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有隐》望星

7、假花真蝴蝶1

　　那个梦境不知道为何那么真，真到我看见阿楚抢了我的烈酒，囫囵吞了，真到他抱起我，把我放在床上的那一刻，我都觉得是真的。
　　“阿楚，如果你希望我留下来，我就留下来。做大做小我都没有关系，我也答应你，不会和你的兰梦儿争风吃醋，不会伤害你们的孩子，不会为了勉强你而要你放弃什么。阿楚，你愿不愿意，会不会接受我？”
　　“七阅。”我听到他叫我的名字，看到他撂开我零乱刘海，触碰到他靠近的双唇。
　　“阿楚，你是梦，还是？”我很是狐疑，双手要去抚摸他，却被他紧紧抓住，举在了头顶上。
　　他的吻劈头盖脸亲下来，动作是那样急，那样凶。
　　如果可以，就让我沉沦下去，一直这样……
　　我醒来的时候，衣裳平整，安然无事躺在床上，阿楚就好像没有来过。可是，我的唇已经辣肿了，我身上的伤口也给人重新包扎过了。我相信，阿楚昨晚真的来过。
　　“姑娘，你醒了？”我问。
　　“醒了。我的伤口是你包扎的？”
　　“是。”
　　“阿楚昨晚有来过吗？”我问。
　　“昨晚我挺早就睡下了，因想着今日要启程，一时没留意这边的厢房。不过，阿楚少爷昨晚应该是没来过的，昨晚我起床上茅厕的时候，才看见阿楚少爷从梦姑房里出来。”
　　“哦。”难道是我喝的酒浓度高，高得嘴上辣麻辣麻的？
　　“姑娘还要吃过早餐再走吗？若是吃，就下去和阿楚的父母亲打个招呼，他们已经早早起床吃早饭了。”
　　“那就去打个招呼吧。”我说。
　　我们下楼的时候，阿楚的母亲已经听到了脚步声，问：“是谁来了？”
　　我笑了笑，说：“叔叔阿姨，是我，七阅。”
　　“七阅姑娘，没想到你起得还挺早的，现在的年轻人，没几个能起得那么早的了。华筝，你说是吧？”
　　“是。七阅姑娘一起来吃早饭吧，馒头还很热乎着。”阿楚的父亲说。
　　阿楚的父亲根本不像阿楚说的那样，一点爱心都没有，看他为人就很敦厚，人长得也很帅气，如果不说是阿楚的父亲，还真把他当作阿楚的哥哥看了。
　　“我不吃了，我要回家了。”
　　“回家，姑娘家住那里，今日还尚早，若是不远，我叫阿楚送送你。”阿楚的母亲说。
　　“不用了，阿姨，我家很近的。不必麻烦谁，我这次出来挺久的了，就想回家看看，改日再来拜访您。”瞧着阿楚的母亲那样年轻就看不见了，心里也是急，等我回去，把皇帝哥哥的御用太医请出来，给阿楚的母亲瞧瞧眼睛，看看能不能治好。
　　“不能叫你孤身一人回去，春香也还是个女娃，不会武功也没用，现在这世道，外面混账的东西还很多，我还是让无影啊徐送你们到家才放心。”
　　阿楚的母亲把华无影，徐安庭叫了出来，两个人还有说有笑，听到说是护送我回家，也就闷了气，华无影问：“怎么，不让哥哥下来送她？”
　　“哥哥是个慢热型的，你别叫人家姑娘等了。就送送她们回去，回来给我们报个平安就行了。”
　　“无影，听母亲的，快去。”阿楚的父亲一声命令，二位也不敢再多说一句，已然走在了我们前头。
　　我因为是想走就走的，没有叫马夫，无影帮忙订了一辆四人的马车，我们两两相对坐在马车上。
　　“姑娘会晕吗？这是防止晕倒的药草，闻一闻就不犯晕了，很灵的。”春香说。
　　我摇摇头，说：“我没事。”
　　我瞧了瞧对面的华无影，她闭着眼，抱着剑在打乎睡，眉清目秀却又几分长得像阿楚的父亲。都说女儿长得像父亲，儿子长得像母亲，我是半信半疑的。至少阿楚既不像他母亲，也不像他父亲。难道，他真是他们抱来养着？
　　不知道阿楚醒来后，听到我离开的消息是悲伤还是无感，是遗憾还是不觉？还是，他根本不在乎我的到来，也不会在乎我的离去，他在乎的只是梦姑，还有他们的孩子。我知道，阿楚的童年过得并不愉快，所以当他自立门户开始有了新的家的时候，家对他来说，应该就是最重要了。
　　他不会在乎，我的快乐感受。我才后悔，走得太快，没有跟他道别，因为也许就此别过，此后就是一生。这一生，也许就再也不会有相见之时。
　　阿楚，我爱你，也恨你。
　　马车已经到了王爷府，尽管无影看起来很诚实可靠，可我还是放心不下，就在她就要走的时候，我拉住了她，说：“好姑娘，别把我是郡主的事情告诉大家。我不想他们的心里背负什么。”
　　无影答应了我，也亲自提醒了她的贴身侍卫啊徐。
　　我这才放心，回了府上。
