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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日子波澜不惊,一晃又是月余,天愈发地冷了起来。
      我犹自在窗下绣着屏风,水秀捧了手炉递过来,劝道:“如今天儿也冷了,虽说屋里烧得暖和,可这窗底下到底还是有点凉,不然就把这绣花架子挪里间去。”
      我接过手炉,“里间不如这里敞亮,何况也没那么冷。” 正说话间,海棠自外面走进来,呵着手,两颊耳廓冻得通红。明绣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怎么,外面下雪了吗?”
      海棠点点头,“飘了点雪花。” 说着走上前禀告道:“奴才已经把那匣人参送过去了,福晋说谢谢娘娘惦记,等老夫人身体大好了再进来给您请安谢恩。”
      我点点头示意知道了,却见海棠仍站在那里,一副踌躇不定,欲言又休的模样。
      “有什么话就说,什么时候养成了这样吞吐的性子?”
      海棠肩头微微一缩,低声说道,“奴才刚才听说四阿哥身边的格格富察氏有了身孕……”
      我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奴才听说四阿哥身边的格格富察氏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我不禁怒上心头,将手炉往旁边的茶几上重重一放,哐铛一声,屋里顿时鸦雀无声。“岂有此理!怎么每次福晋过来请安也不见她说?”
      “想来是福晋也是刚知道……说是格格怕弄错了,一直没敢声张。”
      我冷笑,“当谁人都是傻子吗?去,叫福晋带那个奴才过来见我。”
      “是。” 海棠答应着,扭身跑出去唤小太监去传话。
      水秀看着我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在一旁劝着,“娘娘别动气,小心伤了身子。”
      我冷哼一声不语。水秀见状不敢再劝,轻轻退在一边。过了半晌,却见文竹端着一碗杏仁茶过来,轻轻地搁在我的手边。“天儿冷,糖瓜儿特地去煮了一碗杏仁茶。娘娘喝点暖暖身子。”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旁的宫女见我动怒,多是屏息静气,不敢上前。文竹倒是一如往常,行动间不疾不徐,不温不火。我心下暗许,喜儿看人分明,这孩子的确稳妥。
      又过了足有一柱香的时间,小太监进来禀报,“四阿哥福晋来了。”
      “让她进来。” 我转身到稍间的炕上坐下。就见明玥身穿一件红缎地喜相逢纹刺绣的棉袍,身上披着一件葡灰色的斗篷,带着一个女子及身边的两个贴身侍婢走了进来。那女子二十左右的年纪,身穿雪青色绣枝梅纹的棉袍,披一件银灰色斗篷,风姿绰约,较之明玥的青涩,自有一番成熟的韵味。
      两人一进屋先解了斗篷,这才上前躬身施礼道:“媳妇儿明玥给额娘请安。”
      “奴才富察若兰给熹妃娘娘请安。”
      我起身亲自将明玥扶了起来,携了她的手在炕上一同坐下。至于若兰,既不叫起也理会,由着她在那边一直半蹲半跪。明玥看了若兰一眼,见我面色不善,于是也未敢求情,只是柔柔地说道,“媳妇谢额娘赏赐下来的人参,才刚已经打发人给我额娘送去了。”
      “如今入了冬,你额娘身子也有些弱,还需好生将养。我已经让太医院每日都去问诊,免得你在宫里挂心。”
      “多谢额娘体恤。”
      两人悠悠地闲话了半晌,若兰就有些跪不住,身子一斜坐倒在地上。我这才将目光转过去,冷冷一笑,“这是谁?这样没规矩。”
      若兰咬了咬牙,重新跪好,“奴才富察若兰,是服侍四阿哥的。”
      “富察若兰,” 我把这名字在嘴里念了一遍,“也是满军旗的了。”
      “是,奴才是正黄旗包衣出身。”
      “一个内务府包衣出身的奴才,”我冷笑,忽然手掌在茶几上用力一拍,“你好大的胆子!”
      若兰吓得额头碰地,声音颤抖地说道,“奴才不敢。”
      “你还不敢?你私下停药,企图生下长子以争宠,还敢说自己不敢?”
