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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西市奇珍 ...

  •   如果你在长安城的任何一条街上随便拦住一个人,问他长安最热闹的地方是哪里,他都一定会告诉你,是西市。

      从通化坊往西,经过通义坊和光德坊,就是西市。

      大唐西市,这里是通往西域贸易道路的起点和终点。在西市,每天都能看到大批的胡人商队入市贸易,他们的骆驼和马车上满载着来自于阗的玉石、波斯的胡椒、大食的葡萄酒、昆仑的紫檀木、天竺的郁金香和花剌子模的紫色鹿皮。

      除了胡人带来的异域宝物,这里还有江淮的稻米、蜀地的锦缎、苏州的绣工,以及其他各地的奇珍特产。林立的店铺之间有杂耍艺人变着戏法,热闹的酒肆里面有金发胡姬活络着气氛。总之世上但凡你能想得到、叫得出名字的东西,都能在西市买到。

      西市街角的一家胡饼店里,几个伙计正忙着将新出炉的胡饼摆放出来。胡饼热气腾腾的,酥皮上还撒了白芝麻,食物的香气吸引得行人纷纷驻足。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全都要了。”裴越含混不清地说道。

      “您说什么?”胡饼店新来的年轻伙计没有经验,一脸迷茫地看着这位客人。

      裴越又嚼了两下,努力把嘴里的最后一口蒸饼咽了下去,重复道,“我说,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全都要了。”

      “好嘞,您稍等。”伙计麻利地展开一张牛皮纸,照着裴越手指的方向一一捡了热腾腾的胡饼包在牛皮纸中,又抽了一根细绳,把纸包捆紧固定。

      “买这么多,你吃得完吗?”阮阿蘅终于看不下去了。

      裴越刚才吃了一碟油炸馓子,一碗驴肉汤饼,两大个蒸饼,现在又买了三个胡饼。

      “我好不容易来一次长安,自然要把长安的美食都尝一个遍。”裴越很是理直气壮。说着,他将手中的纸包打开,拿了一个胡饼塞进嘴里,又递了一个给阮阿蘅,阮阿蘅摆摆手,表示吃不下了。

      裴准不在的时候,裴越就好像解开了全身的束缚,一举一动都不再注意仪态。

      他们离开了胡饼店,继续沿着道路朝前走着。

      “唉,看你现在狼吞虎咽的,哪有半点世家子弟的样子?”阮阿蘅连连摇头。

      “世家子弟有什么好?像兄长那样天天不苟言笑吗?”裴越露出不屑的表情。

      裴准哪里是不苟言笑,他分明时时刻刻都在笑——阮阿蘅刚想出声反驳,可转念一想,裴准微笑的样子确实比不苟言笑还要可怕,相比之下,裴越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纯真无邪了。

      “清和说得对,你确实不适合官场。”阮阿蘅感叹道。

      “嫂嫂过门不过几日,怎么处处向着兄长说话?”裴越十分不甘。

      因为你兄长说得对呀。阮阿蘅腹诽道。

      她回头看了一眼景云。景云身上背的,手中提的,都是裴越刚才从各大铺子里买来的珍奇玩意儿,当然,每一件都价值不菲。眼见钱袋子都快被他败空了,裴越还不满足,反倒埋怨景云钱带得少了。

      “我看,你根本就是趁着这次机会,来报复清和的。”阮阿蘅回过头,说道。

      “我没有。”裴越狡辩道。

      “真的没有吗?”阮阿蘅追问。

      “我……谁让他一直要管束我!这次多花些钱,也叫他肉痛一回。”裴越薄面微红,狠狠地大口地咬起胡饼来。

      手中那个胡饼很快就被吃完了。裴越拍拍衣服上粘到的碎渣,望着着剩下的两个胡饼,却是面露难色。“现在真的吃不下了。这么新鲜的胡饼,扔掉着实可惜。”

      “留着一会儿分给城中的乞丐吧。要是叫韦淳知道你这么浪费,他肯定会跟你讲一堆大道理,然后看着你把余下的胡饼也一点不剩地全都吃完。”想到韦淳从不浪费食物的样子,阮阿蘅不禁笑了出来。

      裴越顺手把胡饼重新包好,拎在手上,问道,“韦淳是谁?”

      “清和的朋友。”

      “哦……”对于裴准的朋友,裴越果然是丝毫想要了解的兴趣都没有。

      不过很快他脸上就换上一副狡黠的笑容,使劲朝阮阿蘅眨眨眼睛,语气中带着兴奋,“一会儿到了胡姬酒肆,我们点上两个最贵的胡姬陪酒。我算过了,刚好能把钱全部花光。”既然已经被阮阿蘅戳穿,裴越也就毫不掩饰地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阮阿蘅失笑,裴越在报复裴准这件事上真的是煞费苦心啊。

      裴越口中的胡姬酒肆处于在西市的西边,是回鹘人开设的一间酒肆。不同于其他酒肆的是,那里有许多来自西域各地的胡姬。她们鼻梁高挺,眼窝深陷,金发蓬松,腰肢纤细。在胡姬酒肆不仅能欣赏到最正宗的胡旋舞,如果客人肯多花钱,还能指定某个胡姬陪酒聊天,因此胡姬酒肆也就成了长安的纨绔们最喜欢的去处之一。

