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有隐》望星

9、假花真蝴蝶3

　　如今的春香，已经非复吴下阿蒙了。不过短短数日，她就从小小的敏贵人荣升敏妃，因为是出自王爷府，皇上也赏了好些珍珠宝贝过来，爹爹哥哥看着是满心欢喜，毕竟在这之前，爹爹也给皇帝哥哥进献了好些美人。可没几个有春香这样讨皇帝哥哥喜爱的。树大招风，春香用身心换来的这份荣誉，却不知道这背后承受了多大的担心受怕。
　　我心里想着，也替她感到害怕。我想，也该进宫陪陪她了。好在哥哥如今修养在家，从军营带回来的那个药师啊蒲也就和吴怀一样就住下了。从哥哥那里得知了，他不过是个孤儿，自小跟着山中药师学医问道，如今师傅圆寂了，他就像道士下山来了山下，因为救了哥哥一命，哥哥决定给他提高药草研究他的医理，他也更加卖力于楚家军。
　　哥哥出去应酬了，就怕我到处乱逛又受伤，就安排了他一路追随。说真的，这个啊蒲的相貌堂堂，医术精湛，是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和阿楚衡量的人。
　　“你真的没有兄弟姐妹？”我总是觉得可疑。
　　“难道我应该有吗？”他的话语冷冰冰，他的表情铁一样，他的心到底会是怎样？
　　“不是，你别生气。我就遇到一个朋友，他刚开始也说自己没有亲戚朋友，不过那是他不想认罢了。”跟他这样相处还真是尴尬，完全只有我一个人在说话。
　　说起来，阿楚好像不怎么出现在我的屋顶上了。难道，真是他晚上守着我的功劳？
　　“对了，啊蒲，晚上你有没有看见，我屋顶上有什么动静？”
　　“没有。”
　　“哦。”我的手指不断打转，心里在想，下次他不叫我，我都不会主动和他说话了。
　　我们到了湘雅殿，春香宫里的嬷嬷出来接应，撇眼见着啊蒲，倒是有些不习惯，我还瞧见她冷了啊蒲一眼。我想，这个嬷嬷该不会是皇上皇后她们的眼线吧。如此，更不能支开任何人，随即就跟了她们进去。
　　“你来了？”春香静坐在一旁，看些经书。
　　“想你了，就来了。”我去抓住春香，一把抱在怀里。
　　春香鼻子红了，眼角还有些泪痕，说：“我也是想着大家，想起翠花，才哭来着。”
　　“你以后是皇室的人了，以后民间那些故事，就少想少回忆。对了，我带了些镇上的甜品来，想这宫里要什么有什么也未必有得民间的这些小吃，就差人去买了，快尝尝。”我给她夹了一块，就要往她嘴里送。
　　她身边的嬷嬷过来，使了个眼色，拿了根银针出来。
　　我会意，只好停下动作，只能无助的看着春香了。
　　“你们都退下吧！”春香尝了一口，就吩咐她们。
　　“不用了。我待会还要去给皇祖母请安，就不多待了。”我说，同时也给春香使了个眼色。
　　“也好。”春香明白，随即安抚我的手，说：“那你出宫的时候小心些，到他们那儿也一样。”
　　“我是不会再去他们那边了。”我退下。
　　“对了，这位是？”春香才留意到我身后的啊蒲。
　　“是我哥请来的护卫。我哥怕我惹祸，派使他跟着我的。”我说。
　　“你哥对你真好！”春香一笑，说，“改日你还来，我在这里烦闷，少的不需要个人陪陪。”
　　“嗯。”我点点头，就要散去。春香留住了我，还安排些人给我送了些新衣裳宝物，说什么礼尚往来。
　　我们出了宫门，这次他破天荒地主动找我问话了。
　　“我是护卫？”
　　“不然呢？你那么紧跟着，不是护卫是什么？”
　　“你哥哥怕你遇人不淑，怕春香姑娘是表里不一的人，怕她以王爷府的名义入宫害人，叫我跟来做调查，顺便还看看她的宫里有没有人动什么手脚而已。”啊蒲说着，走在我前头，挡住了我。
　　他好似很讨厌别人说他是个护卫。
　　“其他的我都明白，可是派你进宫看她宫里有没有人动手脚是怎么回事？”
　　“如今敏妃甚得皇上恩宠，又是王爷府的人，两家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若是敏妃因人陷害遭罪，你们王爷府也不免要被彻查。到时候查起来，可就黑白难分，别人有意要颠倒黑白，我们也无可奈何了。”
