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听松风寒》苍小狼

12、第十二章

　　凌松寒拢了拢怀中的树枝，眼眸低垂着。“赵家本来是显赫一方的名门望族，但是三年前一场大火将赵家庄园烧得家破人亡，这家人拼死拼活将赵龙辉这个独子独孙送了出去，将家传的‘斩龙图’也交给了他。”
　　“斩龙图？”林静重复了一句，凌松寒继续说，“我并未亲自见过，也只是听师父交代，是一幅记载着上古宝藏的宝图。传闻赵家祖上世代守卫宝藏的秘密，地位家底十分显赫，因此灭门之事到现在都不知道是何人所为。”
　　“那这个赵龙辉也很可怜啊，每天都活在担惊受怕之中。可是这样一来，你和同悲谷主的所作所为，和其他的武林中人岂不是没什么分别了？明摆着也是巧取豪夺嘛。”
　　凌松寒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如果同悲谷能保他一条命呢？”
　　林静怔住，这个时空似乎并不能用法治社会的思维来思考，让她钻牛角尖儿的弦一下子绷断了。凌松寒见她眉头紧锁，心下好笑，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年幼时也是这般，长大了才发现世间没有绝对的对错。”
　　“没有绝对的对错，这里的真理只有活着。”林静偏过头，“大哥，你刚捡完树杈子，你手上全是土。”
　　凌松寒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岔开话题，“抱着柴火，我去找吃的。”说完，他很没绅士风度地把所有柴火都塞进了林静怀里，所幸不算太沉。凌松寒示意林静别动，从地上捡了几块小石子，轻手轻脚地向前挪了几步。
　　“咚。”
　　黑灯瞎火的树林里什么也看不见，林静只听见一声闷响，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树上掉了下来。凌松寒走过去捡起来，回头问她，“把这个剥皮去内脏，会吗？”
　　林静定睛一看，他手里拎着一只死鸟，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珍稀保护物种。她指了指来时的路，“我忽然想起来程浅浅还在马车上呢，我回去陪她，你先忙哈。”说完，林静抱着柴火一溜烟地跑了回去，凌松寒望着她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情绪里却带着一些别的东西。
　　林静跑回去，看到程浅浅神情慌乱地绕着马车来回地走，看到林静的身影，顿时又放慢了步子，撇了撇嘴。“你们去哪里了，等得本姑娘都着急了。”
　　“是不是怕我们扔下你自己走了呀，程大小姐，啊哈哈哈哈哈哈……”林静把柴火扔下，看着程浅浅阴晴不定的脸色，笑得毫无形象。程浅浅气的一跺脚，“天都快黑了，还不赶快生火！”
　　林静笑完了，蹲下刨树枝。“诶，帮我挑一根粗一点儿的木头，我要表演钻木取火了。”程浅浅没有动，一脸错愕地瞪大了眼睛。“你真的是北方人吗？你是北方的野人吧，还钻木取火，你没找他要一个火石吗？”
　　林静尴尬地笑笑，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土。“就是因为忘了，所以才开个玩笑嘛……那咱们等他回来吧。你看我一个人早早回来陪你，是不是非常讲义气，重友轻色。”
　　程浅浅冷哼一声。“本小姐喜欢一个人待着，谁要你陪。”林静一挑眉，“成，那我回去找他打猎去了，你自个儿玩儿吧。”
　　“诶诶诶。”程浅浅见状急忙拉着她，“你又没生起火，这里这么黑，你也别乱走了。”
　　两个人待了没一会儿，凌松寒就拎着一只兔子和两只鸟回来了，看来他已经找到了河水把猎物都“解剖”完洗干净了。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林静，林静一开始不愿意接，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着牙捏了过来。好在凌松寒很快地撮起了一个柴火堆，从随身的布囊中掏出火石点着了柴火，林静拼命地想忘记钻木取火这一段，假装不吭声。然而程浅浅却非常恰到好处地调侃道，“林小姐啊，要不要再试试钻木取火呀？”
　　林静望天长叹不说话，凌松寒听闻，从她手里接过野味，“都是我不好，没有早早帮夫人生火，却劳烦夫人帮我干粗活。”
　　程浅浅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她原以为这二人看起来虚虚实实的，多半真的是假扮夫妻，谁知道这个凌松寒对林静处处回护，还让自己吃瘪，真是越来越奇怪了。她干瞪眼，也不敢朝他发作，气呼呼地坐在马车上做她的甩手大小姐去了。凌松寒自顾自地围着火堆席地而坐，“把刀给我。”
　　“噢。”林静想起来，掏出怀中的短剑递给了凌松寒。他看了看，接了过去，熟练地用短剑将野味片成一块块的。“师妹视这把神兵为心头之物，放在原来，是万万不会借给我割肉放血的。”
　　“杀人可以杀动物不行？动物的血肉不比人要干净得多。”林静见他脸色要变，卖力地岔开话题，“这把剑有什么不一样的吗？听你说的很厉害的样子。”
