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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回 ...

  •   “那么你呢?你是怎么接受的?”他静静开口道。

      “我——”我无声地笑了笑——在医生告知哥哥不过是皮外伤之后,父亲与她对我是有一番谈话的,还记得当父亲问到哥哥受伤的原因时,母亲这样子说道:

      “志涛,不要问了!”

      她说:“孩子们之间的事情,总不过是打打闹闹的。这会有什么原因呢?”

      “既是如此,那么这件事情便算了。你向你哥哥道个歉去。”父亲如此说,一副宽大处理的样子。

      “母亲怎么说呢?” 我只在心里冷笑:妈妈呀妈妈,你当初是因为什么原因,竟会爱上这样一个人!倘若知道他现在的所为,你心里难受不难受呢?

      “拓儿被你砸伤了,你道个歉去也是应该的。”

      想让我吃哑巴亏吗?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我可是一点都不想就这么算了。

      “您既然知道事情的经过,那么哥哥好像也欠我一个道歉吧。”我冷笑道:“我们打闹的原因我觉得还是说给父亲听比较妥当。”

      “你们的事情我哪里清楚,你若是想要你哥哥向你道歉的话,你只管将事情说出来给我和你爸听。看看值不值得。”她用眼神老老实实地向我示威,将我的火气完全给挑起来了。

      “其实事情是这样子的。”这个家我是呆不下去了,她以为我当真不敢么?

      “辰辰,对不起!”头上扎着纱布的哥哥突然跑出来,开口便向我陪礼。我看见母亲的脸气得铁青。

      突然之间很想大笑一场。我瞥了眼满脸忐忑的哥哥,心中只觉得有说不出的鄙夷和轻蔑。转脸看向母亲,难得她一向温柔的眼神居然也峥嵘起来,心突然觉得很累很累。

      淡淡地丢下句:“你同父亲解释好了。” 我转身往房间走。

      母亲赶在我掩门前进入我的房间,盯着我的脸冷冷道:“算你识相。”

      我倚着床对着她一摊手“经过今天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我是非走不可的。所以,后面的事就都麻烦你了,想必为着你的宝贝儿子,你也不会太介意帮我找亲戚吧。”

      我的存在对她是一根扎在心里的针,所以对于我的提议她虽然端了会架子,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我只记得那件事情的结局还算不错。” 尘封的往事随着倾吐出的话语慢慢浮上心头。

      ——在我中考前的三月份,我换了一对父母,同父异母的哥哥换成了同母异父的姐姐。而后,便是--------------

      “既然事情已经如此,你何必再去想呢。”

      “有人说当人最大的痛苦,就是愈想记住的事愈是记不牢;当人最大的烦忧,就是愈想忘记的事愈是忘不掉。做人难,难的就是这个吧!” 别人是怎样的情况,我不知道。但对于我来说,当人实在是一件太过痛苦的事情。

      “烦心事是每个人都会有的,你的不见得烦得过我。”

      “这么说我们还‘同是天涯沦落人’呢!”我笑道。

      人类总是喜欢将自己的经历与别人对比从而分出优劣差异,“不患贫而患不均”正是为此。一旦有找到比自己更惨的人了,那么再惨的事情也可以等闲视之。他这种安慰方式很好,可惜不适合我。

      “谢谢你肯听我说废话。浪费了你一下午的时间!”抬头望望天色,该回去了。

      “不会。”他淡淡道“与你说话并不无聊。”

      “那么回头见了!”家里还有一场未知的暴风雨等着我,我不知道今天的事情传到家里会传成什么样子,但结果一定不是我所乐见的。

      “你要找我的话三天以后再来吧,我今天晚上要出远门。”他漫不经心地道。

      “我忘了自我介绍了。”我伸出手道:“我叫方辰,方枘圆凿之方,昨夜星辰的辰。”

      “格格不入,两不相合?”他终于笑起来“很像你的处境呀!”

      我真心地冲着他笑起来——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他伸手回握住我的手“君寄晚,旧梦经霜寄晚情的寄晚。”

      旧梦经霜寄晚情?这是要经历过怎样的事情才会发出的一句感慨!原来那句话并不是他单纯用来安慰我的!