　　“那你查到湘雅殿里有什么？”
　　“里面麝香味极重，香是从屋里的两盘香炉里传出来的。”
　　“麝香是不是会导致不孕不育的？”听春香翠花她们说过这味药的严重，没想到竟然有人这么快就下手了！“可是，春香她是懂医理的，她怎么会不知道？”我问。
　　“一个女人若是坠入爱河，也就忘了所学所用。迷失在温柔乡里，那里还会留意到周围的环境阴暗。”啊蒲凑到我耳边，说。
　　我才发现，四周到处都是人，原来我们已经来到了大街上。
　　“那，那我们回去告诉她。”我就要往回走，人却被啊蒲拉着。
　　“郡主莫急，这麝香虽然危害大，可是闻到的量不多是不会有害的。如今你唐突回去，叫她们生疑也不好。不如改日吧。”
　　“也好，改日我假借给她买了镇上的小吃，给她送去再告诉她。”
　　“嗯。”他点点头，随即又走了。
　　我不得不佩服他和我哥的心思缜密，我追上他说，“刚刚在宫里，看你纹丝不动的，还以为你就是根木头，没想到你在疑虑这些。”
　　“郡主这是在夸我吗？”
　　“当然。”
　　“那我真的谢谢你。”他皮笑肉不笑，看了我一眼，随即又走远了。
　　我朝着他的背影就是一脚，气死我了，对着块砧板都好过对他。
　　“啊蒲，等等，我饿了，要不我们在那边吃碗面条，填填肚子先。”我说。
　　我们点了两碗牛肉面，在街角的摊上吃了起来，其实看上去不太搭。
　　“啊蒲，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他摇头。
　　“那你以前有没有吃过牛肉面？”
　　他继续摇头。
　　“那……”我还想继续问下去，却看见唐子俊带着他的唐家军路过，娘呀，这回叫他见着我，就真的不知撒什么谎瞒过去了。“快走！”
　　我抓着啊蒲就要走，啊蒲是没有任何防备，面条都还挂在嘴上，人就被我拖着走了。
　　“等等！你们，你们是谁？”
　　惨了惨了，他们就在我们后面。
　　“你很怕他？”啊蒲问。
　　“怕。”
　　啊蒲好像得令似的，抓着我就用轻功飞起，可惜唐子俊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边已经追了过来。
　　“等等，你们，你们为什么要逃走！？”
　　“那你为什么要追我们？”
　　“你们不跑，我根本不会注意到你们！”
　　这么说，是我活该了！？
　　“你们说的还真是废话！”啊蒲放下我就要回身去，这时候已经拔剑了。
　　我们在别人家的屋顶上开打，我用手帕挡住了脸面，却不忘替啊蒲开喊加油。
　　强强相对，他们的刀光剑影飞快，两人势均力敌，我就算是不懂武功，也知道她们这样继续打下去根本没完没了！唯有暗暗偷袭了，我捡起屋顶的碎瓦片，朝唐子俊扔了过去。
　　唐子俊说，“你还真是卑鄙小人！”
　　没办法，对付他这种人，只能以卑鄙制卑鄙。我伸手到脸上，做了个吐舌的鬼脸，笑给他看，“你管我！”
　　“哈，是你！”他一眼就认出了我。
　　“不是我，不是我！”我一下被揭穿，就要去逃。
　　“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如妃的妹妹，你到底是谁？”
　　我跑啊跑，不想不小心踩空，从屋顶摔了下去，好在啊蒲在，一个箭步接住了我。
　　“啊蒲，救我！”
　　也许是我的这个请求太激烈，啊蒲好像使出了全部的力气，拉着我也不顾唐子俊的追捕，就往巷子里跑。转转拐拐，没想到我们竟然甩掉了唐子俊和他的部下。
　　“谢谢你。”我说。
　　“这是我第二次救你。”他拍拍身上的尘土说。
　　我才注意到，我们俩竟然紧紧贴身身子。我整了整衣裳，说：“这也是我第二次跟你说谢谢了。我希望不会有下一次。”
　　“我不要你的感谢。还有，如果你不学武功，你永远都需要别人去救。”
　　“不要我的感谢？哦~行，你不好意思说，也不怪你，人嘛总是要为自己谋福利的。你要升官发财也可以，等我回去和我哥说一声，再不济跟我阿玛说说，看看他们那里有什么更好的职位，我叫他们推荐给你。”我就知道他不简单，三番五次这样救我，还能不要酬谢？