      若兰慌忙摇头,一张粉腻的面孔上尽是泪水,却越发楚楚动人。“不是奴才私下停药,奴才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是,是四阿哥说,福晋已经进宫了,想来不久也会有嫡长子了。所以那日四阿哥才免了奴才的药。奴才,奴才也不曾想这样巧,就,就……”
      明玥面色一暗,抿着嘴不做声。
      “巧言令色!” 我抑不住厌恶之情,“自你们在四阿哥身边服侍开始,我就叮嘱过,绝不许有庶长子出现。你以为你拿了四阿哥做幌子,我就能饶了你了?”
      “奴才不敢,奴才,奴才……”
      “怎么,你还想说冤枉不曾?”
      “奴才不敢,奴才万万不敢……”若兰不住地在地上磕头,一时间头发散乱,模样狼狈不堪。
      “额娘——” 忽然听得声音传进来,紧接着弘历快步走了进来,往地上跪着的若兰身上看一眼,上前请安道,“额娘,给额娘请安。”
      我冷笑,“好快的耳报神。”说着厉声道:“你们都给我下去。” 屋内的宫女太监听闻,忙慌慌张张地退了出去,一时间屋内只剩我们四人,我厌恶地看了一眼若兰,“你也给你滚出去。”
      “是。” 若兰慌忙起身踉踉跄跄地退了出去。我这才转而对弘历嘲讽道:“怎么,你是过来给那贱人求情的?”
      “儿子不敢,儿子听闻额娘叫明玥过来,想来是有好吃的要赏给她,怕错过了所以赶忙跟过来了。”
      我气的笑起来,“你倒会插科打诨,可别以为这样你就能混过去。”
      弘历单膝跪着炕上,低声道:“这事儿原是我的不是。”
      “自然是你的不是!福晋进宫也还不过四个月,你身边的侍妾却怀有身孕三个月,你这是在打你嫡福晋的脸!你皇阿玛的长子,那原也是皇后所出,只不过是不幸未能养大。便是别的王公贵戚,虽也有不少在嫡福晋之前生下儿子的,可是那多是嫡福晋数年未曾有孕,这才轮到她们,何况养育长子的都是什么身份?至少也是侧福晋。那贱人不过是一个包衣出身的奴才,居然敢如此猖狂,浑然不知礼法。”
      弘历见我动了真怒,忙起身在我面前的地上跪下,老老实实地听我训斥。
      我见状怒火降低了几分,语重心长地说道,“庶长子多是乱家的根本,你生长在皇家更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旁的不说,康熙爷那会大阿哥跟太子斗成什么样子?难道这些事情你听过都忘记了么?如今明玥刚进宫不久,你们新婚燕尔,如能有一个嫡长子,那才是幸事,可你,”我恨恨地说道,“大好的前景被你弄成这个样子!”
      “都是儿子的错,儿子悔不当初。请额娘责罚。”
      我怒道:“我责罚你又有什么用?”
      弘历抬起头来,恳切地说道:“这件事终归到底是儿子的错,儿子有负额娘这些年的教导,也伤了明玥的心。” 明玥听到这里,眼圈一红,轻轻扭过脸去。弘历接着求道:“可是错已铸成,额娘,您就放过若兰吧。她服侍儿子多年,一直都是温柔恭顺,不曾犯过什么错。这次是儿子的不是,您有气,就打儿子一顿,儿子都受着。”
      我益发恼怒,将茶碗摔在地上,“我白讲了这么半天,你居然还要给那贱人求情。”
      “额娘——”弘历也红了眼,“儿子求您了。”
      明玥在一旁长叹了一口气,也起身在弘历身边跪下,“她肚子里到底是四阿哥的骨肉,皇家的血脉,求额娘开恩吧。”
      我盯着明玥看了半晌,心中涌起几分失望,也罢,她要做个贤良的妻子就由她去吧,酸苦自知。
      我叹息一声,“罢了罢了,既然连明玥都给你求情,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一样,我断然不允她母由子贵,你想抬举她?那就等她死后再给她晋封吧,只要我在一天,就没有她站脚的地儿。”
      弘历俯下身子,低声应道,“是。”
      “行了,你们都回去吧,看着我就生气。”
      两人答应着,躬身退下,转眼又见明月折了回来,重新跪下给我磕了一个头,“媳妇儿多谢额娘对我的这番维护,儿媳心中感激万分。”
      我上前搀起她,“这件事是弘历对你不住,我知道你心中难过。”
      明玥苦笑着摇摇头,“想必在四阿哥心中他是更看重若兰的,不然也不会允她受孕,也不会在额娘面前为她求情。也是我无能,没能一开始就赢得丈夫的心,如今还让额娘这样为我操劳……这件事终有我的不是……”
      “四阿哥不过是一时荒唐,你是他的嫡妻,他心中自然是以你为重的,你不要胡思乱想。还要稳住才是。”
      明玥点点头,眼中泪光闪烁,“四阿哥是人中龙凤,我也要做能配得上他的妻子。我不会去嫉妒,我会爱四阿哥所爱,喜四阿哥所喜,做他的贤内助,让他不为后院烦心……”
      我心下暗叹,却一脸慈爱地拍拍她的手,“你能这样想,我也就安心了。去吧,四阿哥还在外面等着你呢。”
      “是,儿媳去了。”说着退了下去。
      我看着明玥的背影不由得叹息,爱他所爱,喜他所喜,只是身为妻子,这又是何等的残酷,不过是心头滴血不与人见罢了。

      一晃冬去春来夏又至。
      我坐在窗下读着书,听着外面糖瓜儿与海棠两个人闲话。
      “听说西二所那边的满月酒办得还挺热闹?”
