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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设宴紫宸 ...


  •   大明宫紫宸殿,大唐的新皇帝李恒在登基大典之后召见群臣。

      李恒先是抚慰和嘉奖了虚居一二品高位的公侯,紧接着又当众宣布了一批官员的任命。中书舍人李宗闵升任礼部侍郎,监察御史牛僧孺升任御史中丞,监察御史李德裕和元稹充入翰林院任翰林学士,校书郎韦淳升任右拾遗。

      这批升迁的官员里面,韦淳曾经率领其他校书郎联名上书弹劾皇甫镈克扣军饷;牛僧孺和李宗闵弹劾吐突承璀平叛不力,致使淄青节度使李师道和成德节度使王承宗复叛朝廷;元稹和李德裕则弹劾吐突承璀勾结王承宗刺杀先皇的宰相武元衡。

      李恒在论功行赏,人人心知肚明。

      先皇在世的时候,曾在立嗣的问题上犹豫不决。虽然当年李恒被立为太子,但先皇一直以来都更加属意澧王李恽。先皇病危之际,就是太子和澧王相争最为激烈的时刻。

      澧王既得先皇偏爱,又有大宦官吐突承璀一路支持;太子那边虽然拉拢了宦官梁守谦,但实力依然不足以彻底击溃澧王。

      李恒的生母郭贵妃,也就是现今的郭太后见形势紧急,于是主动找裴准合作,将他拉入到太子的阵营。裴准于是鼓动策划了三次的上书弹劾,使先皇的心意有所动摇。

      吐突承璀见势不妙,当即率领京畿左神策军反叛逼宫。是裴准的河东军和梁守谦的右神策军在大明宫外浴血奋战,将吐突承璀斩落马下。

      对于一手将自己扶上皇位的裴准,李恒大有安抚和拉拢之心。他不仅赏赐了诸多财帛,还加裴准为紫金光禄大夫,封晋国公。

      李恒话音甫落,所有人都暗自震撼,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聚集到裴准身上。年仅二十六岁就身居国公,大唐开国二百年来前所未闻,就连太宗时的房杜二相都不曾享有过这般荣宠。

      裴准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也没有丝毫波澜。他平静如常地领旨谢恩,朝李恒遥遥下拜,又缓缓起身。

      此时,正午的阳光刺透了殿门和窗格上的薄纱照射进来,在紫宸殿中心的地毯上圈出一方明亮通透的区域,灼灼光线迫使殿里的每个人都紧紧收缩起瞳仁。裴准身长玉立,站立在日光照耀下的最中央,他的紫衣与阳光交辉,闪烁着若隐若现的金色星芒。

      韦淳在不知不觉中看得呆住了。他官居最末,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望着裴准。

      进可横刀破敌,退可定国安邦,举止皆是百年世家养出来的恭谦气质,君子如玉。

      在长安城的百万人中,甚至在全天下的男子里,都再也找不出一个能够与裴准并肩而立的。

      在这一刻,韦淳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感觉,仿佛只要有裴准在,就能驱散多年来沉积在大唐上空的阴霾,能葆大唐江山永固、国祚绵长。

      李恒望着裴准也怔愣了一瞬。但很快,他的视线就转投到站在裴准身边的那两个人身上。

      皇甫镈已是面无人色、汗如雨下,令狐楚则低头垂手,佝偻着背。

      李恒盯着他们,眼神里满是怨毒。

      十年前,昭惠太子薨逝,李恒作为先皇的嫡长子,本该名正言顺地接掌东宫,稳坐太子之位。但是那个吐突承璀天天在父皇面前进谗言,说太子无德,澧王比他更加贤能。偏偏吐突承璀是父皇最宠信的宦官,说不定哪一日父皇就会突然下诏,改立澧王为太子。

      十年来李恒日日束手束脚,只是稍起玩乐之心,就会立刻遭受到郭贵妃一顿责骂。当太子还没有当遂王的时候来得快活。

      李恒比任何人都更加痛恨吐突承璀,但凡跟吐突承璀沾了一点边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皇甫镈是在吐突承璀的支持下拜相的,令狐楚又是皇甫镈一手提拔,单凭这一点,他们二人就该死上一万次。

      几天前,李恒本想急着下诏将他们贬官流放,但王守澄劝住了他。

      “陛下不如等到登基大典之后,当着所有朝廷重臣的面宣行赏罚。一来让他们都知道,陛下是赏罚有度的明君;二来能借机震慑住他们,看哪个以后还敢忤逆陛下,皇甫镈和令狐楚就是最好的例子。”王守澄说。

      李恒新君初立,正需要在朝野里树树威风,王守澄的话正中李恒的下怀。

      如今他依照王守澄的提议,当着众人的面封赏完功臣,接下来该是处罚罪臣的时候了。

      “皇甫镈滥用职权、听信奸邪,罪同欺君,本当鞭笞流徙。但朕素闻圣人兴仁德教化,念其年迈,心有不忍,特贬为崖州司户参军,永世不复叙用。”李恒的语气中丝毫不掩饰对皇甫镈的厌恶。

      皇甫镈早已跪伏在地,两股战栗,嘴里不断重复着“罪臣谢陛下开恩。”