　　“我也不需要你的引荐。”
　　“那就有意思啰，我可告诉你，我这里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除非……”我想，要不要挑逗他一下？
　　“除非什么？”
　　“除非以身相许。”
　　瞧他，耳朵都红了！
　　我暗暗发笑，再见四下没人，小手锤了他一下，说：“喂，别做梦了。我们走吧！”
　　回到了府上，我才敢坐下喝口茶水。
　　“你很怕他？”啊蒲不管别人耳目，一路跟我进了屋里，要不是有新来服侍的丫头阿梅和嬷嬷在，我都急着赶他出去了。
　　“你是说唐子俊？”我想，他是跟着哥哥从军队里回来的，唐家军他因为也认识。
　　“我见你见着他就躲，听说你和他还有个婚约？”
　　“啊呸！我嫁给人渣我也不嫁他。”
　　“唐将军武功了得，又兵权在握，嫁给他这辈子怕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吧。多少姑娘巴不得往他身上贴。”
　　“上次我为了试他，特意叫丫头化了丑妆叫他认错了人，你猜怎样？他立马回去，同皇帝哥哥说，他们家祖母举丧，不宜婚嫁，索性把婚都退了。他是见人走路的人，我不躲着他，难道真要嫁给他！？”
　　“难怪你要躲他……”
　　“你认识他，那他是不是也认识你？”我问。
　　“自然，楚家军和唐家军都是为国孝忠的军队，我们一起打战，一起保家卫国。自然，都是兄弟。不过，我是才来的，不知道也不了解唐子俊的为人。不过，六衡有请客的时候，我们就在饭局上见过那么一两回。”
　　“那惨了！”他肯定知道啊蒲是王爷府的人，这样一追过来，不还是知道我是谁了。
　　“阿梅，嬷嬷，你们给我准备些男人的衣裳，要快！”
　　“郡主又要出去？”嬷嬷问。
　　“出去避避风头，过两日就回来。嬷嬷若是不放心，就让啊蒲跟着，啊蒲是哥哥的朋友，他会保护我的。对吧，啊蒲。”
　　“若是这样，我再飞鸽传书给六衡，好叫他知道我们的去处。”
　　“到时候再说，我们走吧！”
　　我拉着啊蒲人就要走，偏也巧了，刚出了府门就听到马车的声音，从另外一头传来，没想到唐子俊动作这么快。
　　“你若再不走，还想等他抓你现行？”啊蒲双手抱臂，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不是啊。那个吴怀也一起进去了，你瞧着他手上的画没有，那是我几天前托他给我画的画。唐子俊跟着他，估计也就知道我是郡主，是他曾经未过门的未婚妻了。”我现在脑瓜疼。
　　“那还挺有趣的。”
　　“等那一日也叫你面临这样的抉择的时候，看我笑不笑话你。”我负气，背对王爷府，这时候却想要投宿百草堂了。难道，我真的只能去百草堂了吗？
　　“我是不会这一日的。”
　　“话不能说得那么笃定。对了，你不是说不会武功只能等人来救吗，要不，你教我武功好了！”
　　“可我不做免费的买卖。”
　　“你想要什么？”
　　“我看上了敏妃娘娘胸前带的那枚紫色珍珠，如果你能帮我弄到，我就教你。”
　　“你跟我进宫，就看上了人家胸前的东西，非礼勿视这些你都没学过？”我们边走边聊，也真的往百草堂来了。
　　“那也没有办法，是她那颗珍珠太过耀眼了。听说，是皇上亲自御赐的紫色珍珠，如果剥开里面的粉末，拿来做药，可以包治百病。你跟敏妃娘娘那样熟，如果连这个要求都答应不了，那你就不要学什么武功了。”
　　“行行行，我答应你。不过，得等我伤完全愈合才好。”
　　“你受过伤？”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离开阿楚的时间，是度时如年，能不久吗。即便才过了两个月，我也觉得很久很久了，不知道他如今如何了。
　　“我们是要进去吗？”啊蒲看向百草堂，问我。
　　我看了看里面，只有一个我不认输的姑娘在打算盘，红玉梦姑都不在，还真是奇怪。