      不由地紧紧握住他手,心中忍不住地涌起温暖的感觉——原来并不是每个男人都是那种样子的。在这个世上,还有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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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回来之前,我曾经假设过在我回家之后有可能发生的种种情况:

      我想象过父亲怒极之下扇我巴掌;想象过姐姐用“我就知道”的表情说出无比难听的话来;我甚至想象过父亲在对我这个商品失望之极之下铁了心肠要将我扫地出门。然而我却怎么也想象不到,当我回到家中,迎接我的竟然只是一片平静。

      父亲照例是对我扫了一眼,便跟没有看见我一样继续看他的杂志。姐姐仍旧是那种高高傲傲的表情,一副不屑与我见识的态度。真不知应该庆幸还是惋惜——我预料中的狂风暴雨却并没有来临。然而这一切都是这么正常,反而叫我感到难受了。

      到厨房扒了几口冷饭,我琢磨着事情到底是在哪里出了岔子:在我身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一向关心我,只等着找我错儿的姐姐没有道理会不知道的呀!

      而且就算姐姐知道了这件事情,依她的个性是绝对不会让事情这么风平浪静下去的!自打我住进这个家以来,凡是有关我的一点小事,只要是可以激起父亲的愤怒的,无不被她渲染得比天还大。好容易有这种可以大大地打击我的机会,她会放过那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难道说她与谁搭成了什么协议?——不,不,这绝对不可能!姐姐若是这么容易妥协的人,那我那位哥哥便不会为着公司的开发权的问题与姐姐和父亲闹僵跑到美国自己创业去了。

      想来想去,这唯一的可能只能是——家里面除了我,其它人都因为某种不可知的原因暂时不知道我今天在学校的丰功伟绩!

      会是谁这么肯帮忙呢?!

      我的疑问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答案随着几声轻轻的敲门声一道来到我的门前。

      “是你!?”一刹那间,我觉得意外极了——打开门,赫然映入我眼中的居然是我那在同一屋檐下相处多年却并无实际接触的继母!

      “是我。”她眼中波光一闪,那张涂着厚厚脂粉的脸在一刹之间竟然因着这个眼神显得明艳照人。这个在家中向来默默无闻的继母素来给我留下的印象其实并不深刻。家中无论发生怎样的事情,她在一旁仅仅是看着,偶尔说一点和事佬的场面话,就连她自己的儿子被姐姐排挤出去的那场风波也不见她有怎样的反应。与姐姐张扬的行为相对比,她在家中就像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影子。

      我看着她,心中的诧异久久不能压抑下去:这位影子一样行事的继母居然肯帮我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帮我?”无论怎么想,我都不觉得她帮我这个忙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那么她帮我的动机和理由到底是什么呢?我不由地感到好奇起来。

      “你是指我瞒住你父亲有关我今天接到你学校里面打来通知你因行为不检,多次违反校规而被校方勒令停课一周在家反省的电话的事儿吗?” 她公布答案道:“我欠你母亲。”

      “我妈妈!?”听了她这话,心里不能不说是有点震惊的。妈妈在与我两人独自在外相依为命之前的过往对我来说就像是加了锁的日记本。明明一切都尽在我面前,但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以前她在世的时候,只要一提到过往立刻会引来她一缸子的眼泪,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哪里还敢再去询问什么。后来她过了世,知道她过往的所有人无一不是对此讳莫如深,我纵是想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长此以往,我便也死了知道母亲过去的心思了。今日忽然听到继母这样子说话,我的心思一下子活动起来“可以说给我听吗?”

      “我以前的身分你可知道?”可能是我的语气太过急迫,她竟被我逗得笑出来。待她缓住笑重新开口说话,语气又变回以往的淡漠。

      我点头静待下文。继母具体是什么出身我已不记得了,反正不是与父亲在一个阶层的。依照上流圈子里面的流行说法就是:乌鸦枉想攀高枝,跌死了也是活该!

      “其实我与震远结识之时,他和你母亲还尚未成亲呐!”她淡淡地道“那个时候,我们做着情人会做的一切事情,计划着情人会计划的一切远不可能实现的梦想中的计划。在我们俩人感情最强烈的时候,他的家庭告诉他,他要结婚了。”

      “就象你所想象的那个样子,他用他所能做出的举动来反抗家里给他安排的这场商业联姻。当然,结果和我曾经料想过的一样:他终于由于种种原因而对现实屈服了。结果在双方家庭计划好的日子里,他娶了你的母亲。”

      “我妈爱他吗?”