      上次裴越跟着几个有钱人家的公子来胡姬酒肆消遣,在酒肆门口各自分别,落单的裴越就遇到了那个奇怪的卖题人。

      今日起裴准要忙公务,无暇分身,于是让景云陪着裴越来西市看看能不能再碰到卖题人。阮阿蘅在府中左右无事,想跟来凑热闹,裴越也嫌景云太闷。裴准没有反对,只是多派了几名府卫暗中随行保护。

      裴越和阮阿蘅朝着胡姬酒肆的方向走去,路过一家香料铺。阮阿蘅似乎想到了什么,对裴越说,“谦和,我想去香料铺看看。”

      裴越闻言停下了脚步,“嫂嫂对香料有兴趣?”

      “嗯……算是吧。”阮阿蘅略一点头,转身走进了香料铺。

      香料铺里有一个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巨大的柜子,又整齐地分隔开许多细细小小的格子,用于盛放各种香料。铺子的老板娘大约三四十岁年纪,眉眼间风韵犹存。

      “二位公子想要点什么?”她见有客人光顾,赶忙上前迎接。

      二位公子指的自然是裴越和男装打扮的阮阿蘅,景云从来都是站在铺子门口等他们的。

      “老板娘,我不买东西。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看看,这里面都有哪几种香料?”阮阿蘅说着从腰间解下一个香囊。

      老板娘听她说不买东西,没有露出丝毫不悦的神色,反而爽快地伸手将那个香囊接了过来,笑道,“没问题。”

      抽开绑着香囊的丝结,老板娘从里面取出一块一寸长的硬膏状香料放在掌心。香料的形状并不规则,有灼烧过的痕迹。这是裴准送给阮阿蘅暖手的那个小手炉里面盛放的香料。

      老板娘来到柜台前,将阮阿蘅带来的香料切下一小块,仔细地研磨成粉,又拿刷子扫了几遍。

      趁着这个工夫,裴越悄悄靠近阮阿蘅,问道,“嫂嫂从哪里得来的香料,这样珍藏?”

      阮阿蘅怎么好意思说这是裴准喜欢的香料,她想知道里面都有哪些成分,但又羞于直接开口问裴准,只好通过别的方法弄清楚了。

      “朋友送的。”阮阿蘅低声答道。

      朋友送的怎么会是烧过的呢?不过他见阮阿蘅似乎不愿多说,也就不再追问,而是好奇地凑到柜台前去看老板娘如何鉴别香料了。

      “沉香一两半,白檀香五两,苏合香一两,甲香一两,龙脑半两,麝香半两,”老板娘将香料粉末置于鼻前细细嗅着,“咦?”

      “香料有什么问题吗?”阮阿蘅见老板娘神色有异,问道。

      “这配方没有问题。只是市面上寻常的混合香料都是先将原料捣为粉末,再用罗烁蜜将香末融在一起制成硬膏。而公子带来的这块香料,应该是用蔷薇花油调和香末的。”老板娘回答道。

      “蔷薇花油有何特别之处?”阮阿蘅问。

      “公子有所不知。”老板娘听到阮阿蘅的声音,知晓她是女子,但既然阮阿蘅没有纠正,她也便将错就错地仍以公子称呼。

      “长安原本没有蔷薇花,大约两年前,裴准,哦,就是那位‘玉树相公’,他征讨淮西,大胜还朝。当时他带回京城的,除了那个叛乱的吴元济,还有几株蔷薇花。从那以后,京中的大户人家才开始争相种植蔷薇。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用蔷薇花油做香料的呢。”

      “原来如此,真是多谢老板娘了。”阮阿蘅拱手谢道。

      裴越则表情古怪。今天裴准明明不在身边,可又好像无处不在。就连来逛个香料铺子,都能听到裴准的事迹。

      老板娘见阮阿蘅和善有礼,心生亲近之意,不免与她多说几句。“不瞒公子,奴是魏州人,别看蔷薇花在长安是个稀罕物,可在奴的老家却处处都是,所以奴对蔷薇花十分熟悉。奴的师父郭橐驼是长安第一花匠,他老人家应邀去各高门大户家里帮忙栽培蔷薇的时候,都会叫奴跟随前往呢。”

      阮阿蘅笑道,“那我可真是幸运,一问就问到个行家。”

      “是啊,奴与公子很有缘。花艺香道本是一家,以后公子家中若是需要栽培花木,可以尽管来找奴。”老板娘一边说着,一边将剩下的香膏装回香囊里,还给了阮阿蘅。

      阮阿蘅接过香囊,将它系回腰间,再次向老板娘道谢。她与裴越转身刚要离开,却见香料铺里迎面走进来一个人。

      那人面色焦急地说道,“莲香,你快来帮帮我。有两个回鹘人到我铺子里来买茶叶,可说了半天,我也没弄明白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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