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眼》任如是

5、第五回

　　“方辰，你给我起来！” 穿脑的魔音叫嚣着，硬生生地将我从美梦中吵醒。

　　我努力地与张不开的眼皮子做斗争，心中迷迷糊糊的，就不知她大小姐又有什么事情非得在大半夜里找上我。

　　“啪！”一个又响又亮的巴掌迎面扇了过来，我一下子从迷茫中清醒过来，睁眼对上了姐姐映满怒火的眸子。

　　“什么事？”莫名其妙挨打的情况并不在少数，每回姐姐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看见我必然就是一个大耳光。三年的习惯累积下来，现在的我对巴掌的适应性真不是一般的好。

　　“什么事！？你还有脸来问我！你自己做的好事！”姐姐冷笑道“你以为有那个狐狸精帮你撑腰便可以瞒天过海了吗？”

　　我被她从楼上一路拖曳到楼下的大厅，印入眼帘的是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物：瞧瞧，现在与父亲对坐在沙发前的那位不速之客不正是我那位可敬可贵的生物老师吗！我在家庭联系地址薄上将家庭地址填写得那么简单，真亏得他有本事找到这里。

　　生物老师见到我，脸微微发红，就不知他是因为有太多话一时之间说不出来而激动过度呢，还是因为白天的事情做贼心虚。

　　“这是怎么回事？”父亲开口询问道。

　　“张老师已经把情况都和我说了！”姐姐冷然道“方辰没有教好的确是我们做家长的不是！”

　　“哪里哪里——我们做老师的也有责任的！”他在椅子上不安地挪动了一下，眼光在我与姐姐身上来回晃荡。我心中顿时了然，原来是他贼喊捉贼心虚，深更半夜地特地跑过来求证呀！

　　也对，如果是一般的女生，在发生这种事情之后，老早就跑回家找家长哭诉，寻求家长的庇护去了。幸而我并不是一般家庭的小孩，要不然他做的好事怕是老早就捅出来了。他这么担心从理论上来说的确是没有错的。

　　“我在这里给老师道歉，请老师务必原谅我们这些做家长因为工作繁忙而失职的过错。”姐姐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看看！这就是先喊闹贼者的好处！经他这么一闹，有谁会相信我才是受害的那一个！

　　“其实方辰同学本质是不错的，只是受了不好的影响，行事太过浮燥。——发生这种事情，我实在是很抱歉！”大约是看我没有什么动作，他放下心来，话语一时之间竟然滔滔不绝了。

　　“你们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沉默了半天的父亲突然开口道。

　　“这个-------方辰她---------”

　　“方辰，你自己说。”父亲的目光射向我。

　　“方辰在学校里色诱老师。” 姐姐抢先答道。

　　“放屁！”一个巴掌迎面打在姐姐脸上。

　　我暗暗冷笑，没大脑就是没大脑。我这个被父亲视为工具的唯一用途就是联姻。对于我的名声，父亲可是看得比我的命要重要的多了，哪里会容得了人家这样子去糟蹋。她这一巴掌挨得真是一点都不冤枉。

　　“我方家出来的女儿会去色诱你这种人么！”父亲揪住老师的衣领，一字一句道“凭你也配！”

　　“——我——”他显然也是知道我在家里的处境的，没有料到竟会有眼前的下场，一时之间被父亲突如其来的动作给乱了分寸，慌乱之中只有呆滞可以拿来当表情。

　　“啪——” 父亲一个巴掌用力地丢了过去“你胆子倒是不小，竟敢在方某人面前造谣！”

　　“我-----这是误会------”

　　“你把我方家人当傻子耍么！”父亲听得他这样说，看准了他的位置，向着他的腹下又是一脚“小子你给我听好了！若是不整得你心服，我他妈的以后不姓方！”

　　“您大人大量，饶了我这一次吧！”他被父亲的暴力和威胁给生生吓住了，只能趴在地上用力地磕头。

　　父亲哼了一声，瞧着他冷冷道：“我也不想与你计较，你只给我记得。三天之内，你自己负责给我把谣言给澄清了，要不然-------哼哼-------”