　　凌松寒将肉穿在细小的树枝上，架到火上烧烤，林静也学着他的样子把一块不知道什么部位的肉往树杈上扎，凌松寒头也不抬地说，“第一，野鸽子的肉很紧，第二，我方才去洗手了，你穿的那块儿你自己吃。”林静翻了个白眼，找了几个没有枝丫的树枝，整齐地架在火上排成棋盘的样子，然后找了两根细长树枝当筷子，把肉一块块儿地摆在上边。“烤肉了解一下？”
　　凌松寒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赞许地点了点头，“那就都由你来弄。”
　　“……”
　　他看着林静忙前忙后摆肉，继续开口。“十六岁那年，师父传给我们二人两把刀剑，师妹这一把短剑叫作青绫剑，我这把短刀名为听竹刃，都是吹毛断发、削肉如泥的兵刃。”
　　林静听到“削肉如泥”这个词打了个寒颤，“等你师妹回来，千万别告诉她用这把剑切过肉啊。”
　　凌松寒笑了笑，暖暖的火光映得他的侧脸没有那么冰冷，显得接地气多了。“你也有牵挂的人吗？”
　　林静手一停，有些怅然。“我有一个男生的好朋友，他很好看，很体贴，其实我很喜欢他，但是我们两个谁也没有表白过。我真傻，早知道我就跟他表白了，是不是？不过不说也好，免得他找不到我耽误了他。”林静轻轻地说着，手里还不忘给火上的肉翻面儿，树枝架子上的肉烤得滋滋冒油，滴到柴火上噼里啪啦作响。“这么一说，我和你还挺像的，你也是守着个师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凌松寒不置可否地从布囊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拧了拧，往烤肉上均匀地撒了一圈。油亮亮的肉块儿顿时传出扑鼻的香气，有一点点孜然的味道，却没有孜然那么呛，说不出的馋人。林静捏起小小的一块儿，大口大口地吹气，尝后的一瞬间眼睛一下子亮了。
　　“这也太好吃了吧？你这是放的什么神仙佐料？”林静又夹起一块儿递给凌松寒，“再烤就老了，快尝尝。”程浅浅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了两人身后，她自持身份，本来不愿意和他们风餐露宿，奈何腹中饥饿，忍不住跳下车来。林静见她，将手里的肉给她递了递。“吃这个，那些都还烫呢。”
　　闻声，凌松寒突然出手，非常没有风度地用小树枝叉住了肉。林静很无奈地举着空空的树枝，“我还以为你不要呢。”
　　“等着凉一凉再吃。”凌松寒说着，理都没理鼻子气歪了的程浅浅。“你要让我尝的，我还没收她打尖钱。”
　　程浅浅终于领会到凌松寒的处处作对，从怀中摸出一锭金子，塞到林静手里。“本小姐全包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那好吧。”凌松寒拍拍手，示意林静。“把那堆烤好的给程小姐，给我把这只兔子烤了。”林静愤愤地踢了一脚柴火堆，把凌松寒递过来的切好的兔子肉码在树枝上。三个人打打闹闹着，把兔子肉和鸽子肉吃了个精光。凌松寒把水分给二人，又把柴火堆拢了拢，以免半夜火熄灭了，便靠在一棵树下闭目养神。程浅浅一见他就烦，干脆跑回马车上睡觉。林静作为一个熬夜的现代人，实在不习惯这种日出而生日落而息的作息时间，拿上了凌松寒的水囊决定去打些水回来，可惜一进树林没走多久就后悔了。有柴火的地方还很亮堂，但走得越远林中越黑，渐渐的看不见火光了，只能听见微弱的虫鸣和鸟兽略过树梢的声音。她一面安慰自己这里没有野兽，一面还是禁不住有些害怕。城市的夜里毕竟有路灯和交通的光亮，然而这里是真真正正的漆黑一片，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林静有好几次都差点儿撞上树。她挣扎了一段路，终于放弃了，决定往回走，却一头撞到了什么东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静尖叫着把水囊砸了过去，对方轻松地接住水囊，一个沉稳的男声说道。“这么害怕还一个人跑出来。”
　　林静拍拍胸口，长出了一口气。“走路不能有点儿声音吗亲？可吓死我了……”
　　“要去打水？”
　　“嗯，话说河水在哪里？我看你挺快就回来了，应该不远吧。”
　　凌松寒将水囊系在腰上，转过身去。“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上来。”
　　“上来？上哪儿去？”林静一脸茫然，凌松寒一把攥住她的手将她扛在背上。“抱紧了。”
　　黑暗中，林静看不见他的面容，侧脸紧紧贴着他瘦削而结实的背上。听他这样一说，有些不好意思地环住了他的脖颈。
　　“啊呀！”
　　林静还没反应过来，凌松寒突然脚尖点地跃上了树梢，突如其来的高度吓得林静顾不上害羞了，紧紧地搂住了他。高处没有参天大树的遮挡，有些许月光洒下来，高大的树冠都踩在脚下，微凉的夜风划过脸颊，让人清醒又激动。凌松寒稳稳地起落腾跃，如果不是长得帅，林静几乎有一种搂着人猿泰山的错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