      崖州远在南海,从长安出发,差不多要走一年的时间。况且当地民风尚未开化,天气湿热又多瘴气。贬官崖州,与流放相比实在没有区别。

      李恒瞥了皇甫镈一眼,接着说道,“令狐楚识人不明,玩忽职守,难堪国之重任。责令免去京中一切职务,出为衡州刺史,即日赴任。”

      “你们两个,去吏部交接吧。”李恒懒懒地说道。

      令狐楚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他平静地领旨跪拜,然后扶起战栗不已的皇甫镈,低头退出紫宸殿。

      “朕看萧俛和段文昌很有才能,你们就暂时代理宰相的职务吧,明天起入思政殿策问。”李恒的声音又悠悠地传来。

      萧俛和段文昌出列领旨,恰巧与令狐楚和皇甫镈擦肩而过。萧俛目不斜视,段文昌则稍微转头看了他们一眼。

      令狐楚扶着皇甫镈走出紫宸殿,又走下三层丹墀,径直朝吏部办公的场所走过去。途中他停了一下,回头仰望紫宸殿顶的巨大鸱尾。鸱尾反射阳光,白色光芒晃得他连忙抬手挡了一下眼睛。

      “果然是不合时宜啊。”令狐楚自嘲道。

      紫宸殿的北面就是太液池。高阁临水,柳风生凉,身处其中很是惬意。

      李恒高坐在紫宸殿的御榻上,十分享受这种掌握别人命运的感觉。尤其是碍眼的两个人已经打发走了,他的心情更加愉悦。

      李恒在紫宸殿设下午宴,款待群臣。

      席间有教坊司的乐师舞姬表演歌舞。李恒命群臣应制作诗,歌颂新皇治下的太平盛世,没有哪个皇帝不希望听到臣下的褒奖和夸赞。

      在座所有人中属元稹最为才思俊逸,他作的诗赋深得李恒欢心;李恒又玩起君臣联句,元稹也是妙语频出。

      李恒龙颜大悦,当场赏赐给元稹许多宫中宝物。

      阳春二月,乐师演奏的都是欢快明朗的曲调,舞姬们春衫轻薄,隐隐约约地透出衣衫下光滑的玉肌。舞罢一阙,旧的一批舞姬退下,新的一队立刻补上。

      十个绿衣舞姬款款而来,摆成一阵。领头的舞姬朝乐师微一点头,一时间笙箫管弦依次奏起,十个舞姬齐齐而动,阵型变化和着节拍,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她们的杨柳细腰柔软轻盈,裙角衣袂掀起阵阵香风。

      李恒闭眼深吸一口气,似乎要完全沉醉在这支充满江南气息的舞蹈中。原先在东宫的时候,李恒没少请过名扬京华的舞姬,也没少看过盛名在外的乐舞。但是今日的这支舞,竟然比以前的那些全部加起来都要好看。

      “这支舞叫什么名字?”李恒抬手招来王守澄,问道。

      王守澄如今是皇帝身边的第一宦官,李恒新封他为左神策护军中尉兼枢密使,正是春风得意,地位比梁守谦还要高上一头。

      “回陛下,这是教坊司新排的舞蹈,等着陛下赐名呢。”王守澄笑得眼角堆满了细纹。

      “朕看这支舞最美的地方在于舞姬的细腰。就叫‘绿腰’吧。”李恒道。

      “陛下慧眼!若不是陛下点拨,老奴倒真看不出这舞的妙处。”王守澄点头哈腰。

      王守澄说得情真意切,李恒听了非常受用。他静静欣赏了一会儿舞蹈,忽然转头对元稹说道,“元卿,今日朕要好好考考你。你就以这支舞为题,在舞跳完之前写一首诗出来。若是写得好,朕可以满足你一个要求;若是写得不好,朕就把先前的赏赐全部收回来。”

      “是。”元稹朝李恒拜了一下。

      众人闻言齐齐看向元稹,有人窃窃私语,还有人偶尔看一两眼舞蹈,但目光马上就又收回到元稹身上。

      很快曲近尾声,舞姬们也逐渐收拢队形。先前李恒赏赐元稹,就有人心生嫉妒,现在更是露出嘲弄的神色,等着要看元稹的笑话。

      “陛下,臣已得一首七绝。”元稹突然开口。

      “哦?念。”李恒惊奇道。他有心刁难一下元稹,不料元稹竟真的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写成一首诗。

      “裙裾旋旋手迢迢,不趁音声自趁娇。未必诸郎知曲误,一时偷眼为回腰。”元稹逐字吟出。在他念出最后一个字的瞬间,舞蹈和乐曲恰好同时停止了。

      “好,好!元卿的诗写得这么好,朕以前竟然没有发现。”李恒大笑,击掌赞叹道。“元卿有什么心愿,朕都答应你。”

      元稹偷偷看了一眼裴准,裴准微不可察地朝他轻点了一下头。于是他起身离席,走到李恒面前,深深下拜。

      “陛下,臣知道一人,诗才远超于臣。那人虽远在长安千里之外,但他的诗却传到了京城。臣斗胆,想请陛下一听此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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