　　“是，是。您的吩咐我一定照办！”他如获大赦，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往门口跑。脚下不留神，叫放在门边的鞋子给绊了一下，跌得甚是狼狈。看着他抱成一团苦苦呻吟，却硬是忍着痛拼命往外爬，全屋的人没有一人敢作声。

　　我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竟无一丝痛快的感觉，只是觉得荒谬得可笑。

　　“方辰--------”父亲转过身，缓缓道“此事当真是韵如所说的那样么？”

　　“您刚才不是都说了此事决无可能的么。”长吸一口气，我迎向摆着审叛长面孔的父亲。

　　“无风不起浪。”姐姐捂着被打肿的脸恨恨道。

　　“说--------”

　　“他想占我便宜，被别人发现了，就诋毁我。”。

　　“这倒是巧了，他怎么就不占别人的便宜，单单就要占你的便宜。你被人家占便宜的怎么会反被人家给诋毁上了！这话你想骗谁去！”姐姐继续在旁冷笑。

　　“事实就是如此，你要不相信我也没办法。”我淡淡道“如果没有其它事情的话，我想上去了。”

　　“震远，我看那个老师眼神不正，他说的话也不怎么可信！”大妈也在旁劝道“辰辰自尊心这么强，怎么可能去做这种事情呢。”

　　“是呀，我怎么就忘记了呢。咱们方二小姐看得入眼的尽是一些有名声有地位的人呀。凭着我们方二小姐的条件和手段，没准呀，身边早就有个位高权重的未婚夫了。”她冲我微微一笑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也算是家学渊源嘛。”

　　我的眼光对上她，她嫌恶地看了我一眼，再用力地加上一句“果然不愧是那个贱妇的女儿！”

　　“住口！”

　　想也不想，甩手就是一个巴掌送了过去。

　　“你——你竟敢打我！”她呆呆地望着我，愣了半天才知道哭闹起来，尖叫道：“你好大的胆子！”

　　“辰辰，你先住手！有话好好儿说！”大妈最先回复理智，拉住了我再次挥出的手。

　　“你竟然这样说她！”我指着她狂怒地嘶吼道：“你居然说她是贱妇！对于一个在那样情境之下仍旧日日担心你，时时掂记着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别人欺负的母亲，你居然这样子骂她！——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她若当真对我好，为什么会有你这个杂种的出现！她根本从骨子里面就是贱！她背叛了父亲！她根本就不配当我的母亲！”姐姐气势汹汹：“你让我不要说，我偏要说：她是个贱妇！贱妇！贱妇！贱妇！”

　　“啪——”毫不犹豫地挣脱大妈，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巴掌狠狠地扇过去。

　　“全世界的人都可以说她，就你不行！你以为自己有多清高？你的身上也流着她的血！你口中的那个贱妇是你的妈！若说她下贱，你这个女儿也脱不了关系！”我一字一句道“你——也只是一个——贱货！”

　　——她竟然瞧不起妈妈！

　　——她骂她是贱妇！

　　——她在心里面从来都没有认同过妈妈的存在！

　　——她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了！？

　　“我问你--------”父亲伸出手挡在我面前，目光冷冷地看向我“你还是处女吗？”

　　我的头轰地一下炸开了，满腔的血都涌上来。

　　“是还是不是？现在就回答我！”父亲的眼眨也不眨地望着我。

　　“这种话，我拒绝回答！”我咬牙道。

　　“你去给她检查！现在就去！”父亲一指大妈，自己背过身去。

　　“我不要！” 我转身往楼上跑，才跨出第一步，第二步便被姐姐给挡住了。

　　“由不得你说不！”姐姐笑道“你这样子心虚，该不会你早就不是了吧！”

　　“你当所有人和你一般的模样么！”

