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夜起相思》一只大雪只

20、雨过云舒

　　此时已近晌午，小巷子里各种走街串巷人声鼎沸，弥漫着各种饭食的香气。

　　清遥半扶着苏陌：“早就让你不要逞强了，伤还没好，下午出门你又不肯，非要那么早去等着人家，要不是我提前买了半桶的豆花，你哪里熬得住。”

　　苏陌的脸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愈发显得苍白，叹口气说道：“我虽然有些伤元气，但未到下不来床的地步，只是有些虚弱罢了。祭拜要趁早，午后再去太不合规矩了，人家不一定愿意告诉我们实话。让你去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清遥扶得更紧些，将苏陌大半的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贴在他耳边说：“查到了，他儿子死去的后院里，果然有妖气，虽然过了半个月，已经很淡了，但是一闻就知道是妖怪的腥臭味。而且不知道怎么地，我总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但可以肯定不是舒雨的。”

　　苏陌无奈地叹了口气：“唉，你这脑子，也就装得下吃的，要是让你说出这种菜以前在哪吃过，你肯定倒背如流。”

　　出了巷子便到了街上，清遥看着苏陌苍白的脸色，说道：“我们去拐角的药房再给你抓几贴药吧，上次抓的不够喝了。”

　　苏陌点点头，稍微站直了些，街上人多，年轻男女如此挨挨碰碰的，简直送上门给人家指指点点。

　　拐角的药房名为仁德堂，就是之前清遥顺手抓来的老大夫开的，规模不大，但医术高，医德好，是以颇得周围街坊信赖。

　　两人快到药房的时候就听到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外面已经聚集了三三五五的路人围观，清遥只当是医患纠纷，并没有太在意，快到药房的时候，突然看到一团雪白的、毛茸茸的小动物从里面飞快地冲了出来，嘴里还叼着包好的两包药材，几个药房的伙计拿着扫把、木棒之类的在后面追着，那个小动物身姿娇小，蹿到了人流中，几个起落就不见踪影了。

　　药房的伙计们追赶了一阵，见失去了它的踪影，也就回了药房。清遥和苏陌进门的时候，正好听到小德在和老大夫说话：“这可不是邪了门了，原先丢了那好些药材，我们成天的防这防那，谁能想到偷药的是只狗。”旁边的伙计接话道：“前几次啊都是夜里丢的，就今天，大白天的都敢来，也不怕人，真是奇了怪了。我看那个东西体格不大，跳跃的时候也很灵活，应该是只猫吧。”

　　苏陌问道：“丢的都是些什么药啊？”他俩已是常客了，小德疾步迎上来，愁眉苦脸地说道：“丢的什么药都有，大多是解毒的药材，有些还很珍贵呢，唉！给我师傅心疼得哟！”

　　清遥这时已经打包好了苏陌的药材，两人付过银两便出了药房。

　　一出门，苏陌便急匆匆地说道：“你的伤好全了吗？我们需寻个僻静之处立马用法术去云书那里，耽误不得。”

　　清遥拉着苏陌转头往街尽头的巷子走去，边说道：“伤是好全了，不过咱们需要这么急吗？”苏陌表情难得的严肃，脚步不停地说道：“舒雨前几次都是等到入夜了才偷药，若不是如今云书中毒至深，性命危在旦夕，她怎会在大白天冒险行事，而她自己也是自身难保，否则怎会化不成人形。种种事件都与他二人有关，千万不能断了这条线索，我们快些过去。”

　　杏花林仍是那个杏花林，舒雨却变成了一只小狐狸，云书更是脸色发紫，躺在床上，全无反应。

　　舒雨一见他俩就炸毛，龇牙咧嘴地摆出攻击的姿态，苏陌还没开口说些什么，她便跳起来一口咬了上去，清遥一个锁妖绳就将她绑了个结实，拎着尾巴把她扔给了苏陌，朝他努努嘴：“来，你嘴皮子比较厉害，你去跟她好好解释，我去看看云书。”

　　清遥走到床前，云书全身都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又香又臭的，他眉头紧锁，硬挺挺地躺着。清遥调息了一个小周天，将灵力缓缓送到云书的体内，顺着他的奇经八脉游走，发现他所有重要的脉络，都附着一团团蠕动的黑影，场景诡异到令人作呕。她选了一个不是很重要的穴位，试着用灵力去驱逐那些黑影，却发现那些蠕虫反而吸收了她的灵力，变得更大了，云书脸上的黑紫之气更重，吓得她不敢再轻举妄动。

