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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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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的快乐并没有维持多久,姐姐的报复来得比我想象中要早得多。
“父亲,你千万别相信方辰的话。什么资料费呀,八成是钱不够花了编的借口。高三我也读过,哪里会在这个时候要交资料费的!”在我趁着吃早餐的时候向父亲开口要钱的时候,姐姐如是说道。
事实证明了:女人是惹不得的!尤其是那种既美丽又报复心强的女人,更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于是我得罪姐姐的最直接的后果便是要不到今天必须缴上去的资料费。
也罢,不缴便不缴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最多被老师念上几天“越是有钱越是吝啬”之类的话,没什么了不起的。
“嘀嘀——”姐姐架着父亲为她新买的车停在我身旁。
“你要搭我上学吗?”哇!最新型的宝马耶!我最欣赏的车种!用来兜风最好了!
“搭你?!”姐姐冷嘲地勾起嘴角,笑话我的不自量力。
“那么请问你有何事非要赶在我快迟到的时候叫住我?难道是想起忘记和我道早安吗?”
“你给我听着”她摇下车窗,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一字一句道:“柳惟明不是你可以碰的人。”
“那又如何?”
“昨天的事情,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她丢下话,酷酷地开车走人。可怜我被留在山路上,吃了一鼻子的灰。
哎!宝马就是宝马,连扬灰的背影都是那么好看,叫我想生气都生不起气来!
一步步往车站蹭,想到待会到学校后老师收钱时的那副嘴脸,突然失了上学的兴致:春天都快过完了,我却还没有好好地玩上一玩,实在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摸一摸兜里还剩下的几张零钱,我决定翘课春游去。别人不都说:春天不是读书天嘛!
在东郊转了一个上午,累得坐在草坪上面。突然看到有人在画风筝,我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买了风筝来放,是蝴蝶的,白色的那种。
一直讨厌卖风筝的将风筝涂得花花绿绿的,太多的色彩遮盖住了风筝的本来面目,反倒叫世人产生了风筝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错觉。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把原本单纯的事情弄得很复杂呢?做人单单纯纯的不好么!
特地叫那人卖给我一个还未来得及上色的半成品,他一副占了我便宜的样子硬是少了我一半的价钱。我反对了一声,在没有效果的情况之下也就随他了。
我在草坪上拉着线,看着风筝从我手中飞起来,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风筝其实只是一个被束缚的存在。当我手中的线放尽了,它的自由便也结束了。无论线有多长,它的自由总有会终结的时候;无论能让它飞翔的风再大,它也注定要为系住它的线给牵绊住,就像我的命运始终被妈妈的命运所牵制一样,我挣不脱也逃不开。
为什么要有这根系住它的绳子呢?为什么非要为它找个牵绊住它自由的东西?为什么?为什么!!!
很不想去回忆我那早已故去的生母,但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要不断不断地去想她。她是个很任性的女子,任性地去做她自己愿意做的每一件事情,任性地不去考虑任何的后果——这,或许也是每一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所共有的个性吧。
从我一出生,她的自私便开始干预我的生命。在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我原本就是她一次任性之下的产物。
我知道她与我父亲是在我四岁的时候离婚的。——我,不是父亲的孩子。而我的生父有他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在我那个很神气的外公因为公司倒闭怒极攻心而过世之后,她和我就什么都不是了。
我不知道爱情到底有多大的魔力,引得我她心甘情愿将自己摆在一个那么尴尬的位置。在那个时候,记忆中只有那些认不出名字的人给予的听不完的谩骂与数不清的白眼。我眼见她的容颜一天天地黯淡下去,脸上的彩妆不断地加厚。我不知道她有没有为以前的任性而后悔,在我的面前,她只是个软弱得只知流泪的女人,常常抱着我一哭哭到天亮。
在我上小学五年级入学的前一个月,她走了,这个世上最爱我也是最伤我的人走了。是从十层高的顶楼上跳下来,如一只坠在风中的蝴蝶。
她终于在生命的最后又任性了一回,扔下我一个人,就这么悄悄地走掉了。无缘见到她的最后一面,他们用白布将她蒙起来,不让我看。我握着她死前摔落在地上的泪滴状水晶耳环,知道她每夜都不肯流尽的眼泪终于干涸了。
风声在耳边呼啸,我拉着风筝拼命地往前跑,所有的往事都在猛烈抨撞的心跳中消失殆尽。脚步突地一滞,一股拉力攫住了我的前进。回首看去,原来是手中的风筝叫树枝给挂住了。拉了几下拉不开,心无端地浮燥起来,手上猛地一加力,那风筝禁不得我的力道,但听一声轻响,系风筝的线从中间断开了。没有了牵绊的风筝脱离了我的控制,径自潇潇洒洒地往高处飞去。
呆呆地,我看着我那断了线的本应飞得更高的风筝慢慢、慢慢地坠落下来…直至撞上坚硬的地面,骨断纸破——风筝毕竟只是风筝,没有绳子,没有人的遥控,它根本就飞不起来!风筝就是风筝,到底挣脱不开线的束缚,而我呢?是不是最终也是挣脱不了她强加给我的命运的束缚呢?