　　“啪——”重重的一巴掌来自于父亲的力道。

　　我回头，看着铁青着脸的父亲冷冷地指着洞开的大门道：“你今天去是不去？不去的话，你现在就给我滚！我方家容不得你这种贱货。”

　　心中突然一阵恍惚----------这都是些什么人？！我到底是活在什么地方？！

　　脸上的巴掌印子火辣辣地痛，就像一块烙印烙在我的心上。忽然了解到我与姐姐之间的差异：她是他的女儿，我是她的女儿。我与她原本就不是同一世界中的人！——原来，血缘才是最不可靠的关系！

　　咬着牙，我头也不回地一步步地走出大门，说不出的绝望笼罩住我：血亲尚且如此，在这个世界上，我还能去相信谁？依靠谁？

　　-----------------------------------------------------------------------------------------------------------------------------------------------

　　“你怎么现在跑到这儿来了？”强烈的车灯晃得我睁不开眼睛。

　　当我努力分辨出说话的人是谁后，心中一下子涌出绝处逢生的感动。

　　“我被父亲赶出来了！”

　　“上车！”君寄晚淡淡吩咐道。

　　“嗯——”不用他说第二回，我已经自发自动地坐到他的副驾驶座上了。

　　“我要回老家去，你是一个人先住在我那里，还是与我一道回家？”他没有问我被赶的原因，也没有问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我和你一起吧！”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觉得安心。我悄悄在肚里加上一句。

　　回想刚才我被赶出门时，整个人恍恍惚惚的，不知道何去何从。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白天与他见面的地方。有他在的地方，我没有理由地感到安心，是因为他那酷似妈妈的眼睛吗？

　　“那好吧！”他方向一转，往市区直走“你吃饭了吗？我现在还要去接一个人，你若是没有吃的话等一下去他家里一块吃宵夜吧！”

　　车停在一座商品房前。我知道这栋房子是刚上过报的，单位价格贵得叫人难以置信。他的朋友就住在这里吗？

　　下了车，我这才发现原来我坐的竟然是久闻大名的莲花跑车。我无声地勾起嘴角嘲讽地一笑——无论怎样，我还是与上流人物脱不了关系呀！

　　君寄晚带着我找到808室，按了一会门铃，没有丝毫反应。君寄晚脸色一变，弯下身去。我以为他要去找钥匙，没有想到他竟然从口袋中摸出一包烟，然后用手按着门铃让门铃暴响，直到门被打开才松手。

　　“搞什么呀！发这么大的火！”开门那人嘟囔道“不就迟了这么一会吗？”

　　我看到开门那人的脸，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呀！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儿个碰到的竟然都是故交！

　　“是你——”那人看见我，显然也感到很是诧异“方辰，你怎么来了！”

　　我抬起头，迎上一双不可测的迷幻黑眸。他看着我，眼神慑人心魄。

　　“有东西吃吗？” 君寄晚一手推开钟元泽，将我让进屋，一本正经地对我说“这是我的表哥。因为母亲在电话里面反复强调过一定要带了他回去，所以我不得不亲自过来押人！”

　　怎么也没有想到，君寄晚竟然与钟元泽会是表兄弟。果然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咦！辰辰，你也要去吗？” 钟元泽丢给君寄晚一包泡面，望着我挑挑眉 “你也要参加我们族里的大祭吗？”

　　君寄晚拿着泡面向我看过来，我摇头拒绝掉他的好意，坐在沙发上看钟元泽打包衣物。

　　“你三天没吃饭吗？只不过开一个晚上的车用得着带这么多东西吗？” 君寄晚慢悠悠地往泡面碗里加开水，闲闲地看着钟元泽打趣道。

　　“多带一点又没有坏处。”多奇怪，眼前这人，五官仍是那副五官，笑容仍然充满阳光，但不知为什么，我却总觉得眼前的他看起来有什么地方与以前不一样了。是错觉吗？

　　“随便你！” 君寄晚不再理会他，安心地等着吃着他的面。等到钟元泽收拾完，君寄晚的泡面也刚好吃完。我们一行三人终于可以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