洋錾戒指，白玉戒指，珍珠戒圈，攒石戒圈戒圈各一只。赤金项圈，银底鎏金嵌宝石项圈各一只。
　　银，五百两。
　　侍婢两人，皆年十六。附身契。
　　陪房两房，共八口人。附身契。

　　雪莲接着说道：“李卫说浙江地界儿远，家具器皿运输不易，倒不如银子来的实在。只是您知道，虽说李卫当了这些年的官儿，可是他廉洁奉公，手上的银子并不多。这些嫁妆着实俭薄，幸有娘娘照拂，不然未免太委屈了喜儿。”
　　我笑着摆摆手，“我看了这个嫁妆单子，就知道你们用心了。旁的也就罢了，特地陪嫁了两个丫鬟，两房人口，这就极好。”
　　“人口虽然不多，都是李卫跟妾身亲自在家里精挑细选的，务必忠心能干，服侍好大姑娘。”
　　“好，很好。” 于是两人又细细地说了一番婚礼筹备的事情，直讲了半日。水秀上去来禀告午膳备好了，这才回过神来，笑道：“尽顾着说话了，不想都这个时候了。来，先用了膳再说罢。” 说着招手叫喜儿到跟前，今儿招待你嫂子，你也算半个主人，不用你立规矩，你也坐下来陪我们一起吃吧。”
　　喜儿含笑着答应，雪莲见喜儿也在座，不由得轻松了几分，三人和乐融融地吃了一顿饭。吃罢午膳，我招呼雪莲道，“想来你们姑嫂必然有许多体己话要说，我先进去歇一歇，你们聊吧。” 说着含笑进了寝室，留她二人在外间自在。
　　明绣去看了一眼，艳羡地说道，“喜儿姐姐跟她嫂子也没见过几面，却能这样亲热。”
　　我淡然道：“喜儿心地纯善，雪莲也是个宽厚的人，两人自然能相处好。”
　　明绣叹息道：“奴才虽也有个哥哥，却只比我大两岁。奴才进宫的时候，他还没娶妻。如今都已经成亲生子了，可惜奴才家住的远，这么些年了，也没能见着家人一面。”
　　我心下不由得动容，“也是可怜。”
　　明绣笑道，“其实若是女儿远嫁了，也一样轻易见不得家人，这样想想心里也好受了许多。奴才如今在娘娘身边当差，已经是极大的福气了。” 水秀应声道，“可不是。”
　　我微笑，“再过两年，也该放你们出去了。”明绣跟水秀面面相觑，“过两年放我们出去？可依着规矩，我们还没到年纪……”
　　我笑笑，“你们也服侍了我几年，虽不像喜儿自幼跟在我身边，却也要为你们打算才不枉我们主仆一场。趁着你们还年轻，出宫嫁个好人家，将来再生儿育女，也不枉如今这番辛苦。何况像你们这样在宫妃身边当差的宫女，自来也都是不愁嫁的，专有一等人家，看重你们有见识，巴不得娶你们这样的。”
　　明绣水秀俱羞红了脸，却双双跪下，“奴才谢娘娘的大恩。”
　　“好端端地跪什么，起来吧。” 转而说道，“后日李夫人就该接喜儿出宫去住了，你们也帮助替喜儿打点打点。”
　　“是。” 水秀答应道，“奴才们也给喜儿姐姐准备了礼物，虽不值什么，确实我们的一片心意。”
　　我不由来了兴致，“哦，你们准备了什么？拿来给我瞧瞧。” “是。”说着答应着去了，不多时水秀，明绣，文竹，杜鹃，海棠俱进来，水秀端着一个托盘走上前来。就见里面摆着几样物事儿：两方花开并蒂的手帕，绣工极为精细，一看就是下了大功夫的。
　　“这手帕绣的不错。”
　　明绣笑道，“这是奴才绣的，还有这对同心结的络子，上面这两颗珠子，是从娘娘之前赏的手串上卸下来的。”
　　“你卸下来两颗珠子，手串不就带不了了？”
　　明绣笑道，“奴才手腕细，卸下来两颗珠子刚好。”
　　“你倒是大方。” 明绣笑笑不答。我又看其他几样，有一对琉璃珠子串成的珠花，色泽靓丽，晶莹剔透；还有两对用纱绢堆成的宫花，样式新颖别致；两条绣着喜鹊登枝的汗巾子；一对手炉套子；另有一对绣着石榴的荷包，石榴皮裂开漏出里面鲜红的籽儿，真是栩栩如生，荷包下面又用琉璃珠串成了一串串流苏，又别致又漂亮。
　　“这石榴绣工精致，这荷包的流苏也别致。谁做的？”
　　文竹答应道，“是奴才做的。”
　　我笑着点点头，“其他的呢，都是谁做的？” 文竹恭谨地回答道：“琉璃珠花是水秀姑姑做的，汗巾子是海棠，手炉套是杜鹃，宫花是糖瓜儿做的。”
　　“难得你们都这样用心，回头给喜儿拿去吧。”
　　众人答应着。