      海棠顿时来了兴致,“可不是,摆了好些桌的酒席。皇上跟皇后虽然没去,却也都打发人赏了东西。”
      “赏了什么?”
      “皇上赏了一对宝瓶,皇后娘娘赏了一对金锁。”
      我微微一笑,平安富贵,聪明人自然知道其中的寓意。
      海棠继续说道:“听说富察格格高兴坏了,这还是她头回得到皇上皇后的赏赐呢。”
      糖瓜儿笑道:“凭她怎样都越不过福晋去。何况如今福晋也有了身孕,要是将来生了哥儿,她就更该小心做人了。”
      忽然听到杜鹃插了一嘴,“听说她也还算恭谨,虽然生了儿子,却也没敢太得意。”
      海棠道:“那是当然。四阿哥虽然喜欢她,可如今四阿哥心尖儿上的人还得说是福晋。夫妻两人,恩爱的很,四阿哥宫里的那些格格,如今都得靠边站。”
      文竹在我身边伺候茶水,看了看我的颜色,犹疑了一下,问道:“要不要奴才去说说她们?”
      我点点头,“教导她们两句也好。宫里人多嘴杂,还是谨慎些好。”
      “是。” 文竹答应着出去,“主子也是随便议论的?还不快收敛些。趁着天好,赶紧把被褥晒一晒才是正经。”
      几个人笑着散去。文竹虽仍稍嫌稚嫩了些,却好在胆大心细,凡事都心中有数,只怕比水秀明绣日后更能干一些。是以如今叫文竹近身伺候,估量着用不了两年就可以顶替水秀做景仁宫的掌事宫女了。

      初一。照例又是给皇后请安的日子。
      一进提顺堂,便看到裕嫔,懋嫔及李,安,两位常在,并汪答应俱已到了,见我进来都忙起身见礼。我笑笑,“可是我来晚了。”
      裕嫔笑着,“属你住的远,何况这会儿也不算晚,”说着凑到我耳边低声说,“皇后娘娘还在梳妆呢。”
      我微笑着点点头,在椅子上坐下。裕嫔问道,“四阿哥的福晋怎样了?可有六七个月了吧。”
      “可不是,快七个月了。瞧着还好,只是身子越发地重了,有些懒怠动弹。皇后娘娘也体恤她辛苦,免了她的请安。”
      “也不可总是躺着,还是要让她适当走动走动,这样生产时方能顺利些。”
      “你说的极是,我也是这样嘱咐她的。”
      说话间,郭常在也到了。懋嫔看了看只郭常在一人过来不有奇怪道:“德答应今儿个又没起来?怎么苏答应也没跟着你过来?”