      “我怎么知道!”她淡淡地笑起来,说不出地讽刺“我知道的仅仅是——他变心了!”

      “啊!”

      “你很惊讶吗?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吗?”她摇摇头,继续说道“你不知道你的母亲在那个时候是多么地——有魅力!美丽温柔,性格落落大方,没有一点小姐惯有的娇气。莫说震远了,就连我这个最应该要恨她的人都没有法子对她恨起来。——在这个时候,我曾经是打算要离开震远的。”

      她吁了一口气“然而世事弄人!在得知她已经有了你姐的时候,震远竟然用威胁的法子强制性地要跟我了断前缘。震远那样的薄情,令我十分地愤怒。出于女人的自私,我选择了令我至今都后悔的方法来报复他。”

      “借着一些小手段,我成功地瞒着震远,让你母亲知道了震远与我的事。我这样做的目的只是想让你母亲借此对震远进行一点小小的刁难,借此为我出一口恶气。但是我低估了你母亲的骄傲与强烈的自尊心了。为了这件事,他们一吵就是整整一年。”

      “震远向来便是不肯服软的个性。他对你母亲厌烦起来,甚至于把以前家里逼婚的旧账也如数全部加在你母亲身上。于是,我与他又重新往来了起来。在你姐姐二岁的那一天,你母亲找到了待在我房里没有回家为你姐姐庆生的震远。”

      “我到现在都忘不了你母亲在那个时候的表情——我第一次看到绝望那样清晰地显示在人的脸上。后悔,歉悔,难过都不足以表达我当时的感受。她脸上那种随时都要崩溃的情感像是一根针直直地扎进我的心里去。当时我正要开口向她道歉,她却对我说起话来。”

      “她说:‘你和他这样子有多久了?’我还没有说话,震远却抢着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是一直都和她在一起的!’我看着震远眼中得意洋洋的报复神色便觉得不好,果然他重又开口道:‘若不是家里逼着我与你结婚,我早就娶她了!我们这么多年不能公开在一起,都是因为你!’”

      继母说到这里,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侧身走到我面前,微低下头,嘶哑着嗓子道“如今你们这个样子——都是因为我害的么!”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她脸上含悲的神情竟然令我分不出是这到底是她在模仿着故事里面当年的母亲的自嘲,还是为了她自己多年的内疚而在我面前深深地自责。我心里一阵发冷,呆呆地望着她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以后,你母亲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然后圈子里面都在传言她和一个有妇之夫来往频繁。——再以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继母吁了一口气,摊坐在椅子上面。

      “原来你在家里对着我那个姐姐多番相让,甚至连自己的儿子被排挤也顾不上,只因为你对我母亲内疚!”我冷冷道:“而今天,你帮着我隐瞒父亲也是因为你对我母亲未尽的内疚!”

      我打开房间的门,指着外面一字一句道:“趁早收起你的内疚吧!有资格内疚的那个人不是你!我和母亲更不需要你用来填补你那无聊的内疚的所谓补偿!”

      她呆住了,茫然地望着我,脸上的愧疚神色甚至还来不及收拾。

      我道:“当年的事情,从头到尾做错的不是你和母亲,而是那个脚踏两只船的人!你有何错,为何要无故被他抛弃,母亲何错,为何要无故被他背叛!这整个悲剧的始作俑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内疚,你又内疚个什么劲!”

      “你——”她的眼泪汩汩而下“你这孩子呀!”

      真是受不了她那像是流不完的泪水,我没耐性地想关门将她赶出去好让耳朵清静清静,突然想到一事,开口道:“你刚才说学校要罚我停课一周!”

      她点点头“这个我可以对你父亲说你报名参加外面的辅导班,我替你已经请好假了。”

      “谢了!”真是难为她为我想得这么周到!真是省了我的大麻烦!

      “不要紧!”

      “你难道没有话要对我说?”我忽然有点好奇“我在学校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应该是知道的吧!我可是——”

      “色诱老师吗?”她摇头道“不可能!你和她的性子这么像,我不以为你的骄傲会允许你做出这样子的事情!”

      心中有一种感觉悄悄在泛滥,被了解的感动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这就是家人的感觉吗?我恍惚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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