　　春香跟着我一路走，还东张西望个不停，她大概是没见过这样的府邸，这样大场面，这样大户人家。我很是得意，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跟着我，想进进出出想怎么样都行。”
　　她似乎很是害羞，点了点头，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我正要提醒她，我的丫头是不准胆小怕事的，却听到说，“老爷回府了！”我迎了出去，抱着父亲就是讨好他。
　　他笑了笑，视线却看向了我身后的春香。
　　春香害怕地站不住脚跟，跪在地上，说：“见过王爷！”
　　阿玛看向我，我说：“这是我的丫头。”
　　“你有多少丫头？小思呢？”
　　“阿玛，我正有件事要问你呢？”
　　“什么事儿？”
　　“咱们回屋里说。”我推他进去。
　　春香自然没有跟来，等到我又回到这里，她还在原地跪着，我吓得赶紧把她扶起来，说：“你该不会，该不会吓得尿裤子，不敢起来了吧！？”
　　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摇了摇头。
　　我扶她坐在小亭的长椅子上，说：“他虽然贵为王爷，虽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可是他很是仁慈，也很疼爱我。你放心，他不会打我罚我，也不会动我的丫头一根寒毛。你就别怕了。”
　　她还是点点头，似乎惊吓过度，连拳头都还是握紧的。
　　“刚刚我问过我阿玛了，他向我保证说，人不是他派去的。他说他派人来保护我们都不及，又怎么可能派凶手来追杀我们。所以，你生日那日发生的浩劫，只能是阿楚他们的仇家了。走吧，跟我回去，住上几日就好了。”
　　我解释了那么多，她还是愣着张脸，怕不怕由她了。
　　翌日，春香一早就起床，说是给我梳洗，我瞧她拿了些院子里的芙蓉花并几株小珠钗，很是闷闲，一把抢了过来说：“等下要给阿玛请安，给额娘请安。打扮穿着就不能这样乡气。让周嬷嬷帮我梳洗吧。”
　　春香点了点头，站在一边，我瞧着这两朵花瓣，倒是特别适合别在她的头上，“你过来！”我叫她。
　　她俯身，我就给她别上。
　　“照照镜子。”我说。
　　“真好看！”她说。
　　“是你人长得好看！难道你自己都没有发觉吗？你都没有化妆，若是弄点脂粉，应该更好看些，周嬷嬷，待会儿麻烦你给她打扮打扮。”我说。
　　“好的，小姐。”周嬷嬷和罗小思一起陪我长大，她是拿我当女儿看待，所以我吩咐的事情，她都很乐意很愿意去做的。
　　周嬷嬷给她打扮完之后，我都不敢把她当丫鬟使了，我摸了摸下巴，说：“我终于明白，阿玛那天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你了！太美了！”
　　阿楚啊阿楚，错过了这么个美人，你可惜不可惜啊！反正，我是很替你可惜的。春香的姿色，不比皇帝哥哥身边的妃嫔差。可惜，她就是时运差了些。
　　“小姐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她还含羞了。
　　“不行，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一条苗子。改日我哥哥回来了，我给你介绍介绍。”我笑嘻嘻，终于，有好东西献给我那个臭脸哥哥了。
　　“小姐。”春香见周嬷嬷都在笑，自己更不好意思了，就要去摘下头上的花。
　　“别，别。你这是人比花娇，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找个人。”我拉着她就往家里的莲花池旁跑，听阿玛说，上个月吴怀画师就住在我们府上了，不知道还在没在。
　　“郡主，今日怎么这样好雅兴！？往我这边跑。”吴怀虽然是阿玛请来的画师，可岁月却不大，是年轻有为的男人。若不是他早嫁娶，我就介绍春香给他认识了。多好的一对儿，男才女貌。
　　吴怀早被我身后的春香撩了春心，已经和春香眉眼相对了一番。
　　我说：“你来，你来给她画张画像。”
　　“郡主的事情，奴才自然……”
　　“先把阿妈给你的任务放下，你就当帮个忙，给她画张画像。我寄给军营里的哥哥，也慰劳慰劳他。哈哈。”我边说，边把吴怀正画着的《荷塘春色》丢到一边。亲自帮他上材料了。