      郭常在恭敬地回答:“德答应前几日着了风寒,怕带了病气,所以没敢过来。苏答应么” 郭常在面上露出一丝不自在,“皇上昨儿翻了她的牌子,只怕会晚点过来。”
      懋嫔没有恩爱已久,听了这话倒也不觉怎样,只说了一句,“真是娇气。”
      我瞟了李,安及汪答应一眼,汪答应依旧是面无表情,李,安两人则难掩嫉妒之色。
      裕嫔笑着对懋嫔说道,“论起来,皇上也有大半年没翻过她的牌子了,也是难得。”
      懋嫔一怔,接着笑起来,“你这张嘴……真是……”
      说笑间,就有宫女打起帘子,“苏答应请。” 就见苏答应纤腰轻摆,婀娜多姿地走进来,先是上前给我们三人屈膝行礼,“熹妃娘娘万福金安,裕嫔娘娘懋嫔娘娘金安。”
      我点点头,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穿一件藕荷色绣着荷花的衬衣,梳着两把头,上面簪了一朵碧玺镶宝石的大花簪,粉红色碧玺做成一片片的花瓣,花朵之间点缀蜜蜡嵌珠的花蕊,异常华美。耳上挂了一副金累丝葫芦嵌珊瑚米珠的耳坠,行动间耳坠轻摇,颇为动人。想来这两件都是皇上的赏赐了。
      苏答应问过三人安,又转向站在一旁的几位常在见礼,跟汪答应则颔首示意算是打过招呼。
      安常在忍不住酸溜溜地说道,“这碧玺珠花当真是华丽。”
      苏答应难掩得意之色,用手轻轻扶了扶发簪笑道,“这是皇上新赏的,还有这副耳环,一串十八子的碧玉手串。我原说,我这样的份位哪里配用这样的好东西,可皇上高兴非要赏给我,我也只能谢恩了。”
      裕嫔与我对视一眼,忍不住用帕子捂住嘴笑出声来。苏答应忽听见笑声,还有些不明所以,也不敢问。
      “说什么呢?这样高兴。” 皇后自内室走出来,笑着问道。
      三人忙起身,携几位常在答应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坐好受了大家的礼,“坐吧。说说看,什么事情这样好笑,说出来也让我乐一乐。”
      裕嫔笑道,“也不算什么笑话,只不过刚才跟熹妃说到五阿哥淘气,跟他二十三叔赛马输了,结果不得不跑到他二十三叔府上劈了一天的材,回来哀声载道的。”
      皇后不由得也笑起来,“他二十三叔也是促狭,这样捉弄他。”
      “他二十三叔比五阿哥还小两岁呢,两个人不过是闹着玩罢了。” 裕嫔说笑间遮掩过去。
      皇后转而看向我,“四阿哥福晋还好?”
      我忙起身,把刚才跟裕嫔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皇后点点头,“她是头一胎,还要你用心照料。”
      我答应着。见皇后没别的话问我,这才又坐下。皇后又问懋嫔,“你这几日身子还好?我看你今儿气色还不错。”
      懋嫔陪着笑,“多亏皇后娘娘上次赏赐的药丸,我吃了觉得这身子舒服多了。”
      皇后点点头,“那是太医院新配制的药,真是对你的症。你这病也还在养,平日里还是吃丸药便宜。”
      “多谢娘娘一直惦记着我的身子。”
      “你是皇上身边的老人,多照顾你些也是应当的。”
      说着目光转向几个常在答应,几人位份低,听我们说话也不敢抬头,只管规规矩矩地站着。
      皇后扫过苏答应,眼神有些闪烁不定。
      “我这些日子想来是有些倦怠了,竟然不知道如今宫里连一个小小的答应穿戴都如此奢华了……”
      苏答应闻言登时一激灵,头愈发地低下来。
      “嗯?” 皇后威严地哼了一声,苏答应立时身子一软,扑通跪在地上,声音都打着颤儿,“奴婢不敢,因这是皇上赏的,奴婢才想着戴出来给皇上看看……”
      “皇上赏你,那是皇上的恩典。你就更应该知道自己的本分。”皇后一双凤目紧盯着苏答应,全无半点宽宥之意。“皇上自登基以来,厉行节俭,连自己百般诸事,也都是能省则省。身为后宫嫔妃,更该与皇上协同一心才是。可见是我平时太过宽厚,是以你们才敢有持无恐。”
      “奴婢知错了,求皇后娘娘宽恕奴婢。” 苏答应已是花容失色,一副追悔莫及的模样。
      “这回不予惩戒,一旦蔚然成风,岂不是我这个皇后的过错?熹妃你说呢?”
      我恭谨地点头称是,“正该小惩而大诫,以免奢靡之风日盛。”
      皇后嘴角微露一丝笑意,“熹妃向来识大体,依你看,该怎么惩戒呢?”
      “不如罚俸两月,娘娘意下如何?”