　　又过了半个时辰，喜儿走进来，“娘娘，时候不早了，嫂子该出宫了。”
　　我闻言起身，笑问，“都聊什么了？”
　　“不过是我哥哥的那些事儿，还有几个小侄子，如今也长大了不少，大的那两个都进学了，小的还正淘气，听着可有意思了。”
　　我笑笑，“你将来也会有的。” 喜儿登时红了脸，“娘娘近来总拿我打趣。” 我大笑起来，往外走去。就见雪莲当地站着，见我出来深深福了一福，“娘娘。”
　　我在炕上坐下，微笑道，“天不早了，今儿就不留你了。嫁妆单子我也让小路子给你抄写了一份，你拿回去给李卫也看看。明天再进宫来接喜儿吧。”
　　“是。多谢娘娘，妾身不胜感激。”
　　“不必客气。喜儿，你去送送你嫂子吧。” “是。”喜儿答应着。两人躬身退出。

　　次日一早，吃过早膳就嘱咐喜儿，“你明儿个出宫，今天到各宫走一圈，给皇后，裕嫔，懋嫔她们都道个别。再去西二所，给四阿哥，福晋也道个别。” 又叫海棠，杜鹃，“你们两个跟着一块去，也好帮着拿东西。”
　　“是。” 三人答应着去了。过了半日才回转回来，海棠，杜鹃手里都捧着几个盒子。一进门就笑道，“ 皇后娘娘，裕嫔娘娘，还有懋嫔娘娘，见喜儿姑姑去辞行，都高高兴兴地给喜儿姐姐添箱。娘娘看，”说着将盒子打开给我看，“皇后娘娘赏了一对玉牌，还有一百两银子。裕嫔娘娘赏了两对簪子，五十两银子。懋嫔娘娘赏了一副虾须镯。还有其他几位常在，答应听说喜儿姑姑要出宫了，也赏了荷包，熏香球，胭脂盒之类的小物件。还是四阿哥最大方，原本想送喜儿姑姑二百两银子，可是听说皇后娘娘赏了一百两，就说不好越过皇后娘娘，所以银子虽然只赏了八十两，却又赏了一匣子小金鱼儿，怕不由四五十条？福晋赏了一套南珠的头面，一对点翠的双喜福禄簪。”
　　我笑着点点头，“好好收起来吧。无论多少，都是一份心意。”
　　喜儿又道，“奴才还去养心殿外面给皇上磕了个头，也尽了奴才的一番心意。”
　　我点点头，“你也歇歇吧，跑了这么大半天也累了。”
　　喜儿笑笑，“奴才就在娘娘身边陪娘娘，娘娘看书，奴才写字。” 我摇摇头，复又拿起书来。喜儿倒是真的磨了墨，拿了一本唐诗抄写起来。我略瞥了一眼，字迹清秀俊雅，赏心悦目，不由地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晚上盥洗完，拿了一本书正倚在床上看，就见喜儿抱着被子走进来，将被子铺在脚踏上，我不由得诧异，“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免了你的值夜？”
　　喜儿红着眼睛道，“奴才后日就出宫，想多陪陪您。”
　　我心登时一软，掀开被子一角，“来，到床上来。”
　　喜儿尚有几分迟疑，我微笑道，“你小的时候不是常常跟着我一块睡？”
　　喜儿含笑点点头，脱了鞋钻进被窝，紧紧挨着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娘娘身上的味道真香，我从小就喜欢娘娘身上的这个味道。”
　　我笑而不语。
　　喜儿忽地埋下头，哽咽道，“娘娘，我忽然有点怕……”
　　“怕什么？”
　　“什么都怕，怕成亲以后婆婆难相处，怕妯娌们不喜欢我，害怕他日后待我不好……”
　　我揽过喜儿，轻抚她都秀发，“别怕，你有哥哥，有我，你又是这样的品貌，你公婆都会礼遇你。妯娌们虽然难免磕磕绊绊，可若是她们不喜欢你，那便是嫉妒你了。你只管自己过得好好的不必太理会她们。至于他，只要你做好你的本分，他自然会敬重你。你放心，没有人敢欺负你，苛待你。”
　　喜儿点点头，确实泪流满面，“我舍不得娘娘……”
　　“傻孩子，女孩子都要嫁人的。你嫁的好，我才高兴。”
　　“嗯……” 喜儿答应着，仍是止不住的啜泣。我叹息一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良久她才终于沉沉睡去。
　　次日，雪莲再次进宫。
　　喜儿穿戴整齐，在我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流着泪道，“娘娘，喜儿这就走了，娘娘要多保重身体……”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我搀起喜儿，随时泪眼婆娑，却仍含笑意，“嫁了人也记得常进宫来看看我，那才是真的惦记我。”
　　“是，喜儿一定时常来宫里给娘娘请安。”
　　我挥挥手，“去吧。” 雪莲上千挽住了喜儿，引着喜儿出去。景仁宫的宫女太监俱送喜儿出去。见身边没人，泪才滑落下来，拿了帕子轻轻拭去，喜儿，愿你一生喜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