　　清遥收回灵力，一筹莫展，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突然旁边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响起：“你为什么叹气？难道说，难道说……”清遥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床头的舒雨，解释道：“我比较孤陋寡闻，这种情况确实没遇到过，不过他好像懂的很多的样子。”说完一指苏陌。

　　苏陌被她俩灼灼的视线看得有些窘迫，摸了摸鼻子：“好吧，我来试试。”说着坐在清遥原先的位置，将两指搭在云书脉搏处细细诊脉，渐渐蹙起眉头，露出深思的样子。

　　舒雨在一边急得团团转，眼泪汪汪的，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苏陌才收回手指，问清遥：“你方才看到了什么？”清遥忙将刚刚诡异的现象细细描述给苏陌听，苏陌若有所思地说道：“这种情况我仿佛在书中看到过，太久之前的事了，容我想一想……”

　　舒雨一刻也等不得的样子，好似热锅上的蚂蚁，清遥怕她打扰了苏陌的沉思，拎着尾巴把她带到了厨房，趁这时间给苏陌煎药。

　　清遥第一次自己生火，又不知道煎药要煎到什么程度，时不时还要提防着踩到舒雨，慌得手忙脚乱的，终于没忍住一巴掌扇了舒雨的屁股，冲她吼：“人还没死呢，慌什么！转得我头都晕了。”舒雨终于没忍住大声哭了出来：“你懂什么，他又不是你的心上人，你当然不在意了！”

　　这话说的，清遥没法反驳，她看着嚎啕大哭的舒雨，开始头疼，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顺便打探消息，问她道：“行啦，别哭了，你和你的小情人是怎么认识的呀？”

　　舒雨抽泣着止住了哭声，将尾巴团成一团坐下，说道：“云书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他救了我两次！我是爹娘最小的孩子，刚有三百年道行，哥哥们都比我厉害，先后离开家里出去闯荡了，剩下我一个人好无聊。有一天我自己偷偷下山玩，遇到了一个好厉害的猎人，他的箭射得又快又狠，我拼命地跑，还是被射中了一箭，听到他说要抓我回去做围脖，呜呜呜……我又急又怕，突然想起来娘亲教的妖术，胡乱对他用了一通，这才逃出来，跑到这个杏花林旁边，再也没有力气了，然后我就遇到了云书。一开始我以为他也是要抓我，很害怕，还挠伤了他，可是云书好温柔，他抱着我，很心疼的样子，一点没有怪我弄伤他，还给我治好伤才送我回山里，这是他第一次救我。”

　　清遥唔了一声，原来是英雄救美的故事，虽然老套了点……

　　舒雨继续说道：“后来我就一直在山里玩，不知道为什么，爹娘突然走了，好几天也没回来。有一天我自己跑到后山想捉山鸡吃，突然有一道流星一样的光从天上掉了下来，一下子砸中了我，我就疼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是人形，然后我的右臂里就嵌着那个发着光的小玉石。当时我高兴得不得了，哥哥们很早就可以化形，只有我不会，我终于也可以像他们一样了，不会再被嘲笑。”

　　清遥心里暗暗地想，你爹娘可能正是听到了风声，去找清虚镜碎片了，没想到被你歪打正着得到了……她一边扇着小火，一边问道：“然后呢？”

　　舒雨像是陷入了一个甜蜜的梦境，声音也变得轻柔起来：“爹爹说临安城里好东西特别多，我一直很想去看看，就又偷偷下了山。没想到路上遇到了一只臭烘烘的山猪，一直流着口水追人家，可讨厌了！我逃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妖力也增长了几百年，他追得太紧，我就大着胆子和他打了几架。

　　小时候我最爱偷懒了，只学了一些不费力气的妖术，这时候能用的上的只有摄魂术，幸好迷晕了他，不过还是被他的獠牙在人家背上刺了两个血洞。

　　我生怕再遇上讨厌的妖怪，慌不择路地跑下山，人家刚开始用两条腿走路，挺不习惯的，偏偏下起了大雨，路更不好走，雨水又冲得我背上的血一直在流，好疼呀！后来有个斜坡，人家就摔倒了，从山上滚了下去，又被云书救啦……

　　我们先祖多的是诓骗书生的故事，我就学着编造了一个孤苦无依的身份，他也丝毫没有怀疑，扶着我下山去他家拿药。走在路上的时候，忽然天就晴了，天边还出现了一道彩虹，特别美……然后云书说了句，雨过云舒，日长风静，花影相顾，就给人家，给人家取名叫舒雨啦……”

　　说到这里就喜滋滋地抱着自己的尾巴害羞起来，清遥连翻了三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