      皇后点点头,“就这么办吧。你们其他人也要谨记,得到皇上的恩宠,那是你们的福气。可是越是如此,越发要修身养性,勤励节俭,方不失本分。”
      “奴婢们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目光扫过一圈,见众人皆态度恭谨,这才点点头,“好了,你们也都下去吧。”
      众人应声,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一出提顺堂,裕嫔就嗤地笑了一声,“不过是才被翻了一次牌子,就这样张扬,也难怪皇后娘娘要拿她做筏子呢。”
      “也是皇上有两个多月都没来后宫了,头一个翻的就是她的牌子,难免有些得意忘形。”
      “我看她就是有些蠢,还真以为自己得宠呢?只怕连李常在,安常在也要比她承宠的次数多一些。”
      “难得皇上居然想起了她。”
      裕嫔忍不住捂住嘴笑起来,“肯定是使了银子给敬事房的人,没有敬事房的人使劲儿,哪轮得到她?”
      我笑笑,为了多得恩宠,使点小手段本也无妨。得了恩宠,就更该夹着尾巴做人,努力讨好皇后才是。这等心机手段,也难怪她入宫两年多也一直都是个答应。

      静夜如水。
      我披着一袭纱袍坐在灯下读书,水秀快步走上来禀告,“皇上来了。” 我放下书款款走到殿外,就见胤禛带着常安及几个小太监走了进来。
      我屈膝行礼,“皇上万福金安。”
      胤禛上前亲手搀扶起我,微笑着,“让熹妃久候了。”
      我盈盈一笑,“皇上能来,奴婢多等一会也不打紧。”
      胤禛微笑着携着我的手走入里间在炕上坐下,神情间有几分疲惫。
      我换了一声“文竹”,文竹上前递上热热的毛巾把子,胤禛接过擦了一把脸,我又亲自奉上一碗茶,胤禛饮了一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还是你这里最舒服。”
      我微笑着,“皇上怕是有些饿了吧?奴婢备下了宵夜,皇上进点?”
      胤禛点点头起身,“你这的宵夜一向最合朕的心意。”
      桌上已经摆了几样细粥小菜,因夜色已深,故而均以清淡为主。我亲自盛了一碗小米粥奉上,“皇上每日为了政务废寝忘食,我听说时而会胃痛?这小米粥最是养胃,皇上日常不妨多用些。”
      胤禛点点头,接过粥,配着小菜吃起来。一时吃罢,指着其中一个碟子说道:“这萝卜丁不错,配粥吃有味。”
      我笑道,“这是糖瓜儿做的,回头再做一些给皇上送去,平时吃也是好的。”
      胤禛一愣,“糖瓜儿?你身边什么时候来了新人,朕倒没留神。”
      我心底微微泛起一丝凉意,面上却依旧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喜儿出嫁,我身边不是空出了一个?糖瓜儿这孩子就是补喜儿的空的。年纪虽小,厨艺却很好。”
      胤禛露出几分惭愧之色,“原来是补喜儿的缺的。朕每日忙政务,连你这里来得都少了。”
      “皇上心中装的是天下,奴婢不过是一个小女子,皇上累了,就到奴婢这里来歇歇脚,奴婢心里就很高兴了。只一样,皇上还要爱惜自己的身子。您身子好了,才能撑得起这天下不是?”
      胤禛将我拉至身边,“你总是这样善解人意…”说着话头一转,“喜儿怎么样了?她夫家待她可还好?”
      我用手帕掩着嘴笑道:“皇上这话问得真是…她是您亲自指得婚,李卫如今又是浙江总督,她夫家人怎么敢怠慢她?喜儿又乖巧懂事,杨家上上下下都很喜欢她。上个月她进宫来给我请安,小脸都圆润了些,可见日子过得是不错的。”
      “那就好,她跟了你这么多年,有个好归属,朕也跟着高兴。”说着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又问道:“听说苏答应今儿被罚了?”
      我不动声色,“是。皇上也是,赏她什么不好,那么奢华精致的珠花不要说答应常在了,就是奴婢平时也都是仔细收着,只有逢年过节或是宫中宴会才戴出来。您赏了她,她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偏偏戴了出来,皇后的脾气秉性您还不知道?素来推崇俭朴,苏答应这不是正撞着了?皇后还算宽厚,只罚了她两个月的月例银子。”
      胤禛不以为然地说道:“那珠花原本是要给裕嫔的,正好她在旁边看见了,说喜欢。朕想着不过一个珠花罢了,再挑一个给裕嫔就是了,也就随手赏了她,到不曾想惹了这么个麻烦。罚就罚了,也是她太过招摇,给她点教训也好。”
      我笑道:“原来是给裕嫔的,怪道呢。”
      胤禛柔声道:“你的朕亲自给你带来了。”说着叫常安,常安赶忙捧着一个盒子上前来。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点翠凤钗,凤口中衔着三排珍珠,又饰以各式宝石,精致华美。
      “怎么样,喜欢吗?”