　　“本来是想拿药的，不过想想，我身边不是有个大夫吗，还何必过来这里拿什么药。走吧，我们找间客栈投宿先。”
　　“你打算出来住几天？”
　　“我不知道，如果唐子俊一直这么逼迫我，我就此长居也有可能。”
　　“既然这样，不如到我的府上去。”
　　“你有府邸？”
　　“你哥哥给我安排的，不过我常年累月跟着他，这府邸基本没住过。里面只买了一个丫头和一个管家看守打扫，连她们也没有见过我几面。”
　　“那还说什么，走吧！”真有意思，原来不止可以投宿百草堂，还可以跟啊蒲走。
　　啊蒲的府邸在深山里，这也不算什么府邸，简简单单的小院子围起来有三四间房间，都是有竹子搭建的，院子外边还是一大片竹林。
　　“看来，我哥真看得起你。”我不得不冷嘲热讽。
　　“是我这样要求的。住这深山叶林，好修身养性！在这里练武功，也是最好的。”
　　“好吧。虽然我是郡主，不过如今寄人篱下，怎样就怎样吧。”我踏脚进门，想着要大方一些，从容一些。
　　院子里一老一少正在打扫，见我们进来，也就叩头相迎。
　　“这是福伯，这是杏儿。”
　　想来是他说的管家和丫鬟。
　　“这是……”啊蒲停住，大概是不想叫管家她们知道我的身份。
　　“叫我七阅就好了。”我点头微笑，才见到院子里种了不少青菜，还养了几只鸡，还有一只猫。
　　“这是，‘波斯猫’？你去过波斯？”我还没见过这么多毛，这么美丽好看的猫猫。好想抱着，暖在手心。
　　“我一个朋友去了那边，带回来养的。”啊蒲说。
　　“猫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
　　“那我给她起一个好吗？”
　　“随你。”
　　什么叫随你，看他那副爱理不理的模样，真是难受。对人忽冷忽热，忽近忽远，这算什么！
　　“啊蒲，就叫你啊蒲好吗？”
　　“你……”
　　“是你说随我的，怎样？”
　　“随便。”他已经关门进屋了。
　　这时候闹什么脾气，开个玩笑还不给？“喂，你还没告诉我，我睡那间房？”
　　“姑娘请跟我来吧。”那个杏儿叫我过去。
　　好吧，看来这些都不用愁。
　　吃过饭后，我从偏房出来，已经看到啊蒲在练功，杏儿和管家在收那些药材，天就要黑了，他人却还这样精神。
　　“啊蒲，你不是说过，教我武功的吗？”我就站在他身后。
　　他因为太过入神，一个反身，剑却指着我，就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你站这里做什么，我差点就伤了你了。”
　　“是你走火入魔了，我老早就站这儿，老早就和你打招呼了，你没听见而已。”我也害怕，要是他是坏人，可能我就没命了。
　　“吃饭了吗？”
　　“吃了，很清淡。”
　　“你的伤口给我看看？我拿些药给你。”
　　“你不能看。”我下意识掩着肚子，给我治病的是无影，无影是个女的。可他，他可是大男人？
　　“我是大夫，看你的伤口时，只会把它当成猪皮看。”
　　“你这是拐弯抹角骂我是猪啰！”我跺脚。
　　“到底看不看？”
　　谁叫你有伤呢？我跟着他进了里屋，他叫我躺在床上，又隔了一块布，才撩开我的衣裳。
　　“伤口基本愈合，这时候是最痒的时候。少吃些肉类，多喝点水，不用开药。”
　　“难怪我觉得痒痒的，还以为伤口发炎了。”
　　“你的伤怎么做的？”
　　“对于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
　　“随你。”
　　“你这满屋子的药，都是给哥哥军营提供的？”
　　“嗯。”
　　“打起战来，百姓生灵涂炭，真的很感谢你为他们做的。”我心中的英雄，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我哥哥却替她们的百姓卖命。”啊蒲说。
　　“你哥哥是谁？”
　　“算了，往事不须再提。走吧，我教你练功。”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