怵然一笑,我将头偏开,目光一转,一个身影撞入眼中。
那是一个极为瘦削的少年,逆着光,我无法看清他的脸,只是看见他背后巨大的紫红的云海突然间燃烧起来,忧郁而深沉。我看着那个男孩子,穿着一抹子的黑色衣服,就这样从漫天的红中向着我走过来。
他走到我跟前,拿着那已残破的风筝向我走过来。我看见阳光透过他长长的睫毛的间隙投影在他的瞳仁里。那反射的淡淡色彩就像在漆黑的房间中点燃的一抹烟,徐徐袅袅地圈住我的视线。有一股极淡的悠悠的花香从远远的地方飘过来,那是白玉兰的味儿。
淡泊,孤傲-------我再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这个人带给我的感觉。
“这是你的风筝么?” 他开口,声音淡定温和。
“谢谢!” 我怔怔地盯着他脸,心神竟有些恍惚了。这感觉是这么熟悉,就像--------就像是妈妈给我的感觉。
“不客气!”少年淡淡道,转身便走。
心口忽然一窒,我脱口而出道:“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君寄晚。”淡淡的口气没有丝毫温度,连脚步也不曾停留一下。
君寄晚么?很适合他的名字!我淡淡地笑开了。喜欢这双眸子,它令我想起了母亲的眼睛——那里面有我生命中注定喜欢的典雅与忧郁。
“嗨!辰辰,我们又见面了!” 柳惟明坐在他的骚包车里,摇开了车窗对着我笑。
“有事吗?” 辰辰?!我可不记得我与他有熟到这种地步!我扳着脸转过头去,不太想搭理他。这人是个麻烦人物,在我想与姐姐握手言和的如今,对这个人还是少接触为妙。
“你今天没有去学校。”很肯定的直述语句,平板得让我嗅出一丝丝质问的味道。
“干你什么事!”
“我今天找了你一天!”
“我不记得今天与你有约。” 我是他什么人,他凭什么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
“我搭你一程吧!”他像是看不到我的抗拒,硬是将我拉到他的车上。跑了一天,我也的确没有太多的力气用来与他计较。免费的车呢,不坐白不坐。
很随意地瘫在座位上面,我侧过过身,无聊地用手指在车窗上面画圈圈。
“与我在一起这么无聊吗?”他突然开口,吓了我一跳。
“还好啦!”我懒懒地回应道。
熟悉的建筑终于映入眼中,我不太真心地道:“谢谢你的顺风车。”手拉到车把,正要开门下车。
“你——为什么躲我?”他伸出手按住我的,将我圈在座位上。
“你应该知道的,何必明知故问。”懒得与他解释些有的没的,反正今后不可能再与他有什么交集,一下子说清楚也好。
“我以为你是对我有兴趣的。”他眼光灼灼地望着我“你昨天并不是这样子的!”
“昨天是昨天。现在我对你没有兴趣了。” 平生最讨厌的便是这种自以为是的人!而眼前这人过于强硬的手腕已经令我倒足了味口。
“那么说不准你明天又对我有兴趣了呢!”
“这不可能。” 昨天的兴趣仅仅是因为被姐姐那轻蔑的一眼激得理智全无之下所产生的对抗心理。
“不谈这个了,你今天坐我的车回来还没有向我道谢,不是吗?”他完全将我的话当成耳旁风。
“我说了谢谢了。你做什么——”我的话消失在他突然袭击的吻里。
“这才是我要的谢谢。”他得意洋洋地看着我,活像是一只偷到腥的猫。
---------忍住!忍住!
我不断地告诫自己:狗咬你一口之后,你是绝对不可以反咬狗的!这不仅仅是对你人格的污辱,更会惹得狗畜性大发。
不想因为与这种人渣计较而惹来更多的腥气,我将一腔怒气强压在心里。强忍住用力扇他一个巴掌的冲动,冷冷道:“我可以走了吗?”
“请!”他彬彬有礼地将手放开,帮我打开车门。
我快步下车,一面走一面狠狠地用力去擦嘴。好恶心!好恶心——
“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的!”他在我身后大声宣布道。
懒得再看他一眼,我头也不回地往屋里走。
这个人——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
“你还知道要回来吗?”父亲的声音冷冷地在耳边响起。
我低低地唤了父亲一声,提着书包垂首立在堂厅里父亲落坐的沙发前,等待着下文。
“今天到哪里去了?”
“心情不好,出去散散心!”
“散心?我出这么多钱送你上学便是让你去散心的吗?”
我无话可答,只得闭了嘴,安静地听他训斥。
“说,刚才送你回来的男人是怎么回事?”
“路上碰到的,他说他是姐姐的朋友,搭了一下他的顺风车。”
“他说——他说是便是吗?”一个耳光重重地落在脸上“下贱东西,离了男人你会死吗?”
差点忘记了,父亲当年愿意收养我这个与他毫无血缘关系,曾经丢尽了他的面子的前妻的女儿,不就是因为看中了我这张脸,指望着用我来进行一场完美的商业联姻吗?我之所以能够上学还是多亏了他的价值观里面有了商品价值(学藉)越高,售价越高的正比公式。做为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我当然是不可以有自己的喜好与恋爱的自由了。
“我知道错了,下回不会再有这种事情了!”我抚着被打肿的半边脸颊识相地说道。
“下回不要再让我看到有类似事情!”他丢下话,转身上楼去了。不愧是父女,连威胁我的话都是一样的。
“下贱!”楼梯间碰到姐姐,她咬牙切齿地冲我叫道。
她看见了?
我勾起唇角,自嘲地笑了笑——我这算是什么?白白地惹来一身腥气!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我昨天到底是发了什么疯,竟招惹上这样一个人!
想起刚才的那个吻,胸口无可避免地再次涌起恶心的感觉。拼命用力地擦着已经擦肿的嘴唇,除了恶心还是恶心。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地痛恨起自己的一时冲动!