      我侧头微微一笑,“自然是喜欢的。皇上有心了。裕嫔的呢?可给她补上了?”
      胤禛看看常安,常安忙回复道:“补了,补了一对点翠蝴蝶簪,也是难得的精品。”
      我点点头命明绣收起来,“天也晚了,皇上安置了吧。”
      胤禛点点头,我服侍他更衣歇下不提。

      早上服侍完胤禛起身上朝,就听得外面水秀说道,“哎呦,福晋你怎么过来了?”
      “我带着孩子过来给额娘请安。”
      “您身子这么重,娘娘之前说过不用您过来请安了。你快屋里坐。”
      说着就见明玥携着贴身侍婢并奶娘走进来,见了我就要屈膝行礼。我忙上前扶住,“别多礼了,咱们娘俩儿个不用讲这些虚礼。”不是拉着明玥坐下。
      “不是说不用你来请安嘛,你这一大早的跑过来做什么。”
      “我每日呆坐着也是难受,不如偶尔出来走走。早晚也凉快些,不碍事。今儿还带了孩子出来,他如今三个月大了,也该带出来晒晒太阳。”说着命奶娘把孩子抱过来给我看。我看了看,粉雕玉琢的一个孩儿,长得也周正,不过只怕是肖母多些。我伸出手指逗弄了一下孩子的小脸,孩子登时露出笑容来,小手也伸了几下。
      “这孩子喜欢您呢。”
      我微微一笑,“孩子长得不错,你怀着身子还带着这么一个孩子也是辛苦了。”
      “都是媳妇的本分,何况还有奶娘嚒嚒一群人,也累不着。”说着指了指她带来的一群人中的一个,“今儿还带了若兰给您磕头。”
      我早看到人群中有富察若兰却一直装作没看见,这时见若兰上前来磕头请安不由地冷笑一声,转过头对明玥肃然说道:“不过是个格格,即便是生了个哥儿也还是个格格,还没这个资格来给我请安。什么时候熬到了侧福晋你再带她过来吧。”
      若言闻言身子微颤,强忍着泪水退下。明玥见我不悦,也忙起身,“是儿媳逾矩了。”
      我挥手让众人退下,这才接着说道:“无论今儿是你想做个贤惠人,抑或是四阿哥想给她这个体面,在我这里却不能够。当日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别想母凭子贵。你是四阿哥的嫡福晋,你们小夫妻两人又恩爱,你现在还有了身孕,看起来也算顺风顺水,可你别忘了,即便是庶子占着一个长字,日后也都是一个麻烦。皇家不比民间,民间重嫡庶更胜于皇宫内院,而皇家除了嫡庶还有贤良。你不要觉得以你今日的身份地位,就可远近无忧了。我并不讨厌这个孩子,可我不想看到日后兄弟阋墙,所以我必然要压着他。逆,可明白了?”
      明玥额头依然沁出一层细汗,“儿媳明白了,是儿媳太妇人之仁了。”
      “明白就好,以后就不必带着她再过来了。四阿哥喜欢她,宠着些她我也不想过问,可只一样,不许抬举她。四阿哥若是有这个心思,你也很该劝一劝,劝不过的话,就来回我。”
      “是,儿媳知道了。儿媳谢额娘的教诲。”
      我见她明白过来欣慰地一笑,“好了,正好我还没吃饭,你就跟我一道吃了再回去吧。”
      “是,谢额娘赐饭。” 于是留明玥吃过饭才让她回去。

      转眼数月过去,已是秋去冬来。
      明玥满怀期待却终是生了一个小格格,心下不免有些抑郁。我也宽慰她,所谓“好”也是先有女再有子,何况这也是四阿哥的嫡长女,身份贵重。皇上皇后也均有重赏,四阿哥又是一直细心体贴,她这才慢慢回转过来。我心中暗叹,明玥好是极好的,然而她心思细腻,却又往往藏而不言,委曲求全,只怕时日久了终是与身子有碍,恐怕不是个长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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