　　吴怀听我的意思，眼神似乎有些失落，随后也奈何不得我，吩咐了春香坐下，也就重新刷洗颜料工具了。
　　我瞧他动作慢，想帮帮他，正好阿玛的贴身侍卫来叫他过去，我们也就只有干等了。
　　等了半天，他才回来。
　　“喂，你真是气死我了。你瞧她头上的花儿，都蔫了！”
　　“郡主稍安勿躁，王爷吩咐我过去，也说得天花乱坠，我也没办法脱身。再说，这花儿蔫了，再吩咐人去摘来就好了，郡主何必动怒！”
　　“你瞧这大片的水芙蓉，难道你要我摘那些花儿别她头上吗？那些木芙蓉可是在我院子里才有的，这时候吩咐人去摘，一来一回，这一天也就过了！”我跺脚，实在是气。
　　“那也不急，春香姑娘的模样我已经记在心里，那两朵花也不难画。”
　　“真的？”不过他从小就练就的才艺，能一眼记住春香的长相也是有可能的。
　　“嗯。郡主若是没什么事，就请到旁边静候，奴才不希望郡主过来，打搅。”
　　“行行行。”还要我坐到一边，画张画而已，搞得神神秘秘的。
　　我静坐着，瞧日头越渐滚烫，正急得想要催吴怀快些，眼瞧春香也是要熬不住的，不想这时候他却偏偏停止了，一动不动。
　　春香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我也是一脸茫然，正要过去敲他的后背，却被画纸上的一只蝴蝶吸引了。蓝黑色的蝴蝶张着翅膀就在吴怀画的春香头上的那朵芙蓉花上。
　　“天哪！太神奇了！”我不得不惊叹。
　　春香也过来瞧了瞧，也是一脸惊讶。
　　吴怀做了个“嘘”的手势，正要去扑那只蝴蝶。我眨了眨，也是急得腾跳，不想却推了吴怀一把，蝴蝶也就这样飞走了。
　　“公子的画技太神了，假花引来了真蝴蝶。”春香不禁感叹。
　　“那里那里，是姑娘的美貌太出众了，吸引了蝴蝶流连忘返。”
　　“……”两个人毫不在意我的存在，在这里互相夸奖。气死我了！“得了，画我们拿走了。再见。”
　　“哎……”吴怀还想说些什么，却无奈春香的人和画都被我带跑了。
　　“你别以为他多看你两眼就是对你有意思，他平时也是这样看我的。对了，他还结婚生子了，儿子都到咱们胸口了。你别对他抱有希望。”我拉着春香就是一个叨叨。
　　春香掩鼻子一路笑，一路回头。
　　我说，“记住，以后见着他，立马远离。”
　　你是我哥的女人，懂吗？
　　“好，听小姐的。”春香也学会嬉皮笑脸了。
　　“我有这么好笑吗？”
　　她点点头，指了指我的脸。
　　“什么？”我摸了摸脸，颜料？！什么时候弄到的？
　　“刚刚见你和吴怀公子抢扑蝴蝶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他想叫你，你也没听。我想和你说，你也没给机会。”
　　“很糟糕吗？”我待会还要去给额娘请安呢？！
　　“洗一下就没事了。”她还在笑。
　　“我告诉你，千万千万别叫我额娘见到，她一整天都会叨叨我女儿家这样，女儿家那样的。烦都烦死。”
　　春香还是点点头，已经停止了笑意。
　　“我真是自愧不如，你随便化点妆都可以吸引蝴蝶，我那样努力，穿得那样好，也没见有个蜜蜂过来蛰，还真是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你贵为千金，父母又都健在，至少也都是在家里人的看护下长大。我呢，我长的在好看，再美丽，我阿玛额娘也不会再回来，我喜欢的人，也不会喜欢我。你羡慕我那里呢？”
　　“也是。看来，老天爷很公平。”
　　“不，老天爷一点都不公平。”她忽然垂泪。
　　我抱了抱她，说：“你一定是想阿玛额娘了！”
　　“想……”她点点头，已经在我怀里哭了起来。
　　“那以后，我阿玛额娘就是你阿玛额娘。我有的东西，你也有。好吗？”
　　“谢谢你，你对我真好！我很害怕……”
　　“害怕什么？”她忽然嘎然而止，我倒是好奇要问。
　　“害怕有一天，会失去这一切，失去你这个朋友。”
　　“傻瓜，朋友是不会失去，只会丢失。咱们以后都住在一起，那里会丢失了谁。”我摸摸她的头，微而一笑。
　　我和梦姑也曾经是好朋友，可是自从我们成为情敌之后，我就丢失了这个好朋友了。她恨不得我从此远离她，我恨不得她离开我的视线，也许这就是丢失。她遗弃了我，我孤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