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夜起相思》一只大雪只

21、解毒

　　清遥把熬好的药端去房里的时候，苏陌正在伏案疾书，见清遥来了向她招手示意，递过去一张写满了药材的纸，说道：“我有些头绪了，你去按照这个方子抓一些药过来，我试试看。”清遥看看一屋子老弱病残，只能认命去了。

　　苏陌捣鼓满桌子的药的空档，清遥凑在一边问：“云书这毒是怎么回事啊？”

　　苏陌把她伸过来的脑袋推远：“你挡着光了。”又把伏在桌上的舒雨拨弄远点，忙活了一阵继续说，“此乃蛊毒，在人类之中不算罕见，但是你不知道也在常理之中。那些蛊虫不是寻常的货色，可以自行吸收灵力，想来已是快妖化了，毒性甚猛，若不是舒雨渡了二百年修为，云书早已撒手人寰。可即便如此也未能解其毒，若再拖上一日，云书将会化作一滩黑水，尸骨无存，用此法的人实在是歹毒。”

　　清遥将吓得瑟瑟发抖的舒雨捞过来抱在了怀里，继续凑过去，好奇地拨弄着各种小虫小蛇之类的药材，边问：“你觉得是谁干的啊？”苏陌没好气地挥手赶她：“别动乱了，我好不容易理顺的。谁干的不知道，反正是个凡人做的，要是像你或者舒雨这样的，动动手指就解决了，何必这么麻烦。”

　　清遥与舒雨对视一点，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她第三次凑过去，看着苏陌将称好重量的各种药材从左到右依次排好，由衷地夸赞道：“你怎么什么都会！这个一会熬好给云书喝下就行了吗？”

　　苏陌很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当然不是了，蛊毒不是寻常的毒，这些药只是配一个引子，解毒还要靠你。”

　　清遥一听原来自己才是主力，不由喜上眉梢：“真的吗？我要怎么做？”苏陌将药包好，连同药罐一起拿到厨房，边熬制边细细向清遥解释：“这下毒之人应该是先让云书服用过吸引蛊虫的药引，再伺机种下蛊虫，蛊虫为吸收药引的血肉所吸引，流连不去，必要将他整个血肉之躯吞噬干净，之后蛊虫要么饿死，要么被下毒之人收回另作他用。这蛊还有一个十分香艳的名字，可惜时间隔得太久，我已经忘了。”

　　清遥嘁了一声：“你横竖也不过二十多岁，装什么老成，还时间隔得太久……”

　　苏陌一时语塞，干咳了一声，继续说道：“我熬制的这个药，与云书所中的药引大致相同，只是气味上会更香更浓，到时候我们摆上一大盆在床边，蛊虫必会受其所吸引，从云书体内钻出，到时候就需要你大显身手了，势必要让他们只出不进，有来无回，否则吸食了引香，蛊虫只会更肥壮，云书怕是今夜都撑不过去。”

　　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苏陌就熬出了一罐散发着奇怪味道的黑乎乎的药汁，刚端到云书床前，他的整个身体就开始痉挛一般的抽搐，皮下有着什么东西在流窜，鼓起了一个又一个大包，云书的脸色也越发黑了起来。

　　苏陌眉头皱得紧紧的，赶紧唤清遥：“一会看牢了，一个也不能少！”清遥嗯了一声，点了点舒雨的脑袋：“这蛊虫怕有上百个，我漏掉的就交给你。”舒雨咬了咬牙，重重点头。

　　刚说完，就看到云书手背上高高鼓起一个大包，接着忽然钻出了一只黑色的肉虫子，迫不及待地向着药罐爬去，清遥还在恶心，猛地被苏陌拍了下肩膀：“还愣着干什么！”清遥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施咒，一道指风将那蛊虫击碎。

　　苏陌对二人说：“我们速战速决吧，云书的身体撑不了太久。”说完将药罐子推近了一些，云书的身体猛地抖动了两下，平静了一瞬之后，成群结队的蛊虫从他的身体中蜂拥而出，场面令人头皮发麻，掉落到地上的全被舒雨踩碎，然而蛊虫还是多得令清遥恨不得多长两只手，状况实在是凶险，苏陌也拔出了剑，加入战局。如此一番屠杀，终是将蛊虫除尽，只留下一滩滩黑水，散发着腐肉的味道。

　　然而此番折腾下来，云书的经脉在倾巢而出的蛊虫的冲击下，多有损伤，眼看就算救活了也是个废人。清遥挣扎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了三块碎镜放置在床上，将自己的身体和云书的经脉流转、碎片的灵力融为一个整体，用碎片的力量将云书破损的经脉续接上，打通淤血肿胀的穴位。

　　舒雨在旁边瞠目结舌：“你，你有这么多小玉石……”苏陌轻拍了下她的脑袋：“别打扰她，你还想不想要好手好脚的云书了。”舒雨赶紧闭上了嘴。

　　一个时辰的疗伤之后，云书的情况已经大为好转，脸色渐渐恢复如常，只是有些贫血的苍白。苏陌将自己剩余补血的药都给了云书喝下，自己去了舒雨新收拾出来的小屋里休息。

　　是夜，清遥坐在卧室门前的回廊台阶上，与舒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自从救活了云书，舒雨对他们再没有任何敌意，将与云书相处的时光说与清遥听。

　　其实就是个很简单的才子佳人的故事，只是这才子深陷舆论风暴，这佳人乃是三尾狐妖。舒雨的软肋便是云书，她害怕云书知道自己是妖后便会离开自己，也为云书的遭遇感到愤怒，摄魂术一用便无法控制，以致局面越来越僵化。

　　清遥很想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趁机说教一番，然而搜肠刮肚一阵，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能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要知道，云书乃是凡人，你可以脱离人间生活，但是他不可以。试想一下，如果所有人都忘了云书的存在，他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清遥低下头，夹住了自己的尾巴：“人家不懂嘛，我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那若是苏公子被人欺负了，你会怎么做？”清遥一握拳：“当然是以暴制暴！”

　　舒雨赞许地点点头：“你和苏公子感情真好！”

　　清遥愣了一下，赶紧摆手解释：“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朋友，就像现在，我们也是朋友了，你要是被欺负了，我也会帮你讨个公道。”

　　舒雨的眼泪就像曹操，说来就来，清遥最不会哄人了，赶紧岔开了话题：“那天抢你碎片的是谁？”

　　舒雨怔忡了一会，皱着眉说到：“这几天我也在想这个，却毫无头绪，只是从伤痕可以看出，不是走兽就是猛禽。你看，这块皮毛都被抓没了呢，幸好我毛长，可以遮住一些，不会太丑。”

　　清遥捧着舒雨的右爪，轻抚上面的伤口，心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影子，她假装漫不经心地问舒雨：“你们三尾狐，都长得一模一样吗？”

　　舒雨摇摇头：“当然不是，我们狐类也是有美丑之分的，从毛色毛质到体态，五官，眼珠，都是不一样的。不过我们狐族向来有近亲通婚的传统，相貌类似是常有的事，加上年幼时体形便已长成，一岁和五百岁从外表看并无区别。”

　　清遥打蛇随棍上：“那你和你的哥哥们长得像吗？”舒雨点了点头：“我的爹娘是表兄妹，我有六个哥哥，我们七个，和我们的爹娘，样貌都是相似的。”清遥哦了一声，掰着指头数了一下，一个头两个大。

　　舒雨拱了拱清遥的腿，团了一团伏在了她膝上，有些落寞地说：“等云书痊愈了，我就要离开了。”清遥摸了两把她水滑的皮毛，现在正忍不住将整只手埋进了毛里来回蹭，心猿意马地问到：“为什么呀，等云书好了，你们不是苦尽甘来了吗？”

　　舒雨很哀伤地摇了摇头，沉寂了一阵才开口：“我已经化不成人形，再也不能陪他了。原先本来就是得了碎玉的力量才多了几百年道行，如今不仅失了碎玉，还少了二百年修为，只剩下一百多年的妖力了，想化人形还需要四百年呢。就算我此刻找回了碎玉，既然知道了那是你的东西，也是不能与你抢夺的。还不如趁早回山里，免得见了云书伤心。”

　　清遥再次暗恨自己毫无感情经验，完全无从安慰，木讷了半晌，只能说：“云书痊愈还要好些日子，我们再从长计议吧。”
　　门前月光如洗，杏林影影绰绰，一人一狐依偎在廊